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芯蕊继续向后看,却在此处戛然而止,失了其他的叙述。她不禁惊愕,如若书中所言为真,既然那只野兔恢复了生机,定是除了瘟疫之症,莫非是那只毒兽的毒克了瘟疫?!
可是这点甚是明朗不难看出,想必老先生亦想到了,可是为何不曾见他用毒兽尝试过?莫非是此物剧毒,太难捕捉?抑或是此物稀奇,不好寻觅?
正惊喜间,白芯蕊感觉一只手正触在自己的脸颊。她回过神来,正撞见闽皓扬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用修长的手指轻点着自己的额头。她轻蹙双眉,道,“怎么了?”
闽皓扬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仿佛耀目的阳光穿透冰凌,柔声轻语,“额间有几滴汗水,你很热么?”
白芯蕊哪里是热,是太过惊喜。之前虽不曾听过这种毒兽的名讳,但若遣人寻之,用它的毒便能遏制瘟疫,救百姓于危难。她眸间泛起惊喜的星光,心里竟难抑一阵激动,“皓扬,我发现了治瘟疫之法!”
闽皓扬也吃了一惊,手指收回,忍不住投去探询一瞥,“什么?”
白芯蕊稍微安静下来,语气不急不徐,“虽只是猜测,但不妨一试,需用剧毒之物。”
“以毒攻毒?”闽皓扬见白芯蕊的神色,知她其实是有把握才这般说的。只是真的去寻剧毒之物,还是冒险。
白芯蕊点点头,“我猜测此物并非寻常,不知此地是否有这种东西?”
“什么?”闽皓扬好奇她的话语,急于想知。
白芯蕊低眸重新确定了一下,发觉没有认错,便缓缓道,“毒狐。”
闽皓扬心底微微一颤,自小生活在皇室王族,当然对毒狐早有耳闻。此物分外稀奇,当初自己陪同南王带兵去大漠,曾在草原上捕捉过一只雏毒狐,身形不大,尾巴如狐狸般修长松软,面如狐似貂,浑身上下通体雪白,唯有额前带着一缕金色,双眼金芒闪动。此物野心十足,桀骜不驯,当初南王带回京都之后,在府上曾咬伤无数。后来他便遣人放归了山林,不知去了哪里。
“你怎知这般神兽?”闽皓扬对白芯蕊突然的说辞有些不解,继续解释道,“毒狐身附剧毒,被它咬一口便顷刻毙命,但世上此物稀少,别说寻不见,即使寻见了,以它的毒性,也难以保全。”
白芯蕊翻了几页手上的医书,道,“老先生这卷书中所有记载,道是这种毒兽可以克瘟疫之症。若可以寻得,想必天下的百姓全都有救了。”
闽皓扬虽看不清楚医书上的文字,但还是将目光也落在那本医书上,“殷老前辈可有记载,毒狐在何处可寻?”
“书中记载,老先生在崇华山上见过毒狐,虽仅有一次。”白芯蕊从头到尾将医书翻了个遍,确实只在此处有毒狐的记载,寥寥数字,并无其他。
闽皓扬那双向来冷淡清傲的眼睛黑如深夜,幽寂难测锋芒摄人都藏在那夜色无边中,了无踪迹。他面容微拧,莫非当初南王遣人将毒狐放归在崇华山?毒狐乃草原上的动物,怎能适应在山上的生活?况且之前住在崇华山上之时竟不曾发觉,它果然一如传闻中的神秘。
闽皓扬略一沉吟,忽一摇首,沉沉道,“此路不通,毒狐行踪隐秘,不可能寻到。况且此物不驯,用它的毒太过危险了。”
听罢,白芯蕊脸上的惊喜之色一点一点淡了去,眼中那丝深黑的明锐被失落一掠而过,“既然如此,就别无它法了么?”
闽皓扬眉心骤然蹙起,看了白芯蕊半晌,将手臂环在她腰间的紧紧勒住了她,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方法。”
白芯蕊脸上重新燃起希望,回眸视他,“你知道去哪里寻?”
闽皓扬却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平静的神色,隐在月光灯影里难以名述,“一切等明日再商议,今晚便早些歇息吧。”
白芯蕊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医书,起身将肩上的白袍放在衣架上。微光暗影落在她的脸上,投下难以化开的浓浓凄楚。她伸出手握住闽皓扬,二人一齐上了榻去。
中宵月影,朦胧入室。
一切隐在月华深处。
天光转而轻淡,在天际遥远的深处,耀目的太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洒照四方,将整个大地笼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
白芯蕊在辗转反侧频睡频醒之中睁开眼睛,见闽皓扬还在安睡,呆滞了片刻,便穿上衣衫,下了楼去。大门已经打开,可是客栈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小二正立在前台耷拉着脑袋,闭着双目充满倦意。她没有胃口吃早饭,趋步立在那小二面前,唤了一声,“小二?”
那小二蓦地睁开双眼,看得出被她惊吓了,见是白芯蕊,脸上的疲倦顿时消失了踪影,“白姑娘,不知有何吩咐么?”
