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小是被婆婆拉扯大的。婆婆没有给她取名字,总是小丫头小丫头地叫她。本来生活再清苦,她也是有家的。后来婆婆逝世了,她很小就真正成了孤苦无依的小丫头,没人疼没人爱。七八岁的小姑娘,不能去上学,每天还要为自己能不能吃到饭而愁。没有玩乐,没有关爱,只有艰辛。
她真的为了吃的什么都做,她都偷过包子铺的包子!
有一次,她真的太饿,终于屈服,奔向了此前坚持不去的地点:垃圾堆。她捡起了已有馊味,却是废弃物中最完整的馒头。那因腐烂而漫天的死尸的味道,她终生难忘!她的胃翻滚着,抗拒这让人厌恶的恶臭!可是,她真的太饿了,饿到她再不吃东西她怕自己就再也走不动路了,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活一回。
一个饥饿的人,再怎么恶心,只要是食物,都是美味!她咬着馒头,不管不顾地拼命下咽。会好的,会好的,会有肉吃的。她咬的时候拼命那么安慰自己,眼泪却不住地下流,像失了控的水龙头。
婆婆才去世一个月不到!她就经历了这样的生活,她还那么小,生活就要这么无望吗?路过的行人要么嫌弃,要么疑惑,但都对她避而远之。
只有一个中年妇人,微微发福,备受生活滋润的模样,面带笑容,姿态妖娆地走近她。也就是这个越来越富态的女人,领她走进了另一种生活。她和蔼地下蹲,盯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看到了无限商机。
“小姑娘,是不是很饿,是不是没人管你。”
她都木木地点头,婆婆逝世后,她对这个世界是反感的,她不相信会有人会莫名其妙对她好。如果有人同情她,她刚刚咽下馊掉的馒头又是为哪般?
她仍是笑,说:“我带你去吃牛肉面,只要你跟我走,我保你以后天天衣食无忧。”
她真的是穷怕了,所以面对明显是不怀好意的女人,她竟不管不顾地说:“先吃了再说。”
妇人是越来越满意,脸上的肉因夸张的笑意浮动,一点不生气地说:“小丫头机灵,我喜欢。跟我走吧,阿姨带你去吃牛肉面。”
平常的面馆,在她眼中却是未曾登临过得天堂。她才刚刚涕泗横流地安慰自己会有肉吃,就真的有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吃!她狼吞虎咽地吃,也许是面太热,蒸汽太多,她居然在难得的美食面前也泪流满面。这个她只敢在梦里想的东西,竟已被她吞入口腹。
妇人终于在小女孩身上看到了从商机以外的一样东西——心酸。
吃完面后,她就得知自己要做舞女,她虽小,不怎么明白,却也知道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职业,不然那个涂抹笑意的胖女人,不必找到她!但是她同意了,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从垃圾堆中捡东西的滋味了。
那晚,她又有肉吃,又有床睡。半夜却极不安稳地惊醒,她吐了。连带那个馒头开始,吐完了她一天进食的东西,包括那些她眼中难得的美味。一定是馒头的恶臭,污染了之后美味的牛肉面。
她第一次不担心自己一吐会饿死,因为明天,她还是会衣食无忧。所以,她带着倦意,又安安稳稳地睡去。那时,她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的。
她没有名字,小丫头在舞厅里又不能作为艺名,所以,苏妈(当初那个发福的女人)就把婉歌这个名字给她,舞女的名字,何必正规?在糜烂中沾上一丝丝文艺气息已经很不错了。
她从被舞厅正式纳为己有的第二天开始就练舞,十二岁第一次画上浓妆混在一群姐姐中开始表演。会有不安分的人骚扰,她从慌张到周旋退身,死守底线。苏妈给她的承诺是,保她到十六岁。也就是十六岁后,她的清白就可以被人随意践踏!成长地点的特殊,她懂得,学得和其他花季少女都不一样。
她十六周岁生日来的时候,她是觉得十六岁来得太快,她骗了苏妈,所以又推迟了一年。至于沉浮于世事的苏妈为什么愿意让婉歌推迟一年,一定与初遇她时的辛酸有关。她也是看过来的女人,只是生活残酷得让她不能关怀同意受苦的人。
她的十六周岁终于来了,事实上已经十七了。舞厅还弄了个宣传,这种地方,无非是价高者得。她的生杀大权居然会落入和苏妈一样富贵流油的中年男人。她不愿,却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求苏妈也没用了。因为苏妈也是为了生计,她何苦为难?这里,赚钱才是最终目的!她有一瞬的认命。所以她竟游神般进了为男人特意准备的房间。
