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石一乍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拔刀杀了传令兵。
“王爷,那群游牧人的头而不见了!”小兵连忙说了一遍。
白石一强忍着怒气,喝道:“出去!”
小兵连忙一溜儿地跑了出去。
白帧这回也是急急打马而来,“主公!沐小姐不见了!”
“果然如此!”白石一阴沉着声音,“好你个耶罗,狼口上抢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白帧又道:“红姨娘也自尽了。”
“自尽?”沐傅儿冷笑一声,“我看是畏罪自杀才是!”
白帧尴尬笑了笑,这些家事,不过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一旦连接起来,才让人觉得后宅不宁。
“上报皇帝,就说本王的未婚妻不见了!本王要亲自去寻!”白石一心里发了狠,只怕皇帝也插了一手吧,“可知道去了哪里,给我追上去!”
“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猜测要往草原赶去,如今已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了。”
白石一稍作沉思,“傅儿的孩子呢?”
“沐大人家里,说是病了,尚未传出消息。”白帧这一联想,立刻明白了,“您是说……”
“沐天恩好算计!故意说那些话来迷惑我!如今我才知道,他们才是一家!”白石一的眼睛都要充血了,“傅儿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这一趟赶路,只怕要害了孩子不成,你们仔细些,不要动粗!”
白帧应了个喏。
谁知道皇帝竟然发了金书令,召他即刻回京护驾。
却说是那耶罗寻到了自己妻子,欢欣快活,只想着即刻回去。
沐大人也是一夜白了头,却当真不是白石一想的那样。
他才不赞成自己女儿去什么草原受罪,更不想因为沐傅儿的事情,给了游牧人一个理由进攻天朝。可是那日他刚回府,和夫人进了房,只觉得气氛奇怪得很,却是多了一个男人。
那人一看,就明白身份。
一如长大之后的殷殷啊。
沐天恩一时老怀纵横,唏嘘不已,却还是强做威严,一派浩然正气地道:“是你。”
“这些年令傅儿颠簸流离,还望岳父岳母原谅则个!如今我已经统一草原,只想着带傅儿和孩子好好过日子,不必想些什么尔虞我诈,每日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就好。如此经年,若得机会,必要再来看望二老。我与傅儿的第二子,也会姓沐,继承沐氏一脉。”耶罗跪在地上,抱拳磕了三级头。
沐天恩噎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觉着好吧……
是个异族人,没什么规矩,虽说是个君王,可是……离得远。谁知道傅儿过去过的是好是坏。天高皇帝远,这算得什么。
想了想,真不是什么好女婿。
偏偏是殷殷他父亲!
想到这里,沐天恩只觉得心头在冒火。这是什么事情嘛!几年不见的人,一来就是要带走女儿和外孙。
沐天恩刚想训斥两句,沐夫人就抢了先。
“快起来,快起来,”沐夫人却一脸喜气,真是越看越喜欢,“你就是殷殷的爹爹?”
耶罗眼见着沐夫人抛出了橄榄枝,连忙狗腿地抱起了大腿,“是,这些年来让岳父岳母担心了。”
沐夫人开怀了,松了口气,有人来认领就好,有人来就好。
沐天恩显然没有沐夫人那样随意,脸色更是臭的难看,“你说的轻巧,一句话就能盖了这些年的苦?!”
“我已然答应了傅儿,”耶罗有几分傲气,“让她在万万人之上,与她结一场姻缘,一生一世但求一双人。”
沐天恩吃了一惊,这个人气势倒是不小,看来是个执着的人。
“我若说不呢?”
“殷殷已经送走了,岳父要是介意,不如一同去。”
沐天恩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做什么!这是要威胁我?!”
“是想请岳父去看看,监督监督。”耶罗赶紧陪笑。
沐夫人拉了拉沐天恩的袖子,“且这样吧,若是他待傅儿不好,哪怕千山万水,我也要把傅儿接回来。”
耶罗连忙表决心,“自是不会的!”
“哼!”沐天恩只觉得心烦,对上这样无赖的人,难不成真不帮自己女婿去帮皇帝?护短的心思却是有了对比,“罢了罢了,还不快些去接傅儿!”
