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沈九歌是来兴师问罪了,遂不以为意的看了看盛怒的九歌一眼,笑得极其甜蜜,道:“我道是哪个,却原来是九歌妹子来了?快快,请坐。”
沈九歌双手叉有肥腰上,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开门见山的道:“欧阳艳玲,咱们本已说好的,可是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难道是我错看了你?”
那欧阳艳玲因为昨晚一时醉后失控,春情泛滥,抱得美男归。趁心如意,遂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道:“九歌妹妹,我自然是守信用。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儿意外……再说了,咱们当日只是说将姓宁的劫走,可没说要将他拿来做郎君啊?再者,我自劫了康家公子,你还自嫁你的宁千寻,咱们各自都没损失什么,这有何不妥?”
“你……”沈九歌差点儿被气个倒仰。这真是土匪,和她哪有理字可言?
“还有,九歌妹妹,把这整个湖州城里的翩翩公子翻出来数一数,也就宁二公子和我家为之两个。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好你一个来我一个,姐姐我不贪,不跟你争那宁二。自动分配,这样岂不美哉?”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只同那康为之一夜风流就让一个英气逼人的欧阳艳玲变得这般不可理喻?沈九歌简直被气得无语了。
她伸出一只手轻吁了声,厉声道:“欧阳艳玲,我与你间的谈话就此打住。从此,就当我们未曾相识过。”说罢转身就走。
刚气咻咻地自茶馆中出来。
却听身后尾随着有一人道:“不是你的姻缘,强求不来。是你的姻缘,躲也躲不过。沈九小姐,你命中就占了这段桃花劫,任你千逃万躲。逃也逃不掉,事事随缘,您就等着上花轿做新娘吧!”
沈九歌一见,竟是那日在街上给自己算命的驼背算命老头何不颠。不觉怒火中烧,双手叉腰,泼妇般指着他的鼻子,口不择言地骂道:“都怪你这个死老头,一开始就胡说八道。如今本小姐正一肚子气。你竟又来与我填堵,小莲,绿芍,红药,怎么看着你家小姐我这般被人欺负。还不快上来帮我把他轰走!”
小莲等人上来刚要推搡那个驼背老头何不颠。却突然不知自何处冲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女子。伸出手拦住三个小丫环。似是要死护何不颠的样子,却语音虚弱地道:“你们这些臭丫头,休要伤我爹爹。”
小莲等人刚要和她理论,却不想那女子竟像风中一朵虚弱的小花,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那何不颠一见,呆愣片刻会,立马蹲下身来大放悲声:“玉儿,我苦命的儿啊。我说你身子虚。不让你出来。你偏偏不听劝,非要跟出来。如今你昏倒街头,却叫爹爹我如何是好?”
那何不颠哭着呼唤了好半晌,那玉儿姑娘却一直不曾睁眼。何不颠显然害怕了,声音越发的悲恸:“玉儿啊,玉儿,我苦命的儿,都怪爹爹无能,将你误嫁匪类不算,竟然得了这样的病。你若有个好歹,爹爹我也不活了!”说罢四处找寻障碍,想是要触柱身亡什么的。
沈九歌冷眼旁观的半晌,忽然上去狠狠地掐了掐那玉儿的人中,玉儿终于缓过气来,半闭着眼“哎哟”了一声。
沈九歌又不是好眼神地瞥了何不颠一眼,皱着眉道:“何不颠,你休要闹了。绿芍,红药,路对面有个医馆。你们且将玉儿姑娘扶起来。咱们带他去对面的医馆好生瞧瞧。”
何不颠不觉垂下了头,极恢心地垂泪道:“九小姐,不是老朽不给女儿瞧病。实在是老朽入不敷出啊!”
沈九歌怒道:“臭老头,你女儿都病到这分上了。你还拽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出银子给她瞧病。你只跟进去听大夫怎么说就好。无论她花多少银子,都有我来出。”
那何不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产后虚弱,三年未见好转。夫家见她病病歪歪的不能劳作。早在一年前就休回家门。今日竟歪打正着有这番奇遇。不觉喜出望外,忙一言不发地随着沈九歌等人,搀了何玉儿走进对门的百草堂。
给玉儿看病的是个年过六旬,长了花白胡子。应该是颇有经验的老郎中。可是,当他的手搭过玉儿的两条脉络时,不觉紧皱双眉,不住地摇头叹气。
何不颠不觉颤声道:“胡大夫,难道我的玉儿她没救了吗?”