她是个倾城美人,难怪那个胖男人宁愿冒着摧残花朵折寿的风险,也要花大价钱买下这一千金的春宵一刻。难道不折寿吗?一个是十七岁年华怒放,美丽不可方物,一个四十好几,面目可憎。
真正的独处一室。男人猥 琐的笑让她恶心。她今晚为了吸引男人,本就被迫穿了低胸的黑色紧身裙。男人毫不掩饰的游离她周身各处的目光让她觉得恶心。她已然麻木的心忽然费劲地喊:“你真的要这样吗?一辈子就毁在这么一个男人身上!”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浮现在脑海,耳边萦绕的,是一个个姐姐对命运的哀叹,对恩客的愤恨。
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所以她第一次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清白做了一件违背舞厅道德的事情。
在男人边喊着“小妖精”,边宽衣解带要靠近她时,她顺手就拿起身后用来装饰的劣质花瓶,狠狠地砸到了男人的头上。顾不得男人的伤势,砸完她就立刻逃开。多年来的磨砺,她再明白不过,从她反抗的那一秒开始,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舞厅也再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逃到熙熙攘攘的舞者中央,在事情还没有被发现之前,拉着一个看起来很会打架的黑衣黑裤的男人,迫切地求救:“求求你,救救我!”她并不是怕那个被她砸的中年男人,而是怕舞厅的保镖。之所以她们之前都不敢逃,有很大原因是这些保镖的存在。如果她这样之后被保镖抓住,她的生活会很恐怖……受苦受罚的例子,这里从来不缺。所以,她仍要拼一次!
她衣衫不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自然会认真这些常来娱乐场所的人明白发生了什么。男人不想惹麻烦,要挣脱。
夏如衡是那个男人的朋友,回眸一眼,注定了一辈子的纠纠缠缠。
他只是讶异朋友久未出来,没想到会看到那么一幕。
女子貌美,足以倾倒一座城池,他愿意做那个城主!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孤立无援的疯缠,成功地激起了他心中的同情心。所以,哪怕只是旁观,他也心软了。
夏如衡救下了她,那时他已是H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衡正”带给他的声誉,第一次让他庆幸。赎身包括支付富人的那笔赔偿金。事实证明,他真的不适合去娱乐场所,那次恰好是朋友盛邀。遇见婉歌之后,他就再也不去了。他此生,遇到一个让他疼到心坎里去的女人就足够了。以后,他竟也成了庄重自持到恐怖的男人,对任何五花八门的勾引,都不动声色。
她甚至觉得那是一场梦,那个救下她的人,居然是那么斯文貌美的青年!她就更加小心翼翼,更加慌张,怕被赎身什么的,都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美好。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脱下西装披在她裸露的肩,在他解决完她的归属问题后,众目睽睽之下,他对她说:“我们回家。”有人觉得浪漫,英雄美人;也有人觉得夏如衡脑子进水了,这里这么多舞女,难道他还要一个个赎身过去?不过,夏婉歌的美,的确特别,鹤立鸡群。清纯又有让人疯狂的娇媚。
我们回家。
她愈发觉得惶惶而不真实,有多久,没有听过这句话。或者,根本没有人说过。
期间,苏妈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丫头倒是好命!”不知愤恨多一些还是祝福多一些。这里的年轻女子,往往等不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美貌,时机,爱情。
真正坐在夏如衡的车上时,婉歌终于相信自己逃脱了那个地方。心有余悸,她扑在了那个一小时前还陌生却救了她的男人怀里。她觉得,他很温暖,他是第一个,真真正正,从一开始就对她充满善意并用实际行动证明的人。
夏如衡安抚,柔柔地问:“怎么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你刚刚是说,我们回家。我居然有家了……”
他真的是震惊她如此的。如果说刚刚一切救下她的行为都有些同情心泛滥成灾的意味,这一刻,他清醒地觉得,他这么做值得!他挽救的,是正欲待放的灵魂!
