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混浊黯淡
梓月2015-10-22 17:102,179

  几个人一行走到了亭中,却见亭里已经站立一人,自后看去身形削瘦,一身青衫儒衣,更显的与世独立的秋瑟,居然在这夏日里让人看着有些发凉,有些秋意。

  他背对着阳光,正静静地注视着湖中轻风蔓蔓,间或有两声虫鸣声飘过,与是与世独立,虽然不见脸面,可是光这样的风彩,已经谁堪比拟?

  华雨儿看在眼里,发现有几分眼熟,不由挑了挑眉,正在这时候,那位王姑娘已经先出声说道:“我们可是打扰了公子了?”

  这时候,对方一回头,居然是旧相识,令狐浩,只见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打扰了几位述旧才是。”说起来这是华雨儿第二次看见他,明明应该不甚了解的人,可是华雨儿却觉得,好像能看到这个人的想法一般,他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们的。

  其实令狐浩还真是为了在这里等着华雨儿的,他也等到了,便不由打量了一眼华雨儿,她长的不丑,可是也谈不上是什么绝色,其实叶虎生在天家,这些天之娇子,早就看过了太多美丽的倾国人材,实在不明白,心志骄傲的叶虎,怎么会让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女子吸引住了,如果要说她有什么特色,只是那镇静优游的脸孔,永远好像带着几分那种淡淡的镇静之色,那怕心里百般算计,可是只要看着那张脸,却好像慢慢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

  听到了王姑娘的说话,他这才开始注意这边侧的人,他一抬起头来,只是看见王姑娘被腰带束起的纤细的腰……再往上,是素手上的一柄檀香木扇子,也当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头发乌黑而鬈曲,一张雪白如玉的瓜子脸,其实没有化什么妆,嘴唇淡淡的十分优美,想来是因为这一路有些困倦,这女子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疲倦,可是,世间再多的语言也无法形容她的那双眼睛,到那一刻,令狐浩才知道书上说的“眼儿媚”是个什么意思。令狐浩看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记起了呼吸,只觉得一阵淡淡的香气轻雾般地弥漫过来,耳边听见流水淙淙的细微声音。下意识的他抬了抬眼,这才注意到那檀扇子下坠着的寸玉。

  那般的眼熟,一瞬间,令狐浩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应话,良久才有些醒过神来,只是这时候,看着大家都在注目着自己,他却没有回应,想来是他们与自己说了什么,可是他居然没有听清,真的没有听清。

  看到他的失态,一侧的王姑娘好意的提醒道:“公子,可愿意与家兄同席。”

  令狐浩这才应了一声,坐了下来以后,似是为了掩住自己的失态,装做无意的问道:“姑娘的扇子好生精致,不知道是在那里购得?”

  这样的话问话,王姑娘有些意料之外,便还是应了一句道:“这是家母幼时把玩之物,我因看着这做功有些意味,所以讨要来了。”

  “哦,我还说要买些来赠与舍妹呢。”令狐浩只是这样应着,接着笑了起来,他本来就风华难掩,这一谈笑风声,虽然是陌路人,却也不惹人讨厌。

  只是不曾有人注意到他眼里曾经闪过一丝戾色,如是蛇目一般的注视着王姑娘,令狐浩的异色,连华雨儿也不曾注意到,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

  令狐浩到今天都记得,在十几年前的一天,他其实年纪还小,他看着姐姐换了衣裳,梳了头发,还化了一点淡妆,靠在床头边,象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朝他伸出手来,轻声说:“小浩,过来。”

  他其实还不太懂事,只是听话的慢慢地走过去,姐姐轻轻握住他的小手。

  “小浩……小浩……”她用目光一寸一寸温柔的抚摸着他,以此来代替拥抱和真正的抚摸,仿佛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刻在心中,永不忘记,其实这是令狐浩第一次能这样清晰的,近距离的打量姐姐,他不太记事的时候,这位姐姐就出嫁了,他只知道,父亲说,姐姐嫁进了王家,有名的望族,一家都以能有这么一个女儿为骄傲,可是这又与他何干呢?

  一直到前些天,父母突然把他送到了这里,只说,不论出了什么事,姐姐会照顾他的,他来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位传说中的大姐,别人都说她是个美人,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已经瘦得脱了形的女人,虽然仍然能看出她的秀丽脱俗,可是那样的削瘦骨减,其实真的让人很害怕。

  不过今天,她的头发完全看不出因为生病而干枯稀疏,大概用了很多发油,梳成一个光亮整洁的螺髻,上头别着赤金花簪,脸上还淡淡地扫了胭脂,看上去仿佛是健康人才有的红晕。

  她的眼睛也不象令狐浩曾经见她时那样混浊黯淡,清澈明朗。

  可是令狐浩一点儿没觉得欢喜,他已经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屋里其他人也不会不明白。丫鬟们站在身周,虽然有这么些人,可是屋里静得没有半点杂乱的声音。

  “大姐对不起你,本来大姐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可是……”令狐浩呆呆地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令狐浩只能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抓住姐姐的手指。虽然看上去仿佛光鲜健康,可是触感是骗不了人的。她的皮肤毫无弹性,象又涩又干的桑皮纸。松软的皮肤下面就是骨头,生硬硌手,又显得那样细脆,好象再稍稍用一点力气,就能将她的骨头折断一样。

  这一刻令狐浩突然有一种预感,姐姐也要死了,就像父母一样,都要永远的离开他了,他只觉得自己象是站在一架摇摇欲坠的悬空的桥上,后无归路,前途渺茫。

  令狐浩觉得难受,难道是因为他嘛?昨天姐姐姐夫好像吵架了,吵架的内容是什么?令狐浩皱了皱眉,开始回忆起这段过往,其实说起来,那一天,算是他恶梦般的人生的开启页吧,虽然之前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可是,那时候他还有姐姐,姐姐一直照顾着他,保护着他,不曾让他知道,父母的离去,不曾让他受到什么伤害。可是那一天,他才知道,姐姐也要离去了。

继续阅读:087 狐狸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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