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侑棋从院里出来,远远的,就看到秦奕朗的车停在那里。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孙侑棋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上去,还是该离开。她现在是没脸面见他了,刚刚才说了那些话,伤了他的心,她怎么还能去面对他呢?
秦奕朗开了车门,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柔声说:“大冷天的,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上车!”说着,一把握住孙侑棋的手,放在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暖着。孙侑棋傻愣愣地任由他握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两人坐在车里,狭小的空间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孙侑棋怔怔地看着秦奕朗,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奕朗一手握住孙侑棋的手,另一只手伸手摸孙侑棋的脸,神色温柔至极,轻声对她说:“侑棋,我不管你心里有谁,是否喜欢我,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就算你心里没有我,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嫌我,好不好?”
他的气就喷在她脸上,刚才在外面站了许久,脸有些冷了,他的气息,就温暖了她的脸,也温暖了她的心。她刚才心里有多难受,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知道的。即便没把他当做如意郎君,但多少也是进了她心里的。一下子离开了,她怎么没能舍得,怎么能不伤心?
孙侑棋由他摸着脸,轻声说:“这样,值得吗?”她不明白,秦奕朗怎么会对她用情这般深?她这样的人,怎么禁得起他这样的真心相待?
秦奕朗轻笑,依旧是温柔地摸她的脸,说:“值得,为你,怎么样都是值得的!”他的眼神,紧紧地所在她的眼上,似乎要看穿了她的眉眼,直看到她心里去。孙侑棋心里泛酸,眼睛一热,竟落下了泪来。她心里实在难受,他这样对她,她怎么承担得起?她的心,已经因为陆均瑞,凉透了。她该拿什么,回报这份痴心?
秦奕朗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为她拭泪,轻声说:“这是为我落泪,我心里已经感激了。咱们慢慢来,不着急!”孙侑棋扁扁嘴,索性握住他的手,以他的手掩面哭了起来。她哭的声音并不大,嘤嘤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狗。秦奕朗就这样任由她握着,她的眼泪,沾湿了他的手心,又一点点地由手心流入内心深处。都说十指连心,果然如此。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怎么的,孙侑棋从秦奕朗手心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认识她以来,从没见她哭得这么厉害过。即便是婚礼当天,她也没有这么哭过。秦奕朗心里不禁起了涟漪,她为他落了泪,他能觉得,他在她心里,是有一定分量的吗?
“往后少吸点烟!”孙侑棋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一如往日的温润。秦奕朗咧嘴一笑,“嗯”了一声。她温润的声音,总是能抚平他的内心。不管他是狂喜,还是悲伤,亦或是愤怒,都能被她轻轻的一句话,就给安抚了。她就像是一副极好的药,能治愈他一切的伤痛。这药里,却也是加了砒霜,和罂粟的。能给他最致命的伤痛,也会让他上瘾。
秦奕朗递她理了鬓发,轻笑说:“回家吧?”孙侑棋点头,“嗯”了一声。说她自私也罢,拖泥带水也罢,什么都好,她只是不愿失了他的温柔。她只是,对他有眷恋,舍不得放手。她离不了他,真的。只刚才短短的三四个小时,她就发现了,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的温柔,他的嬉笑,他的细心,他的守护,就像是空气一般,存在在她生活的每一处。不管是在哪里,都能有他的存在。她过去是习惯了,就在刚才,她以为自己是要失去了,才发现,他就是这样的存在。虽然看着没形没影,却已经离不得了。离开了陆均瑞的时候,她虽然伤心,却也没有方才那般失落,迷茫。也许是因为,没了陆均瑞的时候,他时刻都陪在身边,填补了她身边的空缺。如今若是再失了他,却是没有人再来填补这份空缺了。
孙侑棋歪头看秦奕朗,他的眉眼,他脸上温柔的表情,他身上温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半年前,他们还只是刚刚认识的人,连话都说不到几句。可现在,竟成了这样离不开的人。人生果然是有许多的意外。但是,她好喜欢这份意外!