那老郎中沉声道:“此妇因思虑过重,且曾大怒后睡眠,有淤血存于体内。以致肝肾阴虚。导致严重的心肾不交。如此这般,恐怕神仙也难医治。不颠兄你还是凡事想开些——”
那何玉儿闻言,不觉又欲昏厥,幸好被小莲在一旁扶住。何不颠不觉老泪纵横。虽是无声,却越发的让人不忍观看。
那胡郎中正欲在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胡郎中,恐怕你不光姓胡。诊治得也是糊涂吧。”
沈九歌只觉得那声音甚是耳熟悉,不觉回过头去。却见竟是宁千寻那厮,难得一见地穿了件宝蓝色的锦衣。正摇了折扇,不怀好意地斜睨向自己这边。
沈九歌不觉对他怒目相向:“姓宁的,你又不懂得医术。跟着瞎搅和什么。还不快走?”然后又回身对着那胡郎中道:“胡郎中,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给玉儿小姐好生斟酌个方子出来。让她好生调养一番。”
那胡郎中正欲搭言,宁千寻却摇着折扇来到沈九歌面前,眼光扫了那玉儿一眼,然后又阴恻恻地盯着沈九歌,一字一顿地道:“沈九小姐,你虽然是好心。想救人于水深火热。但若是这胡郎中这副清肝肾的凉药下去。恐怕这位小姐,至少先早个三五年进了鬼门关!”
沈九歌不觉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宁千寻一眼道:“姓宁的,你不用在一旁说风凉话。如若你能医得好玉儿姑娘,我倒要对你刮目相看。”
却见那宁千寻对她极为风流地一笑。小扇子摇得极为起劲儿:“对我刮目相看倒不必。既然我未来小姨要救人。被我这做姐夫的遇上了岂能旁观。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不知这位玉儿姑娘肯让我望闻切问不。”
那何不颠与何玉儿此时惟愿重病有得医。哪里去管他什么男女之防了。便连连摇头。宁千寻见那父女二人这般神色。
这才收起扇子,倒是难得一副极为正经的样子,坐到方才胡郎中所坐的椅上。很像那么回事似地给何玉儿切脉,看了半晌舌胎。皱眉沉思良外,才断言道:“这位玉儿小姐莫不是产后受风,后来一直失于调养。加之近年来思虑过度。以至中焦不通,引起上焦火下焦寒。不知小姐可是常常觉得五心烦热。却下体寒凉?”
那何玉儿闻听,不觉舒展眉宇,瞪大双眼望着宁千寻,连连点头。
宁千寻这才颇为自负地拿过纸笔,在本应是胡郎中开药的宣纸上开起了方子。沈九歌头一次见这宁千寻正儿八经的样子。又见那何不颠父女听过他的番言语后,对他敬如神衹。不觉很是奇怪,伸头向宁千寻所书的那张纸上写去。
看过他的字形后不觉暗自称奇,想不到这风流浪荡的花花公子竟习得一手好字。只片刻功夫,一张龙飞凤舞的中药方便抛到胡郎中面前极轻佻地道:“胡大夫,开药误人,抓药总会吧。接这个方子给这位小姐抓上十五副。吃完后,你再用此方加减,三四个月下来,我敢保这位小姐身体定会恢复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挑起眉,摇着折扇,眼神极为挑衅地向沈九歌抛过来。
沈九歌却并不关心这个,眼一直看胡郎中。却见那胡郎中在看过宁千寻的方子后,忽地两眼呆呆地望着宁千寻,喃喃地道:“黄芪,白术,防风加减……益气,固表,止汗……玉屏风散加减——奇才啊,奇才,好方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宁千寻见沈九歌并不理会自己,不觉大是没趣。正掀了掀袍子要往外走,却听那胡郎中很是激动地道:“宁公子,且请留步。”
宁千寻翻了翻眼皮,斜睨着那胡郎中,怪腔怪调地道:“胡大夫您老还有何吩咐。”
胡郎中喃喃地道:“公子乃是医届奇才,我们百草堂想请您屈尊,到此坐堂,不知可以不。”想来他也知是不可能的事,在宁千寻笑吟吟的注视下,话语竟越来越低气。
宁千寻果然翻着白眼道:“胡郎中,你这自不量力的老匹夫,我堂堂知府二侄子,自有宁家养着,日日做个吃闲饭的。怎会与你这行骗的江湖草医为伍。放着二世祖不做。做那下里巴人?今日小爷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开个方子来玩玩。玩够了,也该走了!”
说罢,一步三摇,趾高气扬地走了。只留下沈九歌等人,在那儿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