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你是疯子!”慕瑾失声大叫,一瞬间竟觉得面前的何未泠竟是这般的冷血与恐怖。她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何未泠了,身体连连的往后退,可是越退未泠逼的越近。
一时间,所有的记忆都混乱了,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那个曾在树下帮她轻柔理发那的恭谦男子又在哪儿?那个不顾一切将她带离囚笼的救星又是谁?
是他,是何未泠吗?
为什么这么善良的男人此刻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疯子?呵呵……我是疯子吗?”何未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惨然一笑,“慕瑾,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在做些什么?我不追究你当初是怎么跟顾筠城有了关系的,可是你要知道他是谁?他是堂堂国民情报局的局长!是喋血沙场的人!你说你与他该是有关系的吗?”
何未泠字字珠玑,每一言每一语都狠狠的刺痛着慕瑾的心。
没错,未泠说的都是对的,是无比真实的。只是自己似乎还看不透这一点而已。
沈慕瑾揪着心口,仍旧不愿意承认这些话。是有怎样了,可是肚子里孩子不也是真实的存在吗?难道这个小生命也要被抹杀吗?
“我不逼你了,我愿意等你想明白了。当初我们来上海为的是什么?”何未泠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便走了,连门也忘了关上,绝然的背影更是叫慕瑾一个心寒。
事情怎会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呢?
再抬眼,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事情的因缘巧合说起来总是那么叫人无可奈何的,什么是缘分呀?到头来竟是一场可望而不可求的了。
两年前在济南的相遇,顾筠城救她于水火之中,那时候的她早已对他芳心暗许了,只叹有缘无分。
而今再遇上,早已是前尘往事如云烟了,他哪会还记得那个两年前的自己呢,记得的只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句话,“念熙在哪?”
呵呵,她也想知道念熙在哪啊!
那一夜,大火将何家全数烧成了灰烬,等她与未泠赶回去的时候何宅早已被火海吞没了,念熙还能逃出来吗?何家的人还会逃出来吗?
也许,陪葬真该是她所要偿还的一切吧,设计将念臻灌醉了,结果自己是逃了,可是代价却是何家上下几十人的性命呀!
想到此处的慕瑾着了魔一般的就下了床,径自将床边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了回去,此时的她竟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她要去找顾筠城。
为了去给何念熙陪葬,为了去给何家人陪葬!
身上额衣服仍旧是那晚在百乐门里穿的旗袍,只是沾上了鲜血后又特意被人拿去洗干净了,旗袍仍旧是漂亮的,但多少能看得出洗衣服的人不大懂这些女人家干的事。
慕瑾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紧,忽而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这般自私的,一如现在。
身子已经恢复了一半,所幸下楼的时候脚步也是稳健的,只是脚底落地时隐隐觉得有些虚弱。
等她下了楼,走廊上一阵寒风掠过,惊起青丝飞舞。
慕瑾低头理了理头发,却不想一双擦到发亮的黑色皮鞋已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
慕瑾失神抬头,惊诧万分,魂失一半。
顾筠城!
心脏陡然一蹙,几乎紧张到连呼吸也忘了,一双失了神采的眸子惊恐的盯着顾筠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瑾才开口,“顾、顾、顾……”
念叨了半天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顾筠城!”他道,一双眼直直的看着慕瑾的肚子,似有怀疑,似有揣测。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顾局长……”慕瑾呢喃,声音早已颤抖,也许她已然被未泠的一些话影响了。顾筠城是喋血沙场的人,是手起刀落的人。故此,不能得罪的!
是,那晚上的打斗她也是亲眼目睹,所以说顾筠城的办事手法如何她一清二楚,深入骨髓。
“我以为你死了。”顾筠城道,云淡风轻,不着痕迹的,似乎说话时连嘴角也没有轻轻勾起过,他眼观四周发现周围竟无一人,而后目光渐渐的又凝聚回了慕瑾的身上,而后是她那仍平坦的小腹。
“你想做什么!”当下慕瑾就紧张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没由得就是一阵莫名的紧张与惊恐感,似乎她已经知道了顾筠城来医院是为的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就是死你也别想伤害他!”
顾筠城眯起一双眼只是看着她,不语,目光冷冷,直到看到慕瑾露出惊恐表情时他也只是不屑的睥睨了一眼。
他说,“你肚子的孩子是谁的?何念臻的还是何未泠的?”竟是这般的语气与态度,他想所想到也仅仅就是这两个男人罢了。
一个是与她有婚约的男人,一个是与她私奔逃亡至上海的男人,不论这肚子的种是谁的他都不关心,只是他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关于念熙罢了。
念熙,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了……
慕瑾惊诧,瞪着一双眼直直的看向他,张了张口欲以辩解什么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强咽了回去。
孩子是何念臻的还是何未泠的?
他怎么会这么问!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懊恼与委屈,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每次出现时都要给自己带来伤害呢?莫不是因为自己前世造了孽欠着他太多了?还是真就要好好的去偿还两年前欠下的恩情了?
“顾局长,对于念熙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可是逝者已矣,你就不要再过于追究了。我不过是不想嫁给表哥而已,不过是不想做深宅大院里的囚鸟而已。我并没有毒害舅舅一家人。”慕瑾连连往后退步,她怕顾筠城可也知道逃不过的。看着他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还有不笑自威的脸……她害怕极了,敬畏极了。
“我不问念熙的事,我只问关于孩子的事。”顾筠城面无表情道,可是眼神依旧凝注在慕瑾的肚子上,他问,“那天晚上在酒馆陪了我一夜的人不是念熙,是你对不对?”
原来!原来他都知道的!
慕瑾心下一痛,立刻纠紧了手里的手绢,她咬牙,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是喜悦,是难过,是无地自容,还是一瞬间的解脱?
顾筠城步步紧逼,只要慕瑾往后退一步他便又屈身上前,直到慕瑾被他逼到了楼梯口。
两人相视而望,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神情。
一个惶恐不安,一个镇定自若。
“那天晚上我错把你当成了念熙,可是一早醒来的时候我只见到了这个,却没有看到你。你竟然没要我负责?”顾筠城狐疑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坠子,是慕瑾戴在脖子上的玉木槿。
慕瑾苦笑,那个时候哪会想到这么多呢。一夜的荒唐本就叫她胆战心惊了,又怎会还去叫顾筠城去负责,更何况那时候已然要做何念臻的妻子了。
“那,孩子是我的?”顾筠城虽在疑问,可脸上的神情已经相当明显了。那天晚上酒醉之后的事情他即使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可是他还是知道他跟一个女人发生了什么。翌日醒来后在床上发现的玉坠,酒馆老板的描述哪一样说的不是沈慕瑾呢。
从今天在医生口中打听到的情况,再与那晚上的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他该是清清楚楚的明白的。
“是……”最终,慕瑾还是承认了,原本想想去找顾筠城为的就是这个话,只是现在说出口了早已没有了原先的期盼了。
“是吗……”顾筠城道,仅仅两个字却意味颇深,他站立在她的面前,微笑着,却在下一刻转身就走了。
离去了,很是潇洒,慕瑾看的有些奇怪了,但更没想到的却是,再下一刻……
那双曾经救她于水火的手却狠狠的将她推下了楼。
“孩子不该有的。”他道,也仅仅是这句无关痛痒的话,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