“是,你有家。一辈子都有。”这是夏如衡对她的承诺,一个25岁的男人对一个17岁女子的承诺!当初旁观的司机嗤笑夏如衡,而他则用一生去兑现。
她仍在自己的情绪中,刚来舞厅,和此刻离开舞厅,她都大哭了一场,都以为自己要脱离人生最大的苦难,结局却千差万别。
“谢谢你,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做牛做马,只要能够报答你。”她能说的,就是电视里学来的,烂俗却情切的话。她遇到的好人,少之又少。难怪。
“你好好活着就是在报答我。”
他给她的温暖,很快湮没了她的心绪。
夏如衡送她回了自己的私人公寓,真的很晚了。他对她说好好睡觉,她却急忙抱住了他,她以为,这是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好的报答。本来是要被毁的,他救下的,她也宁愿、庆幸是给他。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就跌倒了床上,正好,压在她柔软的身体之上。
她不敢用在舞厅看到的技巧勾引他,仅一双浸染无辜的双眼盯着他。昏黄的灯光下,她的意思很明显,他也明白,但是他不可以。
美色当前,女子年轻,亦有撩人的体香。
他确确实实被勾引了,也许一晃神,他就会情难自己地吻上,封住她的呼吸。但是,他要固守。
“我不要,你真的不用这样。”
“为什么?”她问得可怜,转而又慌张地说,“是不是我不能吸引你?”
他艰难起身,吐气轻缓地说:“不,你真的很吸引我,可我想让你知道世界上还有‘爱情’那么美妙的东西。”
那晚夏如衡的离开,真真正正地俘获了婉歌的心。原来真的会有一个男人,给她一个家,并给她爱情丰满这个家。
他们后来真的有染了,因为——爱情。旖旎一室,何止是男女之间原始的欲?
他们在一起两年,过年的时候,夏如衡也不会在夏家多留。夏家彼时是门第思想深厚的家族,过年更像一个宣告成就的仪式,毫无温暖可言。而他的公寓还有一个傻姑娘在等他。这样的选择,理所当然。婉歌本来没有名姓,夏如衡后来给她弄了户口,就叫婉歌,夏婉歌。随他姓夏,不是他一意孤行,而是她心甘情愿一生许他。
她真的只有他,他工作的时候,她就摆弄一些他给她买的花花草草,或者就在家里睡睡觉,看看电视。反正她从来不会自己出门,不敢乱走。她怕,一出门,那样美好的生活就成了幻境!夏如衡倒是极好,工作闲暇时就尽可能多的带她出去走走。有君携手,一生足矣。
年前,夏如衡在缠绵时对她说:“婉儿,今年和我回家过年吧?”
她害怕地摇摇头,从没有想过。她能接受面对的,仅是他这样,温良。
他再接再厉:“婉儿,家里嫌我老了,催我找女朋友。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要娶的人。”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要娶的人。
夏如衡的款款深情,总是能轻易打动夏婉歌,她同意了。
即使夏如衡掩盖了她舞女的过去,夏家上上下下也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因为夏婉歌没有来历,无父无母,他们揣测的身份,和舞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夏玄青也刚出生不久,话都不会说,给不了他赞成票。
夏如衡的父母话里的明嘲暗讽,夏婉歌都听得出来。她从头到尾都紧咬下唇,脸色苍白。多么失败,不能让所爱之人的父母认同自己!
重回夏如衡的私人公寓,她黯然地说:“你家人好像都不喜欢我……”
“没关系,我会抗争的。”他毅然决然地决定保住他的爱情,夫人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夏家的!
“会很困难吗?”
“虽然有点,但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哪里是有点,那时夏如衡还在“衡正”,还没有自己独立的事业。可是,他怎么忍心,心爱的女子担忧?
