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珊回到包间时,一伙人已经酒足饭饱,准备散席进入下一个唱歌环节。男人们兴高采烈,女人们呼声不高,仔细看还会发现众多不耐之色。周怀仁此时也喝得微醺,和一群人勾肩搭背着往外走,云珊想上去和他说话都没机会,就这么随大流得走出了华辰。
站在酒店门口,那些有车的,没醉的都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能捎上的就捎上,带不下的只能委屈点儿自己打的去KTV。周怀仁吹了一阵冷风总是清醒了些,半睁着眼寻找云珊的身影,他可没忘要带上她。
这个时候等在路边的人还剩一半,以女人居多,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继续聊天,不过眼神总是往云珊这边瞟。她不喜欢这种打探的眼神,更坚定了要马上回去的决心,并且绝对不会再参加下次的聚会!
两人在一角交谈着,云珊余光瞥见前方有一辆低调的黑色房车向她驶来。她对这辆黑色感觉陌生,不过因为记得沈逸也有一辆前盖上有飞天女神标志的车,所以多看了两眼。
车子稳稳的停到云珊她们脚边,有认识的人已经开始惊叹,
“哇,是劳斯莱斯。”
“听说整个靖蓝都只有三辆,不知道是谁?”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会上是来找我们的,估计是去酒店的吧。”
“也是,不过真的好羡慕噢。要是我有机会能坐一坐,那该多享受。”
“咳咳,注意歧义。”
“要死啦,想什么呢!”
那群人围着车打趣,云珊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准备下最后的总结性结语,“所以,师兄,真不好意思,下半场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
“太太。”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声音耳熟,却是想不起,不过成功的打断了她的话。还有面前的这些女人是什么表情?怎么眼红的跟兔子眼一样,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己一般!
江海以为云珊没听见,刚想继续开口,她已经转过头来,不确定的问,“江海?”
“太太,先生来接您了。”江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说完也不等云珊反应就去开后座的门。
如同所有的偶像剧一般,随着华丽的车门被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永远是一双锃亮的皮鞋,然后是修长笔直的双腿,再就是衣着得体的挺拔身躯,最后才是那张如神邸般俊美无俦的脸,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的照射下,五官深邃迤逦。
沈逸所带来的强大气场让所有人都忘了呼吸,这一圈空间里静谧得只听得到互相跳跃的犹如被大力砸在地上的篮球一样洪亮如雷的心跳声。没有人开口,唯一活动的器官就是随着他而移动的眼球。
他来到云珊身边,自然又亲昵的环上她的肩头,墨黑墨黑的双眸里只容得下她,释放出和黑洞一样的引力,吸附着她往下坠。看到云珊的失神,沈逸勾唇露出外人轻易见不到的温暖笑容,贴近她耳边看着像是说悄悄话,可又恰到好处的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亲爱的,可以回家了吗?”
假!这是云珊此刻最真实的反应。他的出现太凑巧,完全是有预谋,他的亲密,笑容,温柔完全就是在做戏,哪怕眼中只有彼此,却读不出任何情感。
为什么?心里如是想,云珊嘴巴再次诚实的问出口。这一次沈逸没有生气,仿若没听见般,只是更加用力的搂紧她,更是用另外一只手拂上她的头发,慢慢往下滑过她娇嫩的面颊,最后轻点她翘挺的鼻尖,带着宠溺和狡黠,“还在生气呢,我可是为了你从美国赶回来,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我怎么能错过。昨天说不来是为了给你惊喜,开心吗?”
“开心。”云珊讷讷的回应,声音细小,感觉还陷在看到沈逸的那一刹那,无法回神。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承认心底那个叫做虚荣的容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满足得快要溢出来。不论他带着何种目的出现,此刻,这一秒,她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云珊的顺从让沈逸的嘴角纹路加深,他终于移开视线看向这群人,而刚刚还泛着暖色的双眸顷刻间变得清冷,说话也漫不经心,“谢谢你们今晚对我太太的照顾,只是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他没有一点要认识这些人的意思,一张口就让人无从反驳,止住了这些急欲趋炎附势的心思。云珊站在他身侧,偷偷抬眼打量他刀刻般俊逸的侧脸,前一刻还喧嚣杂乱的思绪逐渐归位,心里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出口,好多好多的话想说,犹如一锅被烧沸的水,正汩汩直冒泡,马上就要跃向嗓子眼。
周怀仁率先回神,他试图挽留,“沈先生,我们还有下半场,如果不介意您和我们一起。云珊第一次参加聚会,我们大家都希望能多相处相处,叙叙旧。”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强烈附和,只是看到他们那泛着绿光的贪婪之色,只怕没有人想继续。
沈逸依旧笑,笑意却渐渐在眼中消散,嘴角的纹路也慢慢下沉,“周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位因为太过思念妻子而坐了十几个小时回国的丈夫的心理。”
这样的回答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云珊在心里如是想。如果按照以往沈逸的脾气,早就拉着她走人,管你是谁。如此这样的解释,纯粹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周怀仁又如何不懂,沈逸眼底的冰霜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此刻这些人在他面前都成了阻挡他和云珊温存的畔脚石,碍眼至极!
知道留不住,所以再没人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逸极为体贴温柔的拥着云珊离开。随着车子驶入车流,这一圈人瞬间炸开了锅!
“不是说离婚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那表亲这么说的,哪晓得她会骗我!”
