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真的觉得古人是充满了智慧的。有一句古话说“祸不单行”,让你抓狂的事情,总是那么凑巧地一起发生了,搞得你猝不及防。
秦奕朗接到英国那边的管家打电话来的时候,正是晚上十一点,他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看到是一个英国的号码,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上好像是出什么事儿了。赶紧接起来,那边就说:“少爷?”秦奕朗“嗯”了一声,问:“昭叔,发生什么事了?”那位被秦奕朗称为昭叔的管家说:“老爷今天早上心脏病发,送进医院了,正在抢救,Doctor Kim说很危险,要你回来。”
Doctor。Kim是秦家的家庭医生,老爷子很早以前就查出来有心脏病,一直都是他在照料着。这么多年,一直挺好的,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现在急着叫他回去,应该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秦奕朗挂了电话,立刻打电话订最早的机票飞英国。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拿了车钥匙出门,匆匆忙忙的。
在机场大厅候机的时候,想起来公司那边要交代一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Connie应该已经睡觉了,所以只能编了短信,发过去,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缘由。之后,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因为是深夜,机场几乎没什么人,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心里很是彷徨。虽然爷爷对他很严苛,两人关系并不怎么好,但那毕竟是他的爷爷。从孤儿院把他带出来,让他有了自己的家,知道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人。
记得有一次,好像是十三岁的时候,他刚到英国没多久。他跟一个白种人打架,脸上带着淤青回去的。爷爷看到之后,皱着眉头,问他为什么要打架。他说,那个白种人嘲笑他,说他是中国狗。他没有说,其实是那个白种人先动手的,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老爷子叫人来给他处理伤口,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说:“奕朗,你要记住了,你是中国人,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你要为此感到骄傲。打那个臭小子,打对了!我们秦家的孩子,不会承受侮辱,而是百倍地还给那些人。奕朗,记住,任何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爷爷给他的教育,一直都是这样的。并且,他一直觉得,爷爷是对的。虽然爷爷有时候专制了一点,但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他好。上次孙侑棋的事情,爷爷最后也还是向他妥协了。这对爷爷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爷爷妥协的事情,其实还是因为,爷爷对他这个孙子的宠爱。
这一刻,秦奕朗心里酸酸涩涩,鼻子也发酸。他好想念孙侑棋,如果这个时候孙侑棋在他的身边,一定会搂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奕朗,不要担心。”她的怀抱,是最有力量的。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难道还要失去最亲的人吗?老天爷就这么不待见他吗?非要看到他痛苦,才会满意吗?
不远处的登机口,一对情侣正在话别。看样子,应该是男孩子要出国,可能是长期的,女孩子来送他。两人拥抱了许久,最后甚至忘情地拥吻了起来。女孩儿流着泪在对男孩儿说着什么。男孩儿心疼地为女孩儿擦去眼泪,低头回应了句什么。男孩儿进去的时候,频频回头对女孩儿招手,要让她快点走,不要在这里等着了。
秦奕朗想起孙侑棋,他说过,不会让孙侑棋看他的背影。他一定要是晚走的那一个,因为看着她的背影,他真的心如刀绞。这个男孩儿,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可女孩儿也不忍心让男孩儿看到自己的背影,就一直站在刚才跟他拥抱的地方,对他挥手。
他在想,如果孙侑棋来送他,会不会也是像这个女孩儿这样。秦奕朗有些嘲讽地笑了,别说现在孙侑棋不可能来送他,即便是来了,也不会像这个女孩儿这样的。孙侑棋那样闷骚的人,是绝对不会在公共场所,做这样的事情的。
“奕朗”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喘息。秦奕朗惊讶地抬头,孙侑棋就站在大厅门口,朝里面张望着。很快,她看到了他,朝他跑过来。秦奕朗愣怔着,看她慢慢跑向自己。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她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那触觉是那么的真实。
原来,秦奕朗发短信过去的时候,Connie还没有睡,收到短信,立刻给孙侑棋打了电话。孙侑棋当时只知道不能让秦奕朗一个人在机场等着,他现在肯定很难受,很需要安慰。出了家门,才觉得可能会有些不妥。她现在并不适合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但,她还是舍不得一起来一个人,去面对那样大的难关。孙侑棋想,即使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她也该去的。
那一刻,什么言语都表达不出秦奕朗的心情。他只能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最真实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心跳。孙侑棋反手抱住他,说:“奕朗,不要担心,总裁不会有事的。”正如秦奕朗预料到的一样。
秦奕朗抱着她,久久都不愿意放开。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有她在,他就觉得很安心了。孙侑棋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她知道,现在的秦奕朗肯定很迷茫,很无助。他其实不过是个孩子,会害怕失去亲人。可是,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让他放心地去依靠,去哭泣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边默默地支持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通知,“前往英国伦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CA185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三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孙侑棋拍了拍秦奕朗的背,小声说:“奕朗,你该去登机了哦!”秦奕朗紧紧抱着她,还是不肯动。孙侑棋耐着性子又提醒他:“奕朗,去登机吧。”秦奕朗闷声说:“侑棋,你会不会等我回来?”他害怕,怕向以前那样,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要跟陆均瑞结婚了。孙侑棋一愣,抿嘴,说:“奕朗,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想说会,可以她凭什么这么说?她哪里还有资格等任何人?
她的停顿,让秦奕朗的心揪了起来,抱她的力道愈发大了。在她耳边说:“侑棋,我舍不得你,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只有在机场,借着大家分离的气氛,他才可以说出舍不得的话。他们彼此都知道,他所说的舍不得,不是舍不得离开她去英国,而是舍不得让她去陆均瑞的身边。
孙侑棋心里一阵酸涩,她也舍不得他,真的很舍不得。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就像他今晚一定要飞去伦敦一样,她也是一定要待在陆均瑞身边的。她和他,都有应该要尽的责任和义务。他要孝顺他爷爷,她要好好对待陆均瑞。
秦奕朗放开孙侑棋,看着她,说:“侑棋,如果我现在挽留你,要你跟我一起去伦敦,你会不会答应?”他就这么看着她,眼里带着希望。孙侑棋心中痛得跟百爪挠心一样。她很想说她会,可是,她只能摇头,说:“奕朗,你该进去了。”她不忍去看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只是低着头。
这一刻,秦奕朗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了,握起她的手,把她带走。不问她愿不愿意,即使是强迫,也把她带走。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是孙侑棋啊,即使知道她的决定会让两个人都痛苦,他也不能违背她的想法啊!那样的不尊重,不是他会给她的。
秦奕朗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自嘲地说:“是啊,我刚才又胡言乱语了,你怎么会跟我走呢?”然后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登机牌,说:“我进去了。”孙侑棋点头。
走了两步,秦奕朗回头,她还是站着那里,看着他。想起那个不让她看背影的承诺,秦奕朗对她挥挥手,说:“你先走吧,我看着你出去。”即使你并不知道这个承诺,我还是要遵守。
孙侑棋点点头,对他喊:“奕朗,再见!”然后转身离开。秦奕朗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一刹那,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会把背影留给他,是因为不想把眼泪给他看到。
看着她走出机场,秦奕朗才转身,进了登机口。孙侑棋站在门口的柱子后面,看着他往里面走去,泪流满面,轻声说:“奕朗,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站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走。可是,我已经不能这么做了。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真的很抱歉。”
秦奕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孙侑棋的视野中,孙侑棋伸手去擦眼泪。现在,她的眼泪,只能自己来擦。
奕朗,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