她没有多说,反而吻上。
他诧异,两年多,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这会,他却感到了别样的愉悦。像个孩子,欣喜若狂地吻着,不断地加深这意外之吻。他觉得,那是他们之间最深的吻。两人呼吸声逐渐厚重,一切水到渠成。
那晚,她对他,特别特别地主动。上帝此前对她所有的残酷都是为了衬托让她遇见他的仁慈!谢谢你。那晚,她第一次,对着暗黑的夜色这么说。
第二天,她走了。她以为她这坎坷的一生遇到这样一个人就足够了,有那么一次爱情,更是无憾了!她不愿他为她与家人为敌,背上不孝的罪名!她也怕,他为自己倾尽所有后发现不值得,然后他们之间,仅余愁怨。
她为了躲开他,去了偏僻的城镇,甚至又变成无名无姓的女人。名字对她来说,仅是代号。
他回家,首先看到的是贴在公寓门上的字条:我走了,我爱你,不要找我。歪歪扭扭的字迹让他更痛,她不会写字,是他在休息时教的她!他耐心教,他细心学,也许别人眼中是蹉跎光阴,而此间温柔了岁月的爱,他懂。写得短,他却明白她所有要表达的意思。
他发了疯一样跑进卧房,干干净净的,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因为他爱她,从未限制过她的自由,并且一直希望她可以出去走走。她唯一一次的出去,竟轻易逃出了他的爱!是他错,他不该带她回夏家的!夏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顽固分子,这不就是他独自创业独自生活,他竟然还会让自己的婉儿去面对!
他一时愤怒,对家人的评价也属冲动。
他真的没有找她,事实上是想找也找不到,如果他的婉儿存心躲他。不过他也时时刻刻留意了,就是没有结果!
夏婉歌走后,夏如衡,没有顺从父母的意愿,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而他一直觉得夏如正娶了傅觉晴也是一个悲剧!可夏如正不会抗拒夏家的安排。而是,一个人,守着他们相处过两年的公寓,准备寂寂终老,如果没有她。夏如衡,这样的富贵公子,抛开诸多对他有兴趣的名媛,一直未婚,直到四十多岁,才终于结婚!
夏婉歌没有一技之长,她到了那僻静的镇落,在一家小饭店做了一个洗碗工。她又要开始为自己的衣食担忧,这次是她自己选的。夏如衡给过她很多钱,她都没用,好好放着,她这次离开,除了拿少量贴身衣物,就拿了一千元,够她租用一些破旧,价格低廉的房子了。她不愿再去做舞女了,因为夏如衡,让她知道,世上原来有那么干净的男人,而她竟也有幸遇见。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怀孕,她很紧张,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太瘦弱,怀孕很难得,建议好好养胎,如果堕胎可能会终身不孕!她本来想她如此艰辛孩子一定会受难,真的有堕胎的念头。但是她舍不得,那是她和夏如衡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医生的话,更让她不能狠下心。女人总是想做妈妈的。她想了很久,真的不能再去找夏如衡了,他给她的够好够多了!而且,让她离开的问题,一直都在。
她有些天真,竟以为重回娱乐场所会是比找夏如衡更好的选择。她总是犯错,一错再错,好在老天仁慈。
她去应聘的时候,顺利通过。她还是那么貌美如花,也还年轻,二十不到。管事的女人和当初的苏妈一样笑得花枝乱颤,欢迎她。
她有经验,又有姿色所以只工作了一个月就给那个比之前舞厅规模小很多的地方赢得不错的效益。刘姐恨不得把她当宝贝捧起来!
夏婉歌真的太傻,她居然像刘姐说明自己的情况,刘姐仍是笑意盈盈,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只要工作到肚子遮不住了就安心去生孩子,费用我们来出,只要你生完孩子好好工作,我就帮你管着些孩子。”
她居然相信。生下孩子后,她依旧跳舞,产后多了一些肉,但是并不影响她的整体美感,她以前是太瘦弱!她生了个儿子,很是开心,希望他日后像夏如衡一样,斯文儒雅。人在极度无望的时候,只能拼命抓住眼前的浮木,哪怕,这不过是海市蜃楼。
刘姐不让她喂自己的孩子,倒也没饿着孩子。起初的一个月,她还能天天见孩子,后来,一星期一次,再后来,一个月一次。她觉得事情不对,质问刘姐:“为什么?”
