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琼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还是乖乖的闭起了眼睛,可是她真的睡不着。被他拥抱的感觉太好,安心、踏实,如果这样被他抱着习惯了,一旦离开他的怀抱,她该怎么办呢?其实她知道,这个怀抱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就像他的人一样,若即若离,令人这么的捉摸不透。
就这样,两人和衣而睡,过了一整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宇文景和蕴琼便起来了,他们今日就要赶往难民营了。朝廷肯让一位皇子来这里,肯定会安抚难民的心,至少,不会让他们觉得朝廷不理他们的事。
而蕴琼是王妃,宇文景一向是谨慎之人,何况他这是去处理公事,怎能拖家带口的带着家眷同去。因此,他便让小春子给蕴琼准备了一件小厮的衣服。
蕴琼看着桌上绿色麻布做的衣服,皱起眉头,道:“以后都要穿这个吗?好丑哦。”
“不仅要穿这个,还要女扮男装。”宇文景道:“你就跟在我身后装作我的小厮就好,不准乱跑,知道吗?”
蕴琼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她屁颠屁颠的跟他出生入死这都是图的什么啊?他是王爷,他去了难民营,百姓们肯定都拥戴他,这就是统治者收拢人心的手段啊。而她呢,她是王妃,就装作他的小厮,生也出了、死也入了,连个身份都不能露。估计大家都只记得景王救治灾民立下汗马功劳,而景王妃是谁啊,谁也不知道。
“你想什么呢?”宇文景见她发呆,拍了下她的脑袋,道:“赶快换上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由于是去难民营,本就是个吃苦的活儿。宇文景也没有带这么多伺候的人,就带了小春子和贴身侍卫洛驹,其余的都是朝廷拨给他用的人。而蕴琼更是一个人都没带,自己本就是去当牛做马的,还用带别人么?
宇文景和蕴琼坐着马车前往难民营的路上,这一路,蕴琼都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拉开车窗帘望着外面繁华的街道。
宇文景就坐在一边静静的望着她,她没有没有华丽的衣物,也没有浓妆艳抹,甚至只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厮衣服,还女扮男装。可还是把宇文景的眼球牢牢的吸引住了,这时的蕴琼就像是一块毫无修饰的玉,不是很精致,却是很灵动。精致的物品可以有很多,可栩栩如生的灵动却很少。
经过一路颠簸,马车总算停在了郊外,渐渐地,哭声、惨叫声、病恹恹的哀泣声传来,这让蕴琼刚才路上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恐慌,坐在马车里的她,只能从声音来判断这里的难民很多。
当她跟宇文景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她才真的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城郊的一大片地方都搭建成了难民营,这些难民中大多都感染了瘟疫,很多都没有经过及时的治疗就丧命了。
再走近一些,才发现一批批侍卫抬着尸体从营中出来,扔到一个巨大的坑中准备火化。
蕴琼见这样的情形,只觉得胃中一片恶心,就这样呕了出来。在来这里之前,她也想过难民营应该是很混乱与艰苦的,可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宇文景见她又是晕又是吐的,便低声询问道:“你行不行?要是不行,本王让他们把你送回去吧?”
蕴琼轻轻拍了拍胸口,压下了那一阵阵反胃的感觉,故作轻松的说:“我行的,王爷不必担心。”
负责难民营的官员听闻景王已到,连忙迎了出来,蕴琼便学着小春子的样子退到了宇文景身后。不能暴露身份啊。
宇文景便向难民营里面走,边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染上瘟疫的难民越来越多,太医院的太医要负责皇宫内的健康,实在无法腾出这么多人手来救治这么多灾民。”
宇文景望着这混乱的景象,皱起眉头,道:“从现在起,确定哪些难民是健康的,把这些染病的和健康的分开。若是再这样相互接触,疫情只会越来越重。”
“是,下官这就去办。”那个官员又道:“王爷,微臣给您准备好了帐篷,您跟下官来便好。”
随着那官员一直到了一间帐篷的面前,大概是因为来的人是宇文景,所以底下的人才不敢怠慢。给宇文景居住的帐篷是这难民营中最特殊的,简直和难民营乌烟瘴气的景象格格不入。帐篷干净而华丽,周围站了一圈士兵来保护宇文景的安全。
蕴琼见这阵势,不由得想,这是让宇文景来这儿跟难民同甘共苦么?这简直就是来难民营作威作福的呀!
宇文景也深深锁起眉头,他望着那官员道:“谁让你们弄成这样的?”
“额……这……”那官员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道:“王爷恕罪,由于时间太过匆忙,下官没有充分时间准备。这样,您先将就一天,下关立刻让他们重新布置您的住处。”
蕴琼偷笑,这个当官的真是脑子坏掉了,连上面的意思都听不懂,他还要不要在官场混下去了!