回到家里,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就像是跟往常下班了一起回家一样。孙侑棋扭头问他:“你晚饭吃了没?”秦奕朗摇头,扁扁嘴,露出一副可怜样,说:“没呢!刚才在车里坐了好久,没顾得上吃!”孙侑棋看了眼茶几上,下午吃剩下的那些炸鸡,问他:“给你热一下?”秦奕朗摇头,扁着嘴说:“怪油腻的,我想吃点儿清淡的!”孙侑棋“哦”了一声,扭身进了厨房。
秦奕朗跟在她身后,看她在冰箱和储物柜里翻来翻去。孙侑棋回头问他:“吃面吧?再放两个鸡蛋,行吗?”秦奕朗点点头,说:“你做的,我都吃。”孙侑棋并不接话,拿了卷面出来,洗了锅子,先煮水。
如今出来自己单过,她学会了一两个能够让自己不饿着的食物。一个是煮粥,一个是煮面。而秦奕朗,似乎对她仅仅会的这两个食物情有独钟,时不时地就会让她做了来吃。他这些小孩子一样的撒娇,总是能让她的心变得一片柔软。
秦奕朗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看着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就觉得很满足。至少,他是唯一能吃到她亲自动手制作的食物的人。那个陆均瑞,想必也没有吃到过她做的食物。这样看来,他比起那个男人,要幸福多了。
孙侑棋回头,正对上秦奕朗满是笑意的眼睛。孙侑棋眨了下眼睛,问他:“怎么了?”秦奕朗松松肩,走到她身边,吸了吸鼻子,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只是觉得面很香,应该会很好吃!”孙侑棋无奈地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汤匙,说:“不过是一碗面,你以前又不是没吃过!”秦奕朗“嗯”了一声,指着鸡蛋,说:“我不要打散。”孙侑棋“哦”了一声,把鸡蛋直接打碎了放进锅里。
他们的交流,很家常,在家里,宿舍,随处可见的。可是,天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有多难得。刚刚经历了情爱,却也同时经历了一场内心的表白,把她潜意识里想隐瞒的感情倾吐了出来。伤了他的同时,也让她觉得很难受。他们都以为,再也不会跟对方有那样的生活 ,都以为,对方已经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可是现在,他们还能这样,一起站在厨房里,看着锅子里煮着的面。
这些日子,他们一起生活着。习惯了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之后,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了生活中,并且悉心照顾,陪伴着。有了这样温暖的生活之后,谁还会愿意离开?秦奕朗想,他是不愿意离开的。已经离开过一次,这辈子,他不相干再离开她第二次了。他再也忍受不了离开她的那种感觉了,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受。一辈子,唯一对他好的人,只有她一个。
孙侑棋心里也有些感触,她很少会勤快地自己做东西吃。刚住进这里的时候,她甚至都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这个地方,好像只是她睡觉的地方。她甚至都很少进厨房,连水都不煮,常常就喝点矿泉水,或者果汁就算了。一直到秦奕朗住了进来,因为要照顾他的生活,她才开始变得勤快了起来,也开始在这个家里,做一些在家里该做的事情。是秦奕朗,让她觉得自己能够离开父母,独立地支撑起一个家,很好地料理好自己的生活。
两个人又都沉默了,谁都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各自默默地在享受着这份家庭温暖。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温暖,别人无法插足。这种感觉,除了彼此,竟然是别的任何人,都给不了的。不只是秦奕朗,孙侑棋也这么觉得。
只是,孙侑棋还在想,秦奕朗是她难得的知心朋友。在这样一个繁杂的社会,人人算计,即便是像Mandy这样的好友,也不至于完全信任,推心置腹。能够有秦奕朗这么一个,可以让她放心依赖的人,真的很难得。她很珍惜他的这份真挚,却又不想用她的珍惜,束缚了他。她一直在两个念头里徘徊,纠结。即便是现在,话已挑明,她已然又接受了秦奕朗,却也还是会犹豫,怕伤了他。孙侑棋想,如果她能再自私一点,不去疼惜他,倒也省事了。
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面,很清淡,味道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于秦奕朗来说,却是最适合他的口味的。他要的,就是这份家常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只有孙侑棋能给他。秦奕朗抬头,对孙侑棋眯眼笑。孙侑棋双手托腮,看着他,也对着他笑。如果可以,她愿意,跟他一直这么相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