“孩子会让你分心的!你只要好好工作就可以了。你知道吗,你进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不再争辩,黯然转身。原来,无论规模大小,残酷是一以贯之的。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儿子,我已经遣送孤儿院了。”
刘姐的声音当真如晴天霹雳,那个孩子,她和夏如衡的孩子,才一岁多的孩子!孤儿院,能养活他么……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刘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回过头,失控地朝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吼。她柔弱的天性,这是她第二次勇敢。
刘姐和苏妈一样见惯风雨,淡淡地说:“你以为这里是托儿所?闲得慌帮你管孩子!你欠老板很多钱呢!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干,不然,一辈子都别想知道你儿子在哪。”的确,她生孩子以及后来坐月子,都很费钱,这些,都是这个地方承担着。
刘姐要的价钱很高,最快的赚钱方式她懂,她也做了。她至少选了一个眉眼干净的人,没有人会像夏如衡一样身心干净了!那个人是个有妇之夫,他也意图替她赎身。
她冷血,说:“穆先生你只要常来让我有财路就可以了。”她只是要赚钱,得知孩子在哪后,她就不要再做了!她不要再属于谁!那时候,她已经觉得重回娱乐场所是天大的错,只是,她没有办法……
穆先生真的常来,而且会带一群朋友来,这些效应,都会归功于她。她做过很多事,为了钱。为钱而贱卖很多东西,她做过,没有第一次那么不习惯。终于,三年后,她赚到了当时刘姐报下的近乎天价的钱。幸亏,无论在哪里,都有男人愿意为女人的美色倾倒!多可笑……她时常会在半夜惊喜,想夏如衡,想儿子,想他们过得好不好。
她终于得知那个孤儿院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去。结果,在刘姐报的地址,只看到,一片废墟!她以为刘姐骗她,但又不死心问了身边的路人。
路人哪知她的急迫,只是无所谓地说:“不知道,三年前就搬了吧!”
她快疯了!
这么久,让她去哪找?
她一刻不能等地向刘姐辞了职,留下一句狠话:“我找不到我的孩子了。如果你也做了妈妈,你就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
刘姐当然早就做了妈妈,能体会这样的痛,她也是情非得已。
后来,她徘徊在孤儿院旧址,碍于自己的能力,终究得不到一些线索。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四处流浪,打工,终于没饿着自己。她开始披头散发,贴一些东西,把自己弄得很丑很丑,看不清面目。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即使这样,夏如衡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他等了十几年的女人。那时,她在发传单,没有看是谁,只管发。她经常像个机器一样,麻木地复制着相同的动作。而他,接着的时候,随意一瞥。电光火石之间,认出了眼前的女子,他的日思夜想!
她也感觉出什么了,想逃,时过境迁,她更加无颜面对,也怕得知他家庭美满的近况,毕竟是家世好人品有没得说的男人!然,手腕却被牢牢抓住了,那是似要捏碎她的力度!
“为什么不相信我?!”这是夏如衡在十几年后的重遇说的第一句话,他第一次庆幸,世界上有出差那种事。
女子无言,泪已满面,不那么干净的脸,很狼狈。他这么满是怨气夹杂深情的质问,让她明白:这个男人爱她是爱到骨子里的。他一定和她一样,仍是独身一人。
他终是不忍再问,归根到底是他有错在先!他紧紧地拥住这个女子,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再多的成熟稳重,都被击溃。他是丝毫没有怀疑过夏婉歌是不是十几年后仍是单身。就算不是了,他也只要她,结束他一个人寂寂的生活。
夏婉歌的手一松,传单满天飞,似要庆祝这难得的重逢。他们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彼时,夏如衡的父母已经去世,他的哥哥夏如正虽有封建思想却也管不了他了。当初夏如衡的誓死不娶,又让人恼,又让人愧疚!
