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会为了什么爱上一个人呢?因为楚楚可怜,因为回眸一笑,因为一句话,一件事?
我理想的家庭生活,是希望对方不要太管束我,也不需要我管束他,两个人能很相信对方,依赖,能互相欣赏对方的爱好与情趣,却又不勉强对方接受自己的按排,快乐简单的生活一辈子。
那时候,每次听到母亲这样说的时候,爹爹常笑母亲痴狂,在这个世间,那里会有这样的夫妻?
母亲也常叹,雨儿,可怜你是女儿身,是啊,为什么我要生成女儿身呢,我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可是却因为是女人,我不能参加科举,不能有我自己的思想,因为这是一个对男人放纵,对女人克求的世界。
有时候,我总想着娘亲小时候和我说过的故事,在那个世界里,男女是平等的,女人可以为官,甚至有女人成为一国的首领,比如撒切尔夫人。
可是,爹爹说娘亲是怪胎,不该存在这世界,原来,娘亲就离开了,我再也没见过她,每次提起她,爹爹就会发脾气,说是她把我教坏了,那里教坏了嘛?
虽然有那么多人说我的不是,可是我自己过的很快乐,不是嘛?
而且叶虎也很喜欢我呀?他能欣赏我的与众不同,这不是很好嘛?
记得小时候过生日,母亲总会给我做个大大的鸡蛋蒸糕,然后还在上面插入蜡烛,当我“噗”一口气吹灭蜡烛,母亲就会笑着叫嚷起来:“雨儿快许愿!快许愿!”
当我傻傻的不知道该许什么的时候,母亲总会用双手抓起我的小手,帮着我合十,念念有词:“保佑我家雨儿嫁个有钱人!嫁个有钱人!嫁个有钱人!”
每当这时候,爹爹就会一个爆栗敲在母亲头上,“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教女儿点好事,好不好?”每当这时候,母亲就会吐吐舌头,然后眨眨眼说道:“是是,我知道错了。”接着却会语气一转,义正词严,“怎么样也得嫁个有钱兼有势的,方才叫许愿。”每次这时候,爹爹又猛敲母亲一下,痛的她哀叫一声,“真的很痛耶。”然后却会抱着我笑成一团,那时候爹爹也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那样的日子,怎么不快乐,怎么不幸福了?
为什么爹爹会和母亲分开呢?
华雨儿回想起那天,那时候多大?
八岁吧,只有八岁,那天母亲要请师父教自己周礼,可是爹爹却发火了,说一个女孩子学这些干嘛,然后……记不清他们吵了些什么,只记得“咔嚓”一声紫电闪过,黑沉沉的天幕狰狞地撕裂出伤口,风吹得雨刷刷地打在窗子上,砸得玻璃劈劈啪啪,天公不作美,早上还是风和日丽,春光灿烂,可是突然就狂风骤雨,天像要塌下来一样,泼泼洒洒的大雨竟一直下了下来,那雨声打的山响,响的华雨儿都听不清声响。只记得那天父亲与母亲吵的很厉害,她只是吓的捂着耳朵蹲在一侧,半黑的天里,能看得到父亲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呼吸声急促得像是在喘息。他一扬手就给了母亲一耳光。
父亲这一巴掌打在了母亲的脸上。那一刻,好像时间都停住了一样。所有人都愣了。那耳光声听得她耳中嗡嗡直响,眼前一黑,差一点向前跌倒,腕上却一紧,只觉得剧痛入骨,仿佛腕骨要被母亲捏碎了一般,她痛得眼泪也刷刷落下来,父亲只是呆呆的立在那里,屋里的下人早就吓的不敢出声了。接着,母亲说道:“走,雨儿,我们走。”这时候父亲却如受伤了的兽一般冲了上来,一把拉过自己,完全不顾把自己的手都拉红了,然后吼道:“要走你走,雨儿是我们华家的种,要死要留,也轮不到你评论。”
“你……她是我生的。”
“哼,可是她和你都是我养活了这么多年,不要说雨儿,就是你身上每一斤肉,不是我养出来的?没有我,你能住在这里,使奴唤婢嘛,你不这是个贱民而已。居然做了我的夫人,就该守本份。”那一刻,母亲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接着,接着待到有人扶起了母亲,她就如是行尸一般的离开了那间屋子,连华雨儿都没有想到,这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那次看见母亲走出屋以后,下人们看父亲的脸色不好,不敢多问,只是端了茶过来,可是父亲拿起茶杯就掼在地上,直掼得那只茶杯粉身碎骨,也不觉得解气。抬手又取了砚台一下掼在了地上,吓的还是年幼的自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听到自己的哭声,父亲的手一滞,终于垂下来。他额头上全是汗,面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侧的老家人担心地说:“您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父亲却不说话,只是按在自己汗涔涔的额头上,好半天,才嘶哑地说:“我一定是中了魔了。”
