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丁若枫聊了很久,多数是聊她去过的地方的风情,直到八点才分开,回到爱丁堡,只有曹叔一个人在看新闻,还喝着酒。
“曹叔,你怎么落单了?Ricky呢?”
“晓秋和她朋友带他去看电影,他倒是每天都有活动,再多呆几天,怕是不想回去了。”
“他还是小孩子嘛!”
“看到你没事,大家都很好,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
“曹叔,你们可以多呆一段时间啊,而且我也不是马上要走,这里是你的家啊!”
是,我才只是这里的住客罢了。
“丁若枫说,你曾打算把房子送给她?”
哦,原来他们又聊到此类细节,我点头,因为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曹叔思念丁若枫所致。
“我也不曾想过,居然有一天她能走进这个房子,能理解我设计这个房子的初衷,那我那十五年的念想就无怨无悔了,其实自从那次那个枫叶LOGO事情之后,我就想她也许会猜到是我,但,我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很好,邱胜武很爱她,就足够了。”
所以当初曹叔就急急地离开了。
“刚才我和她见面了,你们的想法真的很一致。”
“是吗?这么多年了,是该放下了。”
我不期然地想起骆少,总是会想起,我的放下总在反复着。
“乐彤,很多事真的不是自己看到的样子,但内里的样子有时候又不方便示人。”
“嗯?”我不明所以,他和丁若枫的事情,我希望是表里如一的,那样,以后两个人才能真正的卸下心头包袱。
“没什么,来,也喝一杯。”曹叔拿来杯子也帮我倒上,“我还以为这些酒你们早就喝光了,没想到你们两个人竟然一点不喝,难道知道我要回来喝吗?”
我们一开始没舍得喝,后来没时间喝,再后来没心情喝,就剩下了。
“我有预感你会回来啊!”
曹叔笑:“那还有预感到什么?”
“预感不到了,不如你帮我算算,以后会发生什么?”
“会成为享誉全球的画家兼设计师。”
多么美好的展望,我多希望是真的,那时候 ,骆绍隽会不会后悔失去如此才华横溢的我呢?不,他要的不是才华横溢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如肖晓那样貌美如花的女人。
“曹叔,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我问你你不会介意吧?”
曹叔示意我说下去。
“关于你当年突然销声匿迹的理由。”
曹叔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他嘴角瞬时收紧,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只是好奇问问,不说 也不要紧,不好意思。”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探求别人的隐私,尴尬起来。
“因为有人来转告我,丁若枫对我很难失望,希望以后不要再找她,我当时真的有万念俱灰之感,在我最低潮的时候,她决然理我而去,我就回到了巴黎。”
“后来又回来了?”不过在第二年的夏天,曹叔就已经买下了爱丁堡。
“我知道她和邱胜武成婚,也知道了邱胜武的当时的转达不过是支开我的借口,可我竟赌气不见一面就走,失去她,我不怪任何人,所以我回来。”
回来一守就是十五年,这就是顾胤口中的荡气回肠吧!
“她很好,就好。”曹叔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这一会,他已经喝了不止三杯。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我和曹叔地谈话,晓秋一行三人返回,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电影的情节。
“Ricky,你还舍得回去吗?”我把Ricky拉到我身边。他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曹叔说:“uncle 曹不走我就不走。”
曹叔抚了抚Ricky的脑袋,笑道:“还以为你不想跟着我这老头了呢!”
Ricky拥抱曹叔,大声喊道:“I love you,We don't separate!”
“那我们就要准备回去咯!”
“曹叔你们要回去了?才来几天而已啊!”晓秋叫起来,“我和我的小朋友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呢!”
“是啊,曹叔,你可以多住几天啊!”盛佑也出言挽留,其实我能理解曹叔回去的理由,我很感动曹叔虽然不情愿回到这里,但他知道我有事,还是来看我了,所以我有什么不理由不振作起来呢!
“再不回去,我那边的学生要追来了。”曹叔笑着说,“我得对他们负责。”
“曹叔,你回去之前可以帮我占一卦吗?”晓秋讪讪笑。
“再算就不准了,说不定愚人也会吓跑,我赠你一句话吧,珍惜眼前人。”说这话的时候,曹叔的眼神也看向了我。
“听到没有,珍惜眼前人。”盛佑就如得获免死金牌般的骄傲。
珍惜眼前人?曹叔是想暗示我珍惜眼前的顾胤吗?