夏如衡要和夏婉歌结婚,这迟了十多年的婚礼。当初的翩翩公子,已经四十出头了,夏婉歌,也已经三十好几了。虽然不再那么年轻,也无须用盛大的典礼向全世界宣告,他还是把婚礼办得很盛大。
她在夏家最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叫夏玄青的少年,过于成熟地对她说:“你终于来了。”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孩子的事。她想,再等等吧,至少等到办完婚礼。她决定离开他的时候,就不曾妄想过婚礼。婚礼,是每个女人心中的梦吧。
婚礼当天,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在化妆品的补救下,恍惚间,她就是二十出头等待嫁人的年轻女子。其实仍是美,只是少了十七八岁时的稚嫩。虽然被时光增添沧桑与苍老,但他依旧是她眼中最干净的男人。
“原来,你竟是那个迟到多年的夏夫人!你让我好找!”穆峰红着眼,愤愤地说。他特意选夏如衡不在的时候,找到她!那个自己找了多年的女子,今天最美的新娘,此刻,正慌张失措。
“穆先生……”竟然是他!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的情绪。
“呵呵,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要我赎身了。”他意味深长地说,多少是有些怨的!
她慌慌张张,害怕了:“你想怎么样……我很爱他,之前是迫不得已。对不起……”语无伦次,她回忆起那些时光,又有幸福是梦的以为。
他好笑地看着她的语无伦次,终于不忍心再看她受惊,缓缓说:“放心,我穆峰不过是恰好和夏如衡有那么一点生意上的往来。你是夏夫人,我也有穆夫人!我不会怎么样的,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到底是真心对待过的,他犹记得初时的惊艳。那样破旧的小镇,居然有这样的出水芙蓉。她本冷艳,拒人千里,后来因为钱主动靠近。而他,为了美人在怀,什么都不在意。
“谢谢。”
夏如衡远远看见他落单的夫人身旁有个男人,以为她被纠缠,匆忙赶过去。
她眼尖看到爱人,扑到他怀里。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那么心安。
“夏先生,穆某就是觉得新娘很漂亮想攀谈一下。”穆峰早就收回了姿态,毕竟也是打滚过来的男人。
“谢谢。”同样的谢谢,意味千差万别。
穆峰转身,不再停留。他是爱过她!美貌,也许还有其他!但是他早已有穆夫人,穆夫人给他的好处,是一辈子富贵荣华,所以他永远不会离婚;他没有夏如衡那么爱,爱到不愿将就,只为那一个对的人;他没有那么爱,爱到因为他放弃自己的所有的声名。
所以,忘记吧。你看,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叫夏婉歌。
这是穆峰对夏婉歌最后一句话掺杂感情的话。此后,穆峰回忆起来,夏婉歌不过就是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洞房花烛夜,夏婉歌推拒他的靠近,那种隔了时光愈发迫切的靠近,躺在床上,对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你再决定要不要娶我……”
“傻女人,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登记结婚了,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你一定要听我说。”她坚持。
“好。”
“不要开灯,不要回答,听我说完,一次性问完。”
“好。”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纵容。一次又一次。
“第一件事,我离开你后又去歌舞厅工作过,我真的不干净了。其实遇到你之前也有男人对我有非分之想。今天那个穆峰,我以前一直叫他穆先生。你那么聪明,不用我多说了吧?”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慌张。他心里已经决定断绝和穆峰的生意来往了。他从不怀疑她对他的爱,只是不想她有偶然的机会再看到穆峰,然后内疚自责。
“第二件事,我怀过孕,”男人没有说话,没有开灯,只是握住她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她吐气,艰难地继续,“本来是想打掉的,后来舍不得,而且医生说我根本不适合堕胎,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孩子和我失散了。”她舍不得孩子,就像夏如衡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他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愧疚,他都不怪她,真的。
他终于从她抽噎着的叙述中得知她多年来的辛苦。
他听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道:“傻婉儿,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么一声婉儿,让她情动。
就是因为不想你为难,我才离开你。在那么艰难的时刻,我更不想找你了。我怕你后悔。现在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后悔,后悔的只将是我一个人。
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抖动得愈发剧烈的双肩替她回应了夏如衡。
他怎么忍心再让她难过,更加拥紧了她,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从今往后,我们都在一起。孩子一定还在,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他。”
夏如衡,谢谢你。在这么无望的人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
而那个命途同样坎坷的孩子,就是昔日的暖阳,曾经的许舒阳,现在的夏子琛。而这一切的因果纠缠,阴差阳错地让许姑娘错失了暖阳,四年后有夏某“别有用心”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