“徐大人!”宇文景冷声道:“本王不是来这里搞特殊化的,若是你弄得这些看在难民的眼里,他们会怎么想朝廷?”
那官员这才恍然大悟,心知宇文景的责怪之意,连声道:“是下官考虑不周,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行了。”宇文景挥挥手,对那官员道:“先把这些士兵撤下去,你有时间溜须拍马,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为朝廷效力吧。”
宇文景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才走进帐篷里,小春子和蕴琼紧随其后。
进了帐子,蕴琼不用装作小厮的样子,可以放心说话了。她的目光充满着敬佩和钦羡,望着宇文景。
“怎么了?”
宇文景坐在椅上,随手拿起一杯茶,瞥了眼蕴琼。
蕴琼扬起唇角,道:“景哥哥,你真厉害。”
“什么厉害?”
“哪里都厉害。”蕴琼笑了笑,说:“我原来以为你会来这种地方,无非是做给父皇看的。可是刚才……我才发现,其实你真的在尽心帮父皇,而且,你也心系百姓。就算有时候会有功利性,但只要是对百姓好,就有资格做统治者。”
蕴琼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忽然发现宇文景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呆呆的看着他,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宇文景捏了捏她的脸颊,提醒道:“后宫不得干政,若是你刚才的话被有心之人听见,本王会被你害死的。”
蕴琼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点了点头。下次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坚决不能给景哥哥找麻烦。
蕴琼见宇文景陷入了沉思,她道:“景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宇文景摸了摸下颌,缓缓道:“大夫不够这是个大问题,眼看难民越来越多,去哪里找这么多大夫?”
整整五天过去,依旧没有找到大夫,就算这京城的医者不少,可谁愿意来难民营这种地方,万一感染上了瘟疫,搞不好是要丧命的。
帐外难民的哀嚎声还不绝如缕的传入帐中,宇文景的任务也陷入了瓶颈,这样下去只会恶心循环,情况越来越糟糕。
这天,宇文烨匆匆进帐,宇文景见他来,十分惊讶,“八弟,你怎的会来?这里危险。”
“七哥你都来了,做弟弟怎能贪生怕死?”宇文烨道:“事情有转机了,七哥。”
“怎么?”宇文景眼前一亮,就知道宇文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匆匆而来,一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可宇文烨并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警惕的看了眼蕴琼,对宇文景道:“您先让她出去。”
“喂!”蕴琼立马不高兴了,她撅着嘴不十分不满的嘀咕道:“我招你惹你了啊!出去就出去,我还不稀罕听呢!”
正要出帐子,就听见宇文景道:“等等,你留下来。”
蕴琼显然没想到宇文景竟然会帮着她,她以为宇文景是跟宇文烨一个鼻孔出气的。她又确认了一遍,“我可以留下来?”
“七哥!”宇文烨立马就抗议了。
宇文景对他道:“你放心,苏蕴琼没有问题,你不必防着她。”
这一刻,蕴琼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意,感动和惊讶交织在一起。她以为宇文景也是不相信她的,可刚才,他竟然在他弟弟面前亲口证明了她的清白。他,相信她,而且相信的是那么果断。
宇文烨愤恨的瞪了蕴琼一眼,却还是屈服于宇文景态度的强硬。
宇文景道:“八弟,快说吧。”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乔装在难民营中,我诊治了很多病人,也试了很多药,找出了治疗这种瘟疫的方法。”
宇文烨说完,宇文景和蕴琼同时惊讶了。宇文景惊讶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一直呆在难民营中默默的为自己效力;而蕴琼惊讶的是,宇文烨竟然懂医术。而且从刚才宇文烨说的话听来,宇文烨的医术似乎还很精。
可蕴琼还是不信啊,尽管她知道他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简单。就冲他能只身进入难民营的这份胆魄,而且竟然在连宇文景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竟然找出了治疗瘟疫的方法,这个八皇子果真不是凡人。
宇文烨继续道:“这几天下来,我给这些难民用了很多药,有些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是只有一种药,我可以治愈难民。”
这个消息对于宇文景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了,他道:“快说说是何药?”
“有一种野草叫做蓝石草,若是把这种草入药,可以完全治愈疫民。”
宇文景道:“八弟,你确定?”
宇文烨点头道:“我都试过这么多次了,当然确定。七哥,你难道信不过我的医术?”
“你的医术连宫中御医都佩服,我怎么会怀疑?”宇文景道:“既然这样,这个叫蓝石草的东西得去哪儿找?”
“在难民营的十里之外有一个叫做“蛇山”的地方,那里很少有人去,但只有那里有蓝石草。”
“蛇山?”蕴琼道:“该不会是山上很多蛇,所以才叫‘蛇山’吧?”