一整晚,面前都是顾胤热烈的眼神,我似梦似醒,早上天刚亮就爬了起来,突发奇想换上运动服想出去跑一圈,出一身汗,会排遣掉很多的郁闷。
我绕着爱丁堡跑了两圈,大汗淋漓,享受心灵的完全放松,这些天来压在心头的重负也似乎被这一场大汗冲走。
正当我享受这一刻的轻松之际,瞥见一辆银色的车子从爱丁堡门前缓慢开过,我加快脚步跑上前去,车却加速开走,但,就只是那一眼,那部车很像是骆少的车,可是,我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这个点,或许他还在美梦中,或许还美女在怀,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
我使劲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也许是早上锻炼的缘故,觉得头脑特别的清醒,在帮丁若枫礼服的选料和打板上都特别地顺利,我从打板师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再一次好像看到了那辆和骆少的车很相似的车在面前闪过。
我赶着回去参加顾胤给曹叔办的送别宴,没时间想太多,打了车便直奔预定的饭店,站在饭店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脚跨进去,这里,就是骆少介绍顾胤给我认识的地方。
“乐彤!”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站在我面前的是貌美如花的肖晓,还有那个时时刻刻会在我脑海里蹦出来的骆绍隽。
“这么巧啊!”肖晓的笑容在我面前,不停地晃,晃得我头晕,我伸手按住额头,再抬眼,撞上骆少的眼神,他迅速看向别处。
骆少整了整衬衫领子,径直走向门口,肖晓快步跟了上去,我站在大厅,竟不知进退,直到顾胤出现在我面前。
“乐彤,怎么了?站在这里发呆?”
“哦!”我回过神来,“今天忙得有点晕,在想到底是哪一间。”
顾胤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朝二楼走去。
“工作应该也交接得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是这么忙,也该有时间准备去英国的事了。”
我看着自己被他牵着的手,也没有缩回的打算,但看着看着,这两只手就变成了刚才骆绍隽和肖晓交握的手。
顾胤说得对,我是应该开始准备去英国的事了,既然已经决定了。
我和杜奕衡提出了提前结束在DE的工作时间。
“赶着去英国?”
“不,手上的工作已经全部交接,我不想在这里没事做,却领着DE的薪水。”
杜奕衡无奈地摊摊手。
“这个理由是让我没法拒绝啊,那好,我让小顾提前安排欢送会。”
“不用麻烦了,杜经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好。
杜奕衡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几秒后说好。
当我在办公室宣布从明天开始我将完全告别DE的时候,韩青青惊呼:“这么快!你要马上走吗?”她凑到我耳边说,“我有礼物想送你,可是还没有完成啊!”
我回她:“好,给你限期一周,怎样?”
韩青青点头:“足够!”
林小顾翻着行程表,说:“那欢送会要安排在哪一天?今天晚上杜经理已经有活动了。”
“不用欢送我,那样的气氛会让我难过啊,就在这里跟大家说再见就好,我可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哭。”
美美带头拥抱我,同事都上来拥抱我,这一刻,我觉得他们的拥抱都很温暖,我努力地这扯起嘴角笑,来克制住那些在眼眶内预备冲出的泪。
“真是世事难料啊,还以为你回成为DE的老板娘。”有人感慨,美美狠狠地一脚踩过去。
谁说不是呢?我也以为自己会为DE效劳终身,谁知道却在他们之前离开了,是,世事难料,谁知道我以会遇见什么?或许我精彩的下半生已经等不及要上演了!
看电视上的人,离开公司,只是手上抱一个小小的纸箱,我却发现,我至少需要三个那样的纸箱,才可以装下这些年来我留在这里的东西,我的植物,我的各式水杯,我的笔记本,我每时每刻记下的心情易事贴,还有那些只是记录公事的行事历,但却是我这些年最好的回忆,我也不舍得扔,看到行事历上的记录,我可以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哪怕是会议上一次被上司的指责和赞赏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我把所有杂物装进纸箱,在我尽量地狠心之下,我最终只装了两个纸箱。我把我曾最心爱的植物给每个同事送了一盆。
“照顾好它们。”
林小顾看着我给他的虎皮兰说:“幸好这个好养活,不然养死了,我怕你会从英国回来追杀我啊!”
“也许我会!”我郑重其事地说。
“那我们就排着队把乐彤的植物养死,她就会经常回来咯!”
我一拳击在林小顾的胸口,他夸张的抱着胸口呼痛,还吃牙咧嘴地说:“临走还要伤了我的心!”
“谁伤了谁的心?”一个熟悉地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不敢回头,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拼命地深呼吸,然后回头。
骆少这一次没有避开我的眼神,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不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