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歌看着宁千寻那冷冷的样子,不觉在心头分外好笑。这人啊,真是一种情形之下一种变化。那条快饿死的毒蛇在农夫用身体把他救活后,依然是不由分说咬死了农夫。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宁千寻刚刚复苏,就又成了只前窜后跳的猴子。
你不就是要寻衅吗!姑奶奶我还真不惧你!
于是她吊起眼梢,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道:“宁公子,你有何事当着大伙的面不好说。再说,我沈九公子也不过是与你萍水相逢,私下里也没什么交往,我觉得没啥必要与你私下里去说话……”
宁千寻一见那肥婢一手叉腰,一手摇扇子的扬脸朝天的张狂样子不觉恼恨交加。手直抖不说,那小白脸上更是先变得通红,然后由红转青,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变化,也已是分外精彩。
沈九歌看着宁千寻面上那万紫千红的表情,在想想他去沈家送休书那日耀武扬威的浪荡公子形象,心里那刚刚因为他的漂亮脸蛋泛气的那点小同情在瞬间一扫而光。她冷笑一声,飞过去一个极不屑的眼神,怪声怪气地道:“宁公子,莫要生气,您这么爱惜自己的人应该知道的,气大伤身。只不过本小爷不想与你凑到一处窃窃私语而已。你何必气成这样?你我本不相为谋,何必虚情假义的讲什么私房话。要么是宁公子在跌进湖里那日被洗了脑,觉得调戏贫女素心这事办错了?”
宁千寻料不到这沈九歌不只膘肥体厚,力气惊人,这张厉嘴还如此哆哆逼人。这严重与去退婚前日别人所说大相径庭,早知如此,自己当日却不要惹那麻烦上身。却也怪呢,自己平日油嘴滑舌的,总能将那些花佳柳巷美娇娘们哄得心甘心情愿从了自己,并且自己几日不去,便有人嘴上叨念宁二郎。可是,近日怎么接二连三地栽在这肥婢手上?
事赶到这里宁千寻不觉又气又急,方才掷了扇子。正想破口大骂,忽然间眼珠一转。暗道平日枉被人说成是聪明小官智多星了,今日竟被个没啥脑子的肥婢给引糊涂了。可见是不管多聪明的人,还得和聪明人在一起呆着。和笨人一起呆着,会变猪的。
想到这里,宁二公子捂捂自己的胸口,平平气。神态自若地弯腰,自地上捡起那把被自己扔掉的扇子,然后拂了拂其上的灰尘。再然后,一步三晃,使出了他以往的招牌动作,凑到沈九歌近前,极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桃花眼不住地上下飞窜,附耳在沈九歌面前道:“哎呀,我说九妹妹,你说,咱们整个湖州城的人都知道你被休后自杀,又复活的趣事。如若我即刻在此揭开你的身份,你说,这会最尴尬的那个是谁?一定也能震住眼前的一群……”
宁千那的后两个兄弟还没说出来,沈九歌却已一旁边想边笑道:“那一群是苍蝇吗?”然后也没意识她二人早已是窃窃私语了,众人的目光正希奇地看着他们。沈九歌复又悄声在宁千寻耳边道:“宁二爷,你若是将我的从前攻之于众,你又会得到什么好果子吃?再者说,难道宁二爷想听众人在街头议论纷纷:今日二公子在游湖时调戏良家少女,被沈家九小姐一顿恶整。那以后,该有多少上娘子对宁二爷你失望透顶。没有洼地显不出高山。从此,该有多少良家少女崇拜我呀——”
宁千寻自己脸皮厚,却从未想过,强中更有强中手。此时应该示示弱了,一是自己真的斗不过她不说。再有,是碍于日后一人的关系夫和小姨子。想得这般长远的时候,宁二公子面上和心上竟都没了怒气,不免假装大度,摇了扇子轻咳一声道:“九妹,你说我俩这般在此争讲下去,有何趣味,还不是被别人看了笑话去,你瞧,那康为之笑得眼嘴都合不拢了……”宁千寻说着,不免像那蓝衫公子努了努嘴。
沈九歌不免四下望望,果然宁千寻所言非虚。那船上众人,还有一旁的小莲,墨白等人,竟都偏了身子凑过来。
船上众人好奇的是想知道这二人先前还吵呀吵的,怎么有商有量的说起了悄悄话。莫非已私下化敌为友了。小莲想,想来自家小姐口是心非,到底还是被宁二公子的美色给诱惑住了。墨白却想,我们爷怎么要娶的是沈家八小姐,若是娶的是眼前的这一位,一定能管得了爷痛改前非。
别人想是别人想的,沈九歌见宁千寻的声音竟比方才温和了许多,低了八度。自己的话中不免也有了戏笑的意思,也笑着低声回道:“宁二爷,原来你也不是舔不知耻之人。还知道会被人笑话。依我说罢,你也不用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求我。只回家去对你爹爹说,你想退掉沈家的婚事。”
退亲,这不是断自己财路吗!可是不成,于是宁千寻低低一笑,凑到沈九歌面前越发近了,低声道:“你个肥婢,竟然真果真是没安好心。你看上了我为何不早说?却让我退掉你们沈家八小姐,难道是让小爷我娶你吗?你这个丑八怪,小爷我要是娶你为妻,那可真是瞎了眼,名字都倒着写。”
“是么?”沈九歌一怔,只是觉得自己与宁千寻之间的交流遇到了障碍,退掉沈八仙,娶自己,难道这只花喜鹊竟被他的老爹摆了一道,他竟不知道,与他宁亲的是自己,那可就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