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景皱眉问:“苏蕴琼,我以前对你很坏么?”
蕴琼见他面色不悦,吞了口唾液,结结巴巴道:“还……还……还好。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你的道理嘛。”
虽然蕴琼这么说,宇文景知道,这不过是她恭维的话。也许吧,是他一开始无法接受她从妹妹变作妻子的事实,才三番五次的折磨她。所以她怕了这样的他,才变得小心翼翼,活的如履薄冰。这样的她,让他莫名的怜惜。
难民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染上瘟疫的难民经过蓝石草的救治几乎都痊愈了,宇文景上报朝廷之后,朝廷专门拨了款给这些难民重新安顿。
难民们痊愈,也就意味着宇文景和蕴琼在难民营的日子就结束了,他们走的那一天,难民们都聚在了门口,人山人海的。
宇文景走出帐篷的时候,难民们都齐齐跪在地上,高喊:“景王千岁千千岁!”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包含了百姓们的敬仰与感激。
宇文景永远都是这个淡漠的性子,面对崇拜、面对赞赏或者面对谴责,他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谁都看不到他真正的情绪。这也是别人找不到他软肋的原因吧,因为没有人可以猜得到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在百姓们齐声的高呼下,宇文景走出了难民营,蕴琼一直以小厮的打扮尾随其后。
上了马车,蕴琼还在回味着难民营那磅礴的一幕,她不禁露出了敬佩之色,“景哥哥,你怎么什么都能做到这么好?”
“不只是我。多亏了八弟,还有那些一起去蛇山采蓝石草的将士们。”
“哎,虽然你八弟是个怪人,但他到底也救了我,以后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宇文景笑了,他捏了捏蕴琼一本正经的脸颊,道:“以后啊你的药还得他来配,你真把他惹恼了,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宇文景回府之时,明涟和梨香早已站在门口迎接了,王府之中的下人也都齐刷刷的站在门口给宇文景接风。
宇文景刚下马车,明涟就扑了上去,哭的那叫一个泣不成声啊,“王爷,臣妾好想你啊。”
蕴琼抽了下嘴角,她想:明涟的眼睛是水井做的吗?这眼泪流的哗哗的。哎,一回来就又要天天面对这样的日子了。在难民营的日子虽然没有王府里安逸,但至少景哥哥是她一个人的啊。
宇文景笑了笑,对明涟道:“那本王今晚就去你的房里,嗯?”
“真的吗?”明涟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她羞涩一笑,道:“臣妾一定好好儿伺候王爷。”
蕴琼把目光瞥到别处,她故意不要看到他们,这样心里就能好受一点。虽然她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要宽容大度,可是女人永远都无法笑看自己深爱的人和别人温存。
梨香望了蕴琼很久,又看了眼明涟,眼神愈发复杂起来。她没有像明涟那样争寵,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似乎无欲无求。
蕴琼也回到了东暖阁,兰殷便围着她检查来检查去的,“王妃娘娘,奴婢听小春子说你被蛇咬伤了,差点儿丧命,是不是啊?”
“没那么严重啦,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啦?”蕴琼坐在了兰殷给她铺好的软软椅子上,道:“你呢?把你留在王府有没有被人欺负?”
“当然没有啦,自从上次你和明侧妃闹得这么僵,她哪儿还敢来咱们东暖阁?”
被兰殷这么一提醒,蕴琼道:“以后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还是和明侧妃好好儿相处吧,免得再让王爷为难。”
“也就是您心软。”兰殷道:“我最看不惯明侧妃那个样子了,王爷今儿个一回来,她就缠着王爷不放。她啊,是摆明了要跟您争寵了。”
“你啊,少说两句吧。”蕴琼心不在焉的样子。
夜幕渐渐降临,潇雨轩一片灯火通明。
明涟坐在寝殿焦急的等着宇文景,今天宇文景不是说过晚上会来她房里么?
“倩儿,倩儿!”明涟不耐烦的喊了起来,“有没有去问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倩儿匆忙进来,道:“娘娘,您别急啊,王爷今儿个刚回来肯定要先去宫中复命的。”
“嗯,再等等吧。”明涟道:“让你熬得银耳莲子羹好了么?”