老家人不知道如何说话,只能继续说:“不要紧,您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华雨儿还记得,父亲就缓缓点了点头,吩咐人准备,老家人看着外面的雨越发大了,便点了灯,幽幽一盏小灯,照着半屋晦暗。他呆呆呆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看着让人害怕。
华雨儿不敢说话,只是走过去,伸出自己的小手拉住了父亲的手掌,他这才勉强的笑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总算有人要带华雨儿去休息,那时候雨已经停了,路旁的风景极为幽静,可是还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在回廊下的水道里回旋飞溅。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再也没有见过了,没有人告诉她母亲去了那里,也没有人告诉自己父亲为什么从那天开始就不会笑了,华雨儿虽然很想念 母亲,也怀念那些天家里一起吹蜡烛的日子,可是她从来没有勇气去问一声父亲,母亲去那里了,是自己走了,还是让您赶走了。
华雨儿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原来父亲不让自己学的东西,他都开始请人教,甚至开始自己教,从那天开始,华雨儿学会了很多以前都没有机会学习的东西。虽然外面有很多人笑话父亲,可是,他从来不理会,也不在意,只是时不时的会开始看着华雨儿长叹,说:“你这样的女子,这世界那里能容的下,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敢娶你?”
华雨儿那时候不懂父亲的想法,以为他不过是多虑了,后来遇上了叶虎,更觉得父亲想多了,她不是很幸福嘛。
好时候第一次来叶府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这会是他们的世外桃源,还记得那天,她提着裙子,屏住呼吸,看着院子里的芳草绒绒地延翠蜿蜒,院子里月季开得如云蒸霞蔚,一枝枝一团团的花,如簇锦如剪绒,她左右顾盼,四面皆是芳草与艳花,花红如锦,草碧如玉,遮天蔽日。举目望去,一望无际的花与草,她随手拆了一只长长的花叶,叶哨微涩带苦,含在口中,用力吹出来,声调却极是明亮好听。看见她喜滋滋的样子,叶虎也起了兴致与她一起吹着,哨声清亮悠扬,就像是两只快乐的小鸟,在绿荫疏影里叫闹不休。
可是那样的欢乐是多么短暂,多么短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他变的不爱理会自己,他变的那样陌生而又可怕,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害怕,或许真的就像父亲说的一样,她这样的女子不该存在这世上,她本不该存在这世上,到了那一天,她真的有些绝望了,以为自己就要如此死去的时候,身子里突然多了另一个灵魂,是的另一个灵魂,她本来可以不让,可是她又何必不让,她本来就如是心死的一个人,留在身子里也只是凭白多个空念,不如让给另一个人去受苦也罢了,看着叶虎的那一瞬间,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很伤心,很激动的从那身子里挣出来,要扑上前去,可是却发现,原来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那一刻,真是心碎了无生志。这时候再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念想,原来母亲口中的爱情不过是一场空执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