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司洛乘着楚歌回身收拾东西的当儿,一把将弟弟拽到眼前来,说“你让楚歌帮你解决工作了?”
司珂先嘻嘻的笑着,听姐姐这样问脸上亦有了些不悦。说“怎么叫让他解决了?!别辱没了我的专业学识啊,我成绩很优秀,原本就投了简历到他们公司的,只是没想到你认识金科科技的老板,所以工作确定的快了很多而已。”
司洛手依旧扯着弟弟的衣襟,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又说“我已经欠他太多,所以不想欠他更多。你可给我记着,别莫名其妙接受他的好意。”司洛说着放了手,自顾自低头整理手下的东西。
“我不想让自己对他负疚更深。”她从未同家人讲起过两年前,她离开西安后遇到的事情。
司珂想一下说,“原本我不想干涉你的私事的,可是怎么说呢?”他挠挠头,又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穆冉毕竟已婚,不论你们之前有过怎样的感情,不论他现在如何的殷勤待你,都没有意义了。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和单纯的情感,你不能在他身上在浪费时间感情。”
司洛闻言,抬头看着弟弟的脸,欣慰一笑,伸手两下揉乱他的头发,说“呀,没看出来啊,还真长大了。”
司珂在一边气的跳脚,用手指理顺自己的头发冲她瞪眼,说“又乱弄人家头发。”
见楚歌拎了东西进来,又轻声对着司洛说一句,“姐其实楚老大对你不错,条件也好,长相、家世、事业,什么都有了。”
司洛又十分惘然的望弟弟一眼,又瞅一眼忙忙乱乱收拾东西的楚歌,冲弟弟压低声音,有些虚张声势的说“那么呢,你就真让我出院住进他家,给你换份像样工作来??!!”
“那简直是当然的,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不道义,其实都是为你好。给你们机会培养培养感情。”司珂害怕司洛在发狠打他,早早躲开站在一边嘻嘻笑着望住她。
“小心我告诉老妈,拔你的皮。”司洛咬牙切齿。
“错,这件事情,老妈一定会支持我。你看老妈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可急着想把你赶紧嫁出去呢。”司珂洋洋得意的样子,撇着嘴说。
司洛心底又生出一些惘然的情绪来。
这些天,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的怅惘。看楚歌在自己身边来去,看他为她的一个举动而眼底闪出兴奋的光,看他孜孜的问,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司洛慌忙甩一甩乱糟糟的脑袋,扬声“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医院我都待的要疯掉了,整天都是苏打水的味道。”
被楚歌‘拐’了去他家休养,在车上,他突然转过头来,一脸喜滋滋的笑,望住司洛的脸,说“你看看,咱大包小包的样子,像不像接老婆回家?”
司洛脸唰的一下红了,呀呀的乱叫着夸张的呲牙打他。可是心底却有一份小小的甜蜜滋生出来,让她兀的一惊,慌忙间避开他的双眼。
下了车,他又很自然的伸出长长的胳膊凑过来要抱她进去,司洛瞪着双眼,一巴掌拍开他的胳膊说“又不是脚断手断,非要抱着才能走。”
楚歌笑,又转而扶她说“你这气势哪里像个病人。”
司珂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后面。手上握着电话,一会放在眼前看一看,一会又看一看。似乎在一遍一遍的确定着什么。脸上有一丝担忧一闪而过。
司洛回头看他,他慌忙收了电话,虚心的嘿嘿笑。扬声转脸冲楚歌说“楚老大,我姐可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呢——”他顿一下,目光落在姐姐的脸上,呲呲牙冲楚歌说“自求多福吧。”他说着向后退一步,避开司洛恶狠狠伸过来拍他的手,冲着楚歌意味莫名的眨眨眼,做一个胜利的手势跑了。
司洛气的牙痒痒说“你个坏小子,就别回来我眼前。”
扶司洛进了门,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在。楚歌“咦——”了一声,看老太太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低头认真的翻着他的相片册子。看他们进来抬头冲他们笑一下,又似特别调皮的样子,冲楚歌眨眨眼,又语含深意,说“这几天我将刘嫂借给你。”
司洛尴尬,因为自那次寿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问候过楚老太太。她脸都变成了粉红色,跛着脚向老太太挪了一步,轻声说“奶奶还好吗?”
“嗯,还不错。最近沾光时时见到孙子往我那边来,又能吃到孙子做的菜。”她又冲司洛狡黠一笑。司洛在心底嘀咕一下,这老太太简直活成了人精。惶惶低了头,喃喃:并不是所有老人都会给人慈祥的感觉。
“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她又说。司洛只得装白痴,拼命对她笑。斜眼瞥一下楚歌,见他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抱了手臂站在一边微微笑着,抿着刘嫂端上来的茶。并不看她。
司洛正在心底寻思,要不要向老太太解释一下,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可是想一想,还是作罢。
听她话里话外的,早知道她的近况。想着又瞥楚歌一眼,楚歌回头看她,突然闪过坏坏的笑,走过去,双手环了老太太的脖子俯身说“奶奶,这下好了。司洛说她愿意陪你聊天解闷。”
老太太抬脸,手亲昵的拍着孙子落在她肩头的手背上,说“那到好了。”
司洛说“我,我——”我了半天,却没有我出一个字来。又抬头瞪楚歌,他却并不识趣,目光并不接受她的质问。
晚饭结束,老太太带了刘嫂告辞。楚歌开车去送。司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里发愣,想自己怎么真的稀里糊涂跑这里来养病,自己是谁?凭什么?知道无法回报他感情,却依旧如此不干不脆算什么?