倩儿一笑,道:“正熬着呢,奴婢再去小厨房看看。”
明涟摆了摆手,示意倩儿退下。
安静的寝殿,明涟独自一人回味着和宇文景的每一个夜晚,她笑的越发灿烂。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可以不做明汐的影子,她可以做自己,让宇文景爱上这个叫明涟的女人。
忽然,房中一个幽冥般的声音响起,“如果不除掉苏蕴琼,你永远都成为不了宇文景的唯一。”
明涟大惊失色,她猛地站了起来,仓皇的望着房间四周,却空无一人。明涟颤抖的叫出声:“你是谁!你是谁!”
“哈哈哈……”无尽的回声在殿内回荡,那个幽灵般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是你的影子,你的思想,你的心。”
“你胡说!你胡说!”明涟吓得跌倒在地上,她太震惊了,到底是谁的恶作剧,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刚才心里所想?
“你若是信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可以让苏蕴琼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
明涟的双瞳渐渐放大,她下意识的问:“什么?什么秘密?”
那人哈哈大笑:“哈哈,那你就是信我了?”
“对,我信你了,你快说。”
明涟虽然不知这个人是谁,可她总能感觉到这个人和她有着一样的目的,这个人也同样恨苏蕴琼。她的好奇心很重,想斗赢苏蕴琼的决心也越来越强烈,所以不管这个声音是人是鬼,只要能帮到她,她都愿意一搏!
“那我就告诉你,苏蕴琼她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她根本没有跟宇文景圆房!”
“这怎么可能?”明涟不可置信的摇头道:“她不是跟王爷成婚很久了,怎么可能……?”
“信则有,不信则无,哈哈哈哈……”
可怕的回音一直盘旋在空旷的寝殿,明涟四处张望着,到底那个人躲在哪里?好像就在她身边,又好像盘旋在大殿的上空,可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
声音渐渐消失了,刚才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明涟冷静了下来。她回忆着那个声音告诉她的秘密,这是真的么?如果真是是这样,她苏蕴琼又凭什么霸着这个王妃的位置不放?
这时,门被敲响,明涟警惕的问:“谁啊?”
“娘娘,是奴婢啊。”
是倩儿的声音,明涟道:“进来吧。”
倩儿进门后,一脸苦相,明涟问:“怎么了?”
“王爷他……”倩儿咬了咬嘴唇,道:“刚才小春子过来传话,说王爷去了东暖阁,今晚不来了。”
“什么?”
明涟美丽的脸渐渐扭曲,宇文景明明答应过她会过来潇雨轩的,却还是被苏蕴琼那个女人给抢了过去!这都是多少次了,苏蕴琼她一次次的挑战她的底线,每每宇文景说好留宿在潇雨轩,到头来都被她抢到了东暖阁。
明涟冷笑,随即咬牙切齿的打翻了一旁的茶杯,“苏蕴琼,这可是你逼我的!”
宇文景去东暖阁的时候已是深夜,蕴琼都要就寝了,听闻宇文景来,她微微惊讶,果然宇文景已经进了她的寝殿。
蕴琼赶紧披了件外衣,欲请安却被宇文景拦了下来。
“景哥哥不是说今晚去潇雨轩的么?”蕴琼疑惑的道:“怎么来这儿了?”
宇文景双眉微挑,“哦?王妃这是不欢迎本王?那本王现在就去潇雨轩好了。”
蕴琼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景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宇文景好以整暇的望着支支吾吾的蕴琼。
蕴琼笑了笑,娇嗔的道:“不过,景哥哥的身上怎么这么重的酒味儿?不会是喝醉了才走错地儿了吧?”
“我怎么闻着你身上这么大的醋味儿?”
宇文景说完,蕴琼羞涩的低下头,道:“我才没有。”
宇文景解释道:“今日父皇在宫里摆宴为我庆功,我多喝了点儿。还要应付那些大臣,真是累得很。”
蕴琼走上前,轻轻的帮他揉着双肩,道:“那我帮你解解乏。”
“母后说明日要在坤宁宫摆宴给我接风,你我还有明涟,我们都要去。”
宇文景说完,他肩上的手突然顿住了,接着,蕴琼赌气似的坐到另一个椅子上,道:“我不去。”
“为什么?”宇文景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但这是难免的,母后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我们也应付一下就是了。”
蕴琼气鼓鼓的嘟着嘴,道:“一去坤宁宫准没好事儿,每次都是鸿门宴。上次母后就给你弄来个明涟,也不知道这回又是谁?”
