“你要想清楚了,你无论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华雨儿居然醒了,她听到了叶虎与小米的对话,就在车里这样悠悠的说了一句。
小米猛摇头:“我不能丟下小姐一个人。”华雨儿没有料到竟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如阳光照进了心里,丝丝暖意在心里蔓延。她突然笑了一声,然后轻语道:“笨笨的小米,却是最纯朴最忠诚的人。”
那声音如是燕间的昵语,好像人间的四月天里的芬芳一般,让叶虎在一侧听了心情大好。
因为华雨儿说的太轻了,小米却有些没听清这句话,有点紧张地问:“小姐,你不会嫌弃我吧?”华雨儿笑了,笑容暖暖的,眼神柔得像轻柔的流水,摸了摸小米的头:“当然不会嫌弃,我家小米又漂亮又可爱又能干,谁嫌弃谁是傻蛋!”
小米也笑了,扬起的笑脸里是对她的信赖和依靠,还有被夸奖的淡淡红晕。其实两个人当中,明明华雨儿是更加娇弱的女子,可是却让人有一种这样的信任感,叶虎在一侧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微微一笑,这样的女子,总该是奇妙,想来,如果和她共渡一生,也应该是愉悦的吧,叶虎便是到了今天回忆的时候,也还记得那天自己的想法,是那样震动过他自己,他怎么会这样,对一个之前从未蒙面的女子产生这样的想法,甚至愿意与她共渡一生?
他不是一向最怕的是麻烦嘛?
而这个女子不但身份成迷,并且可以肯定,她的身上全是麻烦。叶虎望着华雨儿的微笑,有些恍惚。
阳光里,叶虎突然想起他一生志愿从军,可是母亲强烈反对他从事这么危险的军旅生活,一直期待他能留在帝都任一个闲职,凭竟他也算是龙孙啊,样的亲贵,其实做个闲人反而自在,要是真握了军权,与家与国,都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就是喜欢,虽然有时候都有点怕母亲的唠叨了,那怕自己的父亲什么也没说,但他明白他有同样的心愿。可是他就是喜欢,所以在他受伤时,或是在军队里受了委屈地的时候,他没有一个人可以放心地冲着他们说些什么心事,因为他知道,他在那里已经让家人很担心了,如果他再做些什么,只怕家里早就翻天了,所以从来没有什么人可以听着他唠唠叨叨的抱怨……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华雨儿,叶虎突然有一种想与她交流心事的想法,只是这样的想法只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便让他自己都惊住了。
那天的回忆真的是美好的,美好的如是那天的阳光一般,照着叶虎的心里温暖一片,让他都不愿意去回忆后面发生的事,不愿意去面对,他们两个人的伤害与背叛,想到这里,叶虎的手不由握紧了,他看着窗外的阳光,那四处明亮的阳光正照射在院中的青草上,几只飞蝶在飘飞,他却觉得好像鼻子酸酸的,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无尽的悲伤将他包围,在心里,他不由自住的问了一声自己,叶虎,你爱过这女子嘛?她呢?有没有真诚的对待过你……
或许真的这样的心事,太让自己难过了,叶虎不由自主的又回忆起了那天初相识的记忆。
他还记得,在他赶着马车驰骋在山路上的时候,华雨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挑开车帘,仪态娉婷的走了出来,也坐在了车厢外侧,她坐在那里,身下的芙蓉长裙让风吹的飞舞开来,隐隐可见她一双小脚正在那里轻轻摆动,叶虎看到这里不由自主的脸红了一下,赶紧摆过头去,侧眼还能看见她在阳光里如染了一层光晕,袖袂翻飞,优雅从容飘若高空流云。
从耳边呼呼的风声中,他能听见前方的山道上,有马蹄嘀嗒和车轮的咕噜声,这时候,却听到华雨儿轻声说道:“……小米,我们都无家可归了……”
一声轻语若隐若现地夹杂在风声里,随风传入耳内,飘忽而遥远,如一句不真实的梦呓。
分明是少女清亮甜美的声音,却含着说不出的悲凉沧桑,如悠长的叹息。
叶虎听到这里,手一顿,莫名地心里一涩,如清茶里加入了一勺黄连水。
就在这时候,有一列马车从他们面前驰来,叶虎不由打起了精神,一脸的警戒,那双眼里满满的露出戒备和警觉,身姿看似悠闲,却绷紧如一柄利剑,一只蓄势待发的小野豹。
可是对方却好像没有留意到他们一般,只是继续驰而越过,只是经过马车一侧时,整个马队稍慢了一些。侍从中不少人因为山道上突然见到华雨儿惊艳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喧杂的声音。