宇文烨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问这么多做什么,又不用你去找。”
“八弟。”宇文景为了防止他再跟蕴琼吵起来,便道:“你说清楚一点,我派人去找。”
宇文烨道:“刚才你的王妃有一点说对了,由于山上有很多毒蛇,所以才取名为‘蛇山’。至于我说的蓝石草很好找,一种蓝色的草,形状和普通青草类似,但是长在石头缝里的。”
“好,我知道了。”
宇文景道:“八弟,这次若是疫情能控制住,你就立了大功了。”
宇文烨随意笑笑道:“什么大功小功的,我可不在乎。重要的是,父皇怎么想,我倒是宁愿父皇把这些功劳全加在你身上。”
蕴琼在一边听着他们一来二去的,有些迷茫,有时候觉得宇文景和宇文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他们太工于心计,太崇尚功名利禄,有点像狼狈为奸的意思;可有时候又很羡慕他们这么坚固的兄弟情义。 不过,她用得着羡慕别人吗?她也有最好的姐妹啊,梨香不也是处处为了她着想?
既然找到了控制疫情的方法,宇文景便开始派人去蛇山寻找‘蓝石草’。然而,大家一听是去蛇山,都闻之色变。蛇山上经常有毒蛇出没,就算是士兵那也是爹生娘养的,总不能为了救难民的命便牺牲自己的性命吧?
宇文景知道,如若他一意孤行下了死命令必须要他们去蛇山,这其中必定会有很多逃兵。这样做,朝廷是在难民中得了民心,却在军队中失了民心,明显是划不来的。
宇文景琢磨了很久,做出了一个让蕴琼乃至大家都震惊的决定。
他在所有士兵面前,道:“本王知道,这次去蛇山是有几分凶险,但为了我北越国的百姓,本王决定跟你们一同去蛇山寻找蓝石草。如若你们其中有人害怕此行凶险,本王也不强求。但你们看看这难民营中的百姓,看看他们绝望的眼神,你们还忍心见死不救么?”
宇文景这番话一出,立刻在军队和百姓们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们记住了景王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好王爷,而士兵们也被宇文景的魄力所折服。他们纷纷跪下,道:“奴才们愿跟随景王。”
“好!”宇文景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争取在傍晚之前找到足够的蓝石草。”
蕴琼站在宇文景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望着下面一排排士兵都对宇文景俯首帖耳,她的心也是澎拜的。她看准的男人没错,她没看错,她的景哥哥就是那么的勇敢与睿智。
可是,那个地方是蛇山啊,万一宇文景……蕴琼都不敢往下想了,她怎么能放心他一人上山?
临出发之际,蕴琼就希望宇文景把她给忘了,然后她就一直悄悄跟在他后面。只要跟他一起,她多少都能安心一些。
可是宇文景却特意对她道:“你不要跟着了,留在帐篷里,等着本王回来。”
“啊?我不要。”蕴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道:“我要跟你一起。”
宇文景将她拉到一边,避开了众多眼睛,才低声对她道:“你是女人,不适合去蛇山那种地方。我是去采药的,你要是去了,还得照顾你,这不是添乱吗?”
“怎么就添乱了呀。”蕴琼倔强的说:“难道难民营就不危险吗?我跟着你来了,我也没给你添什么乱呀!”
宇文景的脸一沉,道:“这事儿没商量,不准你跟来。”
“景哥哥,你不会是心疼我,怕我受伤吧?”蕴琼用激将法道:“难不成你爱上我了?”
宇文景一愣,他避开了蕴琼玩味的目光,冷冷道:“你想多了。反正,我的命令你必须听。”
于是蕴琼又换了一套方针继续跟他软磨硬泡,“景哥哥,你要不准我去,我马上就换上女装,在难民营大喊三声:我是景王妃!”
“什么?”宇文景难得被蕴琼赤果果的威胁,他指着她冷声道:“苏蕴琼,不要太过分了!”
这时,小春子走来,道:“主子,士兵们都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现在。”
宇文景说完,蕴琼就死死拉着宇文景的衣袖。
“苏蕴琼,你真是麻烦。”
没想到这丫头缠人的功夫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宇文景只好把她带在身边,大不了在山上的时候看好她就是了。
一行人终于走到了蛇山,据说雄黄可以驱蛇,所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揣着一些雄黄,虽说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但至少能有点心里安慰。
在宇文景的指挥下,大家兵分四路,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寻找蓝石草。
蛇山上的蓝石草果然不少,只要有石头的地方,几乎都有这种草。所以大家一边采草,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有没有毒蛇出没。
蕴琼的手是被宇文景牢牢牵着的,虽然牵她手的时候,宇文景恶狠狠的说:“我真该拿个狗链子把你拴起来,免得你乱跑。” 虽然他说话不好听,可是蕴琼心里还是暖暖的,她感觉到了他的关心。就像很久以前一样,他关心她、爱护她,生怕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