耶罗笑眯眯地应了个喏,“不多久,小婿当携傅儿和殷殷来向二老请罪。”
“哼。”
眼看耶罗走了,沐天恩蹙眉不语。
沐夫人道:“草原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环境差了点,这人还没得说嘛。毕竟是殷殷的生父。”
“人不错有什么用,”沐天恩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彻底放了下来,“少不得要替他掩饰一二。白家小子也不是吃素的。你且安分点,莫要多话。”
“是,老爷。”沐夫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夜便传出了消息,说是殷殷有些感冒,卧床休息。
而沐天恩,却是一夜白了头。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想起女儿和外孙不知去处,女婿当真有些不靠谱,今后更是鞭长莫及。
人老了,哪里经得住这些折磨。
“我当年想着你能嫁给白家,靠着沐府,有事没事过来玩会儿,”沐天恩叹了口气,看着沐傅儿的拔步床,“你姐姐从小就是个乖觉的,我不担心,偏偏是你……你是个顽皮的,如今更是任性得很,也不想想自己的父母……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好好教训你一些,也学得你姐姐几分……可惜了你姐姐,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却……我原本也以为是那徐铮不争气,害得她,却没想到,没想到啊……世事弄人,若是当年没有陛下的雷霆一怒,也许……我们家不过是因果循环了罢。幺女本就紧着人疼,如今你这般走了,可就不要我们了啊。我们两老人家,孤苦伶仃,漂泊了半生,却没有一丝寄托了……”
沐夫人在门外静静听着。
她知道夫君素来是这个模样,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去吧,自由吧,幸福吧,心里却酸得直冒泡,也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抱怨一番。出了这个门,他还是温润有礼的沐大学士,还是那个指点江山,不屈王侯的铮铮男儿,还是那个晓以大义的直臣。
唯独不是他自己罢了,
喜爱两个女儿,却硬是要维持一身严父的形象。小时候沐傅儿缠着他抱,他嘴上呵斥不成体统,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下来,之后也许是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转而教训她跳脱,没有女儿家的模样。
那是多好的年华啊。
沐府的兰花开得正盛,白石砌路,绿茵幽幽,大女儿牵着小女儿在树下踢毽子。何其鲜艳的颜色。
沐天恩摆着一盘残局在凉亭里,闲闲喝一口茶,又盯着那残局细细看着,她坐在一旁,绣着花样,间或看看水里如在空游一般的锦鲤。好不容易看出了门道或者得了巧思,沐傅儿就要扑过去闹他们,却也不喊沐天恩,只抱着自己道:“爹,娘,你看姐姐教我的这翻花儿踢得真好!”
沐天恩思路被打断了,却也不恼,甩下棋局就带着她去看两个女儿踢毽子。
沐佩儿懂事些,使人端了杯茶搬了小凳子过来,“你又闹爹爹了。”
沐傅儿就笑了笑,连忙拿起旁边的糕点,凑过来给她尝,“娘,吃这个!”
沐天恩就问:“你这个小淘气鬼,又想玩什么了。”
“姐姐说外族人有一种胡床,可好玩了。”沐傅儿笑得像是小狐狸,“我也想摆一张在这里。桂花开的时候,给爹爹捡桂花就方便许多了。”
沐佩儿眨了眨眼睛,想要又不敢笑地看着她,眼里明明就是在说,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心中也知道,想来是在白家玩的时候,羡慕人家在院子里摆了胡床,也眼巴巴地想要一张。真是个小孩子。
沐天恩点点头,故作严肃地说:“那有什么好的,女孩子家家的,不庄重。”
沐傅儿就辩道:“岂不闻故人摘雪煮茶,好不风流,我这胡床便是要给爹爹盛桂花的。等到桂花树落下的时候,偏偏落在这胡床上,多干净。”
“你可要急着自己说的话。”
她就捂着嘴笑了,看着沐傅儿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厉害的模样,活像只偷了鱼的猫。
那时候,是多好的时光啊。
一家人,就这么快快活活,安安分分地在一起。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