她突然讨厌起自己这样的优柔寡断和心底的贪恋来。
突然又莫名想起那个晚上自雨夜里突然出现的米悠……
那个女子,那样的清丽脱俗,和他有着许多年的感情。即便是分开了,她却依旧看到他眼底,为着那个女子生出的心疼和怜惜。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酸涩。
这些恼人的心绪,她伸手挥一挥,看到桌上铺开的相片册子。跛足靠过去,翻看。
看到一张楚歌小时候的露点照,她伸手抚一下他小小憨憨的笑脸。想,哼这一下公平了。脸却莫名红了一下,脑海里迅速闪过那个清晨,她被包裹在清新的气息中,自他的臂弯里醒过来……
又看到他少年时候的样子,清瘦整洁,面容却已显露出男性特有的俊秀和硬朗。淡淡的目光里有些许骄傲和狂狷。他的身侧站着个姿态优雅的女人,身材清瘦高挑,身着明兰的旗袍,很漂亮。弯弯的唇上扬着,眼睛里眯着的笑有些许沧桑,手臂轻轻搭在少年楚歌的肩膀上。
大约是楚歌的母亲。
她慢慢的翻看,莫名觉得他少年时候的眼睛中有些孤单。又自这些照片里,慢慢理出楚歌成长过的足迹。在心底默默感慨,他原来自小就如此优秀。
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静静站在她的身后,俯身下来,指着她手上的照片柔声说“这是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突然说想念我,要我将照片寄过去给她。她那时候在澳大利亚的一个偏僻山村游走写生。”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清冷了。司洛回头看他,他嘴角又勾出一抹苦笑,说“不知道吧,我自小在奶奶的庇护下生活。我的父母都将毕生交付给事业,而我大约也只是他们意外的产物。”
“要不要听我的故事。”他从沙发一边饶过来,坐在她的身侧问。
司洛点头,看着这个平日里骄傲跋扈的家伙,突然如此郁郁低落的样子有些不忍。说“若不是今天看到这些照片,我会一直以为,你是金屋里长大的孩子。所有的路早已被家人铺好,你走过来步步无忧。”
楚歌脸上就挂一抹淡淡的笑,一记一记的点头,说“金屋到真的是金屋。我自小衣食无忧,物质丰富。只是从未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过父母的宠爱。我甚至不会对着他们撒娇耍赖,和他们说话交谈都似报告。母亲突然的拥抱都会让我陌生羞涩……”
“自小,学校家长会,都是奶奶出席参加。第一场球赛是奶奶带我去看,第一次对女生心动,也将心事讲给奶奶听。她才是我真正的依靠和家。”他说。
楚歌的母亲是个画家,在国内颇有些名气。而父亲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他们两人的性格,就似正负两极。一个极致的现实激昂。将生活过成一场战争,而他在战争中是个冲锋陷阵的英雄。他有强烈的征服欲望,又有万般创业行事的豪情。将所有的热情投入到事业当中,疏淡家庭。
而她,楚歌的母亲则是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浪漫女人。她渴望自由,渴望行走,渴望生命里无数的遇见和告别。她喜欢高山流水,喜欢澎湃的大海和无垠的沙漠。
所以他们的结合大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楚歌笑笑,寥寥的撇嘴。
他说,小时候,母亲偶尔回来。他总能听见他们关在门内的争吵声。离婚、离婚……有东西乒乓落地而碎。他便和奶奶无奈的,面面相觑。
两人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的响。可是最终,却又熄了火,静下来。不知道是谁先缴械投降。吵过之后,母亲第二天便会走,父亲默默替她拎了行李送。两人总是如此,像是一对积怨很深的仇人。
这样的争吵,几乎在母亲每次回来都会重复的演练,直到,父亲离世。母亲回来,将自己独自关进房子里很久,半夜他听到母亲压抑的哭声。
之后,她并未再婚。弃了画作,在意大利定居了下来,种花养草。
他说,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他们之间有没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是母亲自此之后,待他到是温柔关心很多。只是两人的关系早就疏远了,无法修补。
他伸手搓脸,抬头看她,说“我像不像个独活的小草,在石头缝里蹦出来,却兀自倔强长大了,还很强壮?”他开自己玩笑。
司洛却不由的心底生出怜惜,嘴唇憋了憋,真心诚意的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难过。”
她忘记了,承诺从来都是用来让人失望的东西。
楚歌就半眯着眼,脸上的抑郁一扫而尽,说“真的。你可要说到做到。”倾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又邪邪笑着望住她。
“你——这个,这个以后不许……”司洛红了脸,身体向后倾斜着。
“你要赶快留长头发,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同男孩子接吻。”楚歌摸摸嘴唇,脸上是满足的笑施施然起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