白芯蕊冲他微微一笑,道,“夏老板娘在客栈里么?”
小二回道,“老板娘大早上就出去了。”
白芯蕊想她应去了药铺,便没再说什么,只道,“多谢小二。”见那小二依旧面露羞红,她不禁一笑,趋步出了客栈。
上曲清晨的街上依旧是那幅光景,许多百姓躺在街道旁无家可归,不时从远处的人家传来哀恸的声音。遥远不知何方正飘起缕缕轻烟,仿佛在燃烧什么东西。
白芯蕊没有过多在意,径直去了药铺。药铺的门早已大开,那门生依旧立在那个位置,看样子药铺的聂大夫还不曾回来。她趋上前唤了一声,“公子?”
那门生见白芯蕊又来了,心中不禁一紧,尽力掩饰了脸上的惊慌失措,堆笑道,“原来是白姑娘。”不知为何,他每次见到白芯蕊,心底总泛滥起一丝不安,害怕她来告自己的状,让自己丢失掉饭碗。
白芯蕊丝毫不曾察觉他的反常,声音安寂如初,“夏姑娘在这里么?”
那门生回道,“她今日不曾来,小人也不知。”
白芯蕊垂着眸子,纤眉淡锁,不由心中奇怪,夏嫣这几日都是去了哪里呢?她别了那门生便离开了药铺,向着七丝酒楼的方向走去。
仅几十米之距,七丝酒楼很快便立在了白芯蕊的眼前。大门紧锁,门前正立着昨日寻来的那些百姓。白芯蕊心一惊,想不到他们做事还甚是积极,来的这般勤早。她只道了一声歉意,便趋步上前开了门。
酒楼依旧是昨日那副模样,只是在偌大的厅堂上立着十几人,少了之前清冷的光景。白芯蕊给每个人吩咐了自己的任务,然后众人散去,各忙上下。
既然安排完毕,白芯蕊也闲来无事,便出了酒楼,走在街上闲逛。正走着,她感觉有人仿佛一路跟随着自己,猛一回眸却见是一个小孩,她不正是自己刚来上曲那日所见的那个小孩么?白芯蕊心中不免惊异,这小孩究竟是谁?!又为何一直跟随自己呢?!
那小孩见她回眸,又转身跑不见了踪影。
白芯蕊脸色一沉,不知所谓。她深深呼吸着四周令人窒息的空气,一清晨的疲倦困乏都掩在了脸上的静肃之下,心中思绪翻涌。她回首遥望萧条的长街两端,定睛处却依稀见了一个秀稳的身影。一个女子正从一户人家走了出来,脸戴面纱,竟是夏嫣。
白芯蕊见夏嫣正背着一个医药箱,和门里走出的那几个百姓在交谈什么,眸中隐约一片肃穆。再一观那些百姓的神情,甚显凄悲,仿佛家中又出了什么事故。待夏嫣离开了他们,白芯蕊连忙上前唤了一声,“夏姑娘。”
夏嫣抬眸一看,见是白芯蕊,眼角的肃静化作一丝极浅的微笑,趋步走了过来,施礼道,“原来是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之前去药铺寻你,你不在。本闲来无事,却不料竟在这里遇见了你。”白芯蕊眸中平淡,日光渐渐炙热,风中似是偶尔带了几分微凉,却被晒的不及一转便全无了踪影。她挪了挪身子,继续道,“不知夏姑娘又为何在这里?”
一抹精锐的光泽自夏嫣的眼底微微闪过,湛湛明波沉作幽黑冰潭,深不可测,“又有几户人家的百姓染上了瘟疫,我前来欲施药救治,但却已经无力回天了。我劝他们早点火葬,以免传染病毒,也尽早安心了些。”
白芯蕊这才知,原来夏嫣一直不在客栈和药铺,是去百姓家施医问药去了,心中不禁敬重万分,“夏姑娘为了百姓,辛苦了。”
“唉,全是乡里乡亲,我心中亦是不忍。”那双沉寂的眸子闪动着凄楚的光芒,在渐强的阳光下更是动人。
白芯蕊看着夏嫣娇柔的身形半隐在长天晨色之下,喉间涩涩竟是酸楚。她亦是不易,一个女儿之身,为了全村的百姓,竟这般劳苦奔波,谁都看不见她面纱下究竟是何表情,是苦楚,是难过,是绝望,亦或是无奈。
白芯蕊缓了缓内心泛滥的情绪,轻声道,“夏姑娘接下来要去哪?”
夏嫣望了望前方,声音依旧云淡风轻,“还有几户人家,我需前去看看。”
白芯蕊站在一步之外凝视着她,目色如玉,透着安静的矛盾,道,“那好,我陪夏姑娘一同前去。”
夏嫣静默了一下,见白芯蕊表情决然,也知她身怀医术,便同意道,“好吧,不过为了安全,你需戴上这个。”她自药箱中取出一个简易的口罩,递给白芯蕊,“此乃沸水烹煮的细纱棉布,白姑娘戴上它,可以用来格挡病毒的入侵。”
白芯蕊抬手接过去,放在手掌中上下打量,“多谢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