宇文景失笑,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的小脑瓜里装的东西还真不少呢,不过,明天由不得你,必须去。”
蕴琼刚才也只不过发发牢骚罢了,皇后摆宴邀请,谁敢不去?可她真的是被吓怕了,自从嫁给宇文景,哪次进宫不是过五关斩六将?
宇文景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安慰道:“好了,别怕,不是还有我么?”
他的这句话让她忽然觉得很安心,她情不自禁的靠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那种感觉太踏实,一旦陷进去,就舍不得退出了。
次日下午,蕴琼便在兰殷的侍候下悉心打扮了一番,去宫里的马车已经在王府外等着了。
蕴琼到王府门口儿的时候,恰逢明涟也从对面过来,两个女人都停在了距对方不远的地方,相互打量着。
明涟今日穿着一身华丽的绣着牡丹的大红色长袄,她本是侧妃,这样耀眼的正红色按说她是不能够穿的,她只能穿粉红色。可是,蕴琼想着明涟平日就招摇惯了,她是王妃应该大度一点的,所以就由着明涟吧,反正这也碍不着她什么。
蕴琼对明涟笑了笑,道:“明侧妃今儿个真好看。”
明涟的眼中恨意正浓,她冷哼一声,道:“再怎么好看也没有王妃娘娘的手段来的高明啊,竟能一次次的将王爷从我潇雨轩抢到你东暖阁。”
蕴琼被她说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昨日她也没想到宇文景会突然到东暖阁啊,可明涟那种语气好像说她是什么阴险之辈似的,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
蕴琼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也不知道王爷昨儿怎么会来我这里。”
“是么?”明涟冷笑,眼中透着几分恶狠狠的光,她走到蕴琼身边低声道:“王妃娘娘,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花任何力气就能争过我,是么?”
“你怎么……你怎么把人想的都这么肮脏呢?”蕴琼道:“这样吧,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相安无事,还不行么?”
“呵~”明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你真是太天真了,把什么都抢走了,再跟我说井水不犯河水?苏蕴琼,你等着吧!”
说完,她昂着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剩下蕴琼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明涟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她莫名的心慌。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这次皇后是打着给宇文景接风庆功的名号摆的家宴,除了宇文景他们,还请了皇帝、宇文硕和国舅爷。
这次的晚宴的主角是宇文景,宇文景解决了难民的事可谓是大功一件,皇帝这些日子除去了这个烦恼,自然是高兴非常。
席间,皇帝和皇后都是乐呵呵的,皇后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道:“皇上,景儿这次可是大功一件,想想这些皇子里,老十一年纪还小,也就只有咱们景儿能独当一面,为您分忧。”
“是啊。”国舅附和道:“三皇子这次竟然还称病请假,就为了逃避这个差事,还好被景王给接了下来。”
听着这么多恭贺的话,宇文景只是一笑,道:“父皇母后,你们真是折煞儿臣了。其实这次主要还是多亏了八弟,是他找到救治瘟疫的方法。”
“嗯。”
皇帝并未多言,似乎对宇文烨做的事并没有多少兴趣。
而皇后的脸色也有些难堪,她生硬的扯出一个笑,道:“没事提那个不贞不洁女人的儿子做什么?”
皇帝愠怒着发话了:“行了,都吃饭。”
皇帝一怒,自然没人再敢多言,这顿宴席也压抑起来。
蕴琼茫然的感受着突然变紧张的气氛,她用余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宇文景和皇后、皇帝他们的表情,却实在想不通他们的话中深意。
后来她发现对面的目光,她一抬头便对上宇文硕痴痴的目光。蕴琼连忙把头低了下来,生怕被人看到宇文硕对她有那种意思。
本来晚宴后还安排了戏曲,可皇后自宇文景提起宇文烨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膳后,她便说自己乏了,无法陪大家看戏曲了。
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天色也晚了,大家都散了吧。”
蕴琼真的很纳闷儿,怎么一提起宇文烨,大家就都变得这么压抑和烦闷?既然这样,她也不便多言,反正宫里本就不是久留之地,现在能提前回去更好。
可没想到正在这场晚宴要散场之时,明涟突然站了出来,道:“父皇母后,臣妾有事禀报。”
宇文景和蕴琼皆是一惊,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知所以。
皇帝与皇后也重新坐回了位置上,道:“明侧妃有何事?”