叶虎到了现在都后悔那天自己的大意,那十几匹骏马,凌而不乱,马上英姿,挺拔遒劲,带着凌厉的气势呼啸而过,这样的好马,平常人家一匹难求,他却同时看见了十几匹也没有惊觉过来——这只能怪他出身皇家,从来看多了好东西,那里想到这些事上,所以看着他们越过以后,叶虎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他不是怕事,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天下之大,那里不可去得?只是有了华雨儿与小米两人,他要分心照料她们就不易了,虽然他看出来小米略会些小功夫,可是女人总归是有限的,何况小米起步还较一般人来的晚。叶虎想到的,华雨儿当然也想到了,他看见一侧的华雨儿背部都崩紧了,就知道她在担忧。
待那如隐约闷雷一般的马蹄声远去,华雨儿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若那些人是冲着她们来的,她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那些人个个看来一身的凌厉的气息,挺拔如剑,便是叶虎有些本事,这里也不是一个人能对付一帮人的,更何况其他人,个个眼光如电,精光四射。
只要不是针对她而来的,她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是,他们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让她警醒。
见到路边有一串紫黑的野果,她眼前一亮,问小米:“有面脂吗?”
小米点头,从包袱里掏出一盒脂粉。
华雨儿跳下马车,采了野果,在小米惊奇的目光中,将野果的汁液混入脂粉中,均匀地涂在脸上,在眼下稍微加重了一点,明明五官变化不大,一张美艳俊雅的脸却立刻暗淡平淡了很多。
叶虎很快就明白过来,华雨儿这是在易容呢,不由又是为华雨儿遮了自己的美貌容貌惋惜,又是敬佩惊叹不已:这丫头当真是心思细密。
华雨儿对化妆效果比较满意,笑道:“一白遮百丑,反其道而行之,自然也效果明显了。”华雨儿帮小米也化了妆,笑道:“好了,这样看起来,咱们倒像亲姐妹了。”说完她心里一动,认真向望着叶虎说道:“因为事发从急,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问过侠士高姓大名。”
叶虎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你猜。”
华雨儿低头垂眉叹气:“侠士这可不是为难我嘛,我那里能猜的出来。”
叶虎微微的笑着,然后带着几分戏弄的说道:“若是猜不出来,可就要罚了。”话还没说完,便见华雨儿侧头抬眼,满眼里都是盈盈的笑意,哪见半点忧伤之态,叶虎立时心里一跳,他又上当了嘛?
就在这时候,只听华雨儿扑哧笑出声:“来来,让我想想。侠士能夜住河阳郡公府上想来也是名门之后。这都城里如侠士这般年岁的名门之后自然不少,可是能用云锦做鞋,又用的上月照国进贡的匕刀的必然是皇戚。”听到这里,叶虎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这些小细节,她居然都注意到了,然后只听到华雨儿继续说道:“我国尚文轻武,皇戚中尤是如是,您不可能是皇子,那能有这么好功夫的皇戚,只怕只有两三人而已,一位是何扬小将军,他正在边关,那您……可是威远候的公子。”
听到华雨儿说出自己的身份,叶虎真有些愕然,他一直以为华雨儿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看来,他的底细,人家早就猜了,这个姑娘,真是太聪明了……不过他喜欢,叶虎只能点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姑娘你是?”
华雨儿看着他,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说道:“你猜!”
叶虎当时只觉得自己把自己坑进去了,那一脸郁闷的样子,看在了华雨儿的眼里,引起了她的一阵笑声。此时,他们一行正经过一片密林时,树间有多少飞鸟因为他们的到来,惊的四下鸣叫着飞散了,可是叶虎却不在意,耳间只充斥着华雨儿那清悦的声音:
我是吏部选待郎华晋河之女。
“你是华雨儿!”叶虎脱口而出,他当然听说过了,晋河是华大人的别字,他养了一个能当状元之才的女儿,这样的说法早就是人人会用来打趣他的传闻了,这样一个少负才名的女子,成为了他叶虎的妻子,是他的幸,亦或是不幸?这个问题,一直到今天,叶虎都回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