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这么关心沈九歌这个肥婢。
好奇的驱使,让宁千寻偷偷蹑手蹑脚地躲在门边,侧耳细听。只听见里面又传出一个沉痛而郁闷的声音:“正是,他们前几日才成的亲,这两日,我突然才想明白,小叔,原来,她是恨极了我,才嫁的千寻。就这样生生把自己给毁了,就是让我看着她难过……报应啊,报应!小叔,小叔,早知如此,我……我……”说到后来,这声调竟然哽咽了。
竟是兄长宁千里,不知这沈九歌在何时何地给他灌了什么迷浑汤。好像自己这个大哥为那肥婢害了相思病,就连近日新纳进门的那个妾,倚翠院的名妓柳依依都被他冷落着。
自己昨日在园中闲逛时,还看见柳依依独自倚在划给她的小院里,孤孤零零,愁眉不展的,远没有在倚翠院时光鲜,这大哥是什么意思?明明有了屋里人,却惦着弟妇。和自己那混仗大伯有得一拼,真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难道不是伪君子吗?
他的想法好像当即就得到了他人的认同,马上,屋中又传来一个声色俱厉的声音:“宁千寻,你在这里痛什么痛?你想怎样,你又能怎么样?宁千里,不要忘了,起初,是你不要她,才令她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的。”
那个人,分明是自己的多年才能见上一面的讨厌鬼宁不屈。之所以说他他讨厌,因为他本是个不知父母是谁的孤儿,在一个风雪交加之夜被祖父捡回来。明明和自己年纪相仿,祖父却非要自作主张,将他认做义子。认做义子后,却偏偏又交给刚生下自己没多久的母亲来抚养。
这宁不屈好像生来就是宁千寻的克星,从小,他就颇为自负,自己天资聪颖。和外祖相处那段日子,翻看一遍医书,过目不忘。和那些花花公子玩计谋,没有一个胜得了他。可是,就只有这宁不屈,好像生来就跟他做对似的。
自小,他与自己争夺母亲的宠爱;大些了,又开始与自己唱反调。自己在书房念书的时候,他就在书房外练武;自己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的时候,他偏偏去大西北与青云王一起杀敌报国。因为有了他的光芒,越发显得自己的劣迹斑斑。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重点,因为他听到方才还叫嚣着的宁不屈忽然哼起了一首时而缠绵,时而铿锵的曲子: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一声声,如歌如颂,如赞礼,
赞的是,将军拔剑东南起,我愿化长风绕战旗……绕战旗……
唱着唱着,沈不屈忽然拍案而起道:“写的好词!沈九歌,好个帼国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若她未嫁,我真想带她去大西北,与我一起驰骋疆场,好好领略一番将军拔剑,她化长风绕战旗的滋味,那一定美不胜收。
可是这么一个出奇的女子,却怎么嫁了千寻那个龌龊东西。真是老天不开眼啊!千里,千寻那厮待她可好?”
宁千里极郁闷地道:“哪里好得了,他们新婚第二日我在园中走动,居然听他骂沈九小姐是肥婢。并在她面前,和那两个通房丫环笑闹……九歌很是难过,竟然放声恸哭。
就连新婚三日回门,都是她自己回来的。”
“什么,居然有这等事。千寻那小子在外这般胡混也就算了,居然这般冷落沈九歌。真真是气杀我也!我现在就去把他抓来,好生教训一番。”宁不屈不觉怒发冲冠。
宁千里似是十分颓丧:“小叔,您什么都不要说了,都是我把沈家九小姐害了。”
宁不屈怒其不急地道:“臭小子,你那时即能害她。现在也能救她,就看你想不想,她若仍对你有情,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二人私奔!”
宁千里极灰心地道:“小叔,您不知道,伯父已给我订下陈少阳的女儿陈月娥为妻,前几日下的聘礼,等到冬月就要成亲了。既然我想救九歌,如今也已是无能为力。”
“那你一天就莫要做出这副死样子,害人害己。不过,若我有机会,一定要将沈九歌带离湖州,带她驰骋江场,快意江湖。让她过上,她想过的生活!”
先前听着这两人在宁家书房里对着自己和沈九歌的事说长道短。宁千寻就已气喘如牛,后又闻这宁不屈竟想帮助宁千里他二人私奔,宁千里不允,他竟又要亲自带了沈九歌离去,不由更气炸了肺。不免怒气冲冲一脚踏进书房道:“宁不屈,宁千里,你们若想打那沈九歌的主意。出非我死了!”
宁不屈似乎早知道宁千寻会来这一出,不屑地哼了一声,神态慵懒地道:“沈九歌那么出色的女子嫁了你,简直是暴殄天物。你自己不知珍惜,却又不放她幸福,到底是何居心?”
宁不屈说到这里,却猛然间发现宁千寻走路一瘸一拐的,并且看到了他的嘴角,还有些微微的血迹。他不由得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千寻,你的脸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图谋不诡,被新娘收拾了?你来书房,是来寻住处呢,还是打算写休书?”
宁千寻单手支额,懒洋洋地道:“小叔您的聪明竟然一如既往,上至边疆战事,下至你侄儿我夫妻间的事,竟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不过,今日您却是失了算。您放心,我决不给你将沈九歌带走的机会!”
宁不屈邪魅地一笑,笑得阴寒:“千寻,你先莫诅咒发誓的,世事难料,谁知将来会怎么样?”
宁千寻倏地一下把身体绷得修长,边大踏着步往外走。边极其笃定地道:“宁不屈,宁千里,你们放心。不管将来怎样,我也不会让那肥婢落入你们的手掌心的!”
宁不屈望着他那跟谁冶气的,拉弓射箭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千寻,你的腿,怎么不瘸了?”
宁千寻不再理会他,也不知去那里思想如何对付沈九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