“现在怎么办,那女人记不记仇?我们前面那么做,会不会被报复?”
“别问我,我不知道!”
“完了完了!”
“你们有完没完!与其在这瞎担心,不如早点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倒霉!”
“不行,我得和我老公打电话,短期内千万别找上华逸,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唱了不唱了,我得马上回去。”说着朱倩倩就拦了辆的士绝尘而去,她坐在车里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抖得厉害。她不会忘记,自己就是那个提议邀请云珊参加的人,不会忘记之前在聊天时是如何联合众人明着暗着讥讽她,不留情面的戳穿她,不会忘记在厕所里的大放厥词,更不会忘记,云珊在临走前冲自己留下的那抹意味不明的笑!
黑色房车的后座里,江海识趣的一上车就开启了黑色的挡板,所以身后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
云珊和沈逸各坐一角,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冷凝压抑,更是深刻得提醒她,之前的那些果然都是假的!说不心寒是自欺欺人,可是她知道这或许是老天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把握,或许等到她下车,就真的咫尺天涯。
“你怎么来了?”云珊率先打破沉默,也问出一直想问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他只是碰巧路过,或者是恰巧要去华辰,看到了纯粹好心帮忙,那么她真不知道会作何反应了。心跳如鼓,十二万分的所有敏感神经全部集中在了耳朵上。
沈逸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呈现出一种慵懒无防备的姿态。沿路的车灯偶尔打进车内,在他乌黑的发上营造出一圈银蓝色的光晕,更显魅惑不羁。神采奕奕的容颜从进入车内后便松垮下来,看上去异常疲惫,连说话也似乎没平时那么强势,“展辰告诉我你在这里参加同学聚会。”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就解除了云珊心底所有的疑问。
他是真的特意为了自己而来,知道她的处境,解救她于水火!
此时此刻的云珊就像是被深埋在雪山等待救援的人,终于见到了曙光和希望;像行走于沙漠的干涸者,终于闻到了绿草的清香和清水的甘甜;像漂浮于大海的遇难者,终于被套上了救生圈。心底的眷恋执着地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了全新的嫩肉!
想明白许多事后,语气也变得欢快轻松起来,略带戏谑的打趣身旁这个看似要睡着的男人,“真去美国了?”
“刚下飞机。”沈逸揉着眉骨回答,声线疲倦是真的很累。这段时间一直靖蓝美国两头飞,忙得焦头烂额,口舌生疮。年关将至,这几天飞去总部开会,要开始制定明年的计划,总之就是分身乏术。
还在开会时就接到魏展辰的电话,说云珊跑去参加同学聚会。他心里又急又气,急得是她怀着孕去聚会,免不得喝酒应酬,能不能全身而退。气得还是她明知道如今她和他被外界诸多猜测,处境不好,还去瞎凑热闹。这样的聚会他看得太多,光是想就明白了她会被邀请的真实目的。本来在大学就不受欢迎,如果不是为了攀关系,套近乎,谁会想到她!
不是没想过不管,这种交际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她总要学会处理。可是一场会下来,他想得最多依旧是她,还是害怕她受委屈,更是想到自己曾经承诺过,会是她一辈子的背景和依靠!
踏上飞机的那刻,沈逸终于挫败的发现,这辈子,真是非她不可!
云珊心疼着他,悄悄移了移屁股往他旁边靠,鼻尖再次嗅到好闻的薄荷香,当下觉得心境安宁。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去握住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谢谢你,真的。”
沈逸身子微滞,不过掩饰得恰到好处。他没有挥开她,而是反握,轻轻的摩挲,嘴上却还是不肯低头,“嗯哼。”
云珊不介意的咧开嘴笑,这样的他只觉得幼稚,觉得可爱。她抓着他的手,慢慢覆上自己的肚子,那里微微突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或许只会以为是发胖而已。
她看着自己的手和他的交叠放在小腹处,眼底溢满温柔,“孩子很想你,我也是!”
云珊其实也不确定沈逸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心里忐忑不安,手下更是用力抓住他的手,害怕他忽然抽离。如果他能明白她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这便是她那次想说而未说的事,“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我以为我可以理直气壮,却发现原来错最多的是我。如果你生气,可以惩罚我,但是别再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来对我,我,会难过。沈逸,我想了想,我的初衷不变,依然是希望你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只能由我给你!”
这一次沈逸再也不能假装带过,他神情动容,身形巨震。缓而慢的抬眼,看向那双温润如水的杏眸,那里面包裹着她隐而密的情感,正破茧而出绽放出耀目的光华,摄魂夺魄,侵入他最深处的灵魂。
沈逸的薄唇里逸出一声低叹,百转千回。他知道从此刻开始,他们彼此由身到心,只能容纳下对方,刻入骨血,绵远绵长,永垂不朽!
而事实上,从很早很早以前,他的世界里就只看得到她,那是他眼底最美丽的风景!他的幸福,从来只是她!
沈逸将云珊拥在怀里,低头轻咬她的下唇,哑着声音含糊不清的开口,“明天去民政局?”
云珊被吻得瘫软成了一汪水,倚在那具温暖的胸膛上气喘吁吁的提醒,“可是明天是周日。”
“那就后天再去。”
“你不觉得这次你该先求婚吗?”
“那,嫁给我好不好?这一次,别再离开我!”
“好!”
云珊主动吻上了沈逸的薄唇,眉眼蕴上润色,终是弯折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