明涟的目光狠狠瞪了眼蕴琼,忽然跪在了皇帝皇后面前,道:“那日王妃娘娘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告诉臣妾她还是处子之身,她大婚之后直到现在根本没有跟景王行周公之礼。”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蕴琼更是如五雷轰顶般,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这一次,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被明涟给全部害死了。
明涟心中冷笑,虽然昨日那个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她不知道从何而来,可她相信那个声音告诉她的秘密不是空穴来风。既然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扳倒苏蕴琼的武器,为何不好好儿利用。就算这个消息是假的,她刚才说的是这个消息是从王妃口中听来的,最多大家只会责怪她听错了。可若消息是真的,那苏蕴琼便再无退路可走,就连景王都救不了她。
半晌,皇后的嘴边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而皇帝却是眼神犀利的盯着蕴琼和宇文景,“刚才明侧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蕴琼站了出来,试图混过去,她掩住心虚,道:“父皇,休要听明侧妃胡言乱语,臣妾根本没有跟明侧妃说过这样的无稽之谈。”
皇帝又望向宇文景,“景儿,你怎么说。”
宇文景心里虽是七上八下,但他还是极会伪装的,他不急不缓的道:“父皇,是儿臣的不是,没有处理好王妃跟侧妃之间的关系,侧妃才演了这出闹剧。王妃是儿臣的女人,大婚这么久,儿臣又怎会做出这种荒诞的事?”
皇帝狐疑的看了看宇文景,又把目光瞥向明涟,“明侧妃,说话可是要有根据啊。要是女人之间的争寵,那你们就回家闹去,朕就罢了。”
国舅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一个劲儿的给女儿使眼色,又旁敲侧击道:“明涟啊,你怎么回事?都当了景王侧妃,还这般任性?快回去,别打扰了皇上皇后休息。”
可明涟却像是铁了心似的不依不饶,她道:“父皇母后,臣妾也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着想,臣妾说的句句属实,的确是亲耳从王妃口中听到的。”
蕴琼真的快被这个没头脑的女人给气死了,明涟一心只想扳倒她,可她忘了,她也是景王府的人,如果事情真的败露,不只是她会受到惩罚,洞房是两个人的事,宇文景自然也逃不掉惩罚,更是丢人丢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如果连宇文景都受到了牵连,那么明涟是宇文景的女人,她又会好到哪里去!真没想到明涟会笨到把家丑搬到台面上,要知道,这是皇上赐婚,可他们却没圆房,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大家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她想玩儿,那么就一起玩完吧!
蕴琼不再解释,宇文景也恨得牙根子痒痒,明汐如此聪慧温婉的女人怎么就会有明涟这样的妹妹!
皇后倒是在一边看了好久的笑话,在皇帝沉默之时,皇后心中却萌生了心思,宇文景刚立了大功在皇帝和朝中大臣面前自然是风声水起,他的位置越稳,那就越会妨碍老十一的位置。现在被明涟这一闹,要是蕴琼真的没跟宇文景行周公之礼,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到时宇文景不就功过相抵了?
于是,皇后表面上保持中立,嘴上却道:“皇上,依臣妾看,不如找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来给景王妃验验?这样,谁真谁假自然就分辨出来了。”
蕴琼一惊,宇文景也是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他的手不自觉的拉住了蕴琼。
指尖突然传来他的温度,那是他在传达什么信息么?可是,蕴琼的心却在那一刻安定了。那是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如果真的死到临头,她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下来,她绝不会连累他的。
她要的温暖他已经给了,就像飞蛾扑火,当她见到了光芒,她会张开翅膀绚烂的走向毁灭。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高总管,去请一个老嬷嬷来给王妃验明正身。”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皱纹的嬷嬷便被带到了坤宁宫。
皇后已经跃跃欲试的看好戏了,她对嬷嬷道:“带王妃下去验验,看看王妃现在是否还是处子之身。”
蕴琼木讷的站着,尽管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老嬷嬷来到了她的面前,“王妃娘娘,请吧。”
蕴琼回头望了宇文景一眼,他也是紧张的吧,可是却伪装的那样平静,甚至眸中还漾着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