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拿过丫鬟手中的盒子,打开道:“这是那次王爷赏的千年人参,让人熬点儿汤好好补补,听说喝这个可好了。”
“这么老的参?”蕴琼道:“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风寒,你别浪费了。我不碍事的,你留着吧。心意我领了。”
梨香的脸上带着些许失落道:“您怎么跟我生分了呢?或者,你看不上这个。”
“哪儿能啊!”蕴琼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爱乱想?好吧,那我收着了,这样,可以吗?”
梨香这才笑了,她道:“昨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也是今早听那些下人议论才知道的。我人微言轻,帮不上忙,我真的很气我自己。”
“别这么说。”蕴琼道:“你是对的,千万不要掺和进来。现在明涟只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她在扳倒我之前你是安全的。所以,千万不要卷进来。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我只要你好好儿的,知道吗?”
梨香难受的哭了起来,她一下子扑进蕴琼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哭着道:“我听说你跪在雪地里好久,我听说王爷不相信你,我还听说明侧妃给你下药……你草木皆兵,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好恨,好恨自己……”
“傻丫头,别哭啊……”蕴琼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不是说了么?兵来将挡,我不怕。”
蕴琼拿着帕子帮梨香擦着眼泪,她哄道:“好啦,你一哭最难看了,真的。”
梨香被她说得挤出一丝笑来,她道:“对了,您还没告诉我那个明侧妃到底给您下了什么药?她胆子也太大了,这么明目张胆的。”
提到媚药,蕴琼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她摇摇头道:“我不想提那件事了。”
“嗯,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梨香道:“今儿个王爷还来看你么?”
“不知道呢。”蕴琼有些苦涩的弯起唇角,道:“他应该会去明涟那里哄她吧,昨天半夜我害得他没能跟明涟共度良宵。”
梨香的目光深了一分,却没再说别的。又跟蕴琼说了会儿话,她才走。
傍晚时分,小春子带着一群侍卫来到了东暖阁,蕴琼见这么多人来这里,有些茫然。她问:“公公,有什么事么?”
小春子躬身请安后,道:“娘娘,王爷让奴才带东暖阁的下人去地牢问话。”
“问话?”蕴琼惊讶的问:“问什么话?”
小春子道:“王爷说下药的事是东暖阁的家贼干的,所以要一一带去审讯。”
兰殷哭丧着脸,道:“那岂不是连我也算进去了?”
蕴琼也是一样的顾虑,她道:“公公,难道连兰殷都要审?”
“回娘娘,王爷说东暖阁除了您,其他人都要带走。”小春子见蕴琼慌张的神色,安抚道:“娘娘不必惊慌,就是一般的审讯,兰殷姑娘明儿个一早就能回来。”
蕴琼还是不能理解,她不能交出这么多人在宇文景手中。宇文景所说的审讯她心里是有数的,绝不只是问话这么简单。以宇文景的性子,只要能把口撬开,什么大刑估计都能用上。
“王爷怎么知道是我东暖阁的人干的,难道潇雨轩的人一点都没有嫌疑么?”
蕴琼拼命想保这些无辜的人,东暖阁能在房中伺候的丫鬟就十个,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怎么能禁得住宇文景的手段?而且,那些姑娘都是那么单纯,做事也勤勤恳恳,谁也不像是会下药害她的人。而其他不在屋中伺候的下人也没有机会碰到那个酒,更没有机会下药了。就算有机会,那动机又是什么呢?
小春子道:“娘娘,王爷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请您给奴才行个方便吧。”
蕴琼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对兰殷嘱咐道:“到时候你可千万把你那暴脾气改改,不然他们真的会用刑的。”
兰殷可怜巴巴的看着蕴琼道:“要是我明早回不来,你就给十一爷传个信儿,让他来给我收尸吧。”
“别胡说。”蕴琼打断她,道:“你不会有事的。”
东暖阁所有人都被带走了,只剩下蕴琼一人了。这个院子这么大,屋子也这么大,蕴琼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惶恐。
若真如宇文景说的,这是东暖阁的人所为,那该有多可怕。意图害自己的人就在身边,她却毫无防备。她现在只求这个下药的人不是兰殷,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信谁?
一整夜无眠,蕴琼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中途在桌上趴着睡了会儿,但很快又被噩梦惊醒了。
终于熬过了这个夜,天亮时分,蕴琼便听到院内的脚步声,她连忙跑了出去。
兰殷笑着道:“王妃娘娘,奴婢回来啦。”
当她看到兰殷平安回来的那一刻,既惊喜又欣慰,她就知道,兰殷不会背叛她的。
小春子道:“王妃娘娘,昨儿个审了一整夜,也找出凶手了,其他人都给您完好无损的送回来了。”
“凶手是谁?”蕴琼紧张的问。
兰殷接话道:“奴婢也没想到,竟然是杏儿。”
“杏儿?”蕴琼突然想起那日跟宇文景吃饺子的时候,是她让杏儿将那瓶琼浆玉露取过来的,难道就是取酒的时候杏儿下的药么?她不可置信的问:“怎么会是她?那她为什么要害我?”
小春子道:“杏儿只承认了是她下药的,但王爷会把幕后黑手给捉住的。王妃娘娘您就静候佳音吧,王爷说最迟明天。”
“知道了。”蕴琼闷闷的应了声,她道:“那多谢公公了。”
小春子走后,东暖阁的下人也都回来了,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蕴琼郁闷的回到了屋里,她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会是杏儿。杏儿是屋中伺候的丫头里年纪最大的一个,所以平日做事也稳中勤恳,她真的太震惊了。她问兰殷,“王爷没用刑么?会不会是屈打成招?”
“昨夜审的时候没用刑。”兰殷一脸钦佩的道:“奴婢真是服了景王了,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杏儿自己承认了。”
蕴琼倒是没什么惊讶的,她道:“他本来就有很多办法。”
“不过,自从杏儿招了之后,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兰殷想想都觉得可怕,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下,道:“早晨我从地牢出来的时候路过杏儿的牢房,杏儿被打的都成血人了。”
蕴琼本能的一惊,这下药的事现在变得扑朔迷离,她只想赶紧知道幕后黑手。这景王府除了明涟把她当做仇人,她真的想不出还得罪过谁?
兰殷却突然道:“王妃娘娘,您说这个杏儿会不会就是明侧妃的人,说不定就是明侧妃买通了杏儿,让她害您。”
“不知道,我想的脑袋都快炸了。”蕴琼无力的叹了口气,她道:“把这件事交给王爷吧,我只要结果就好。”
蕴琼虽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焦躁,坐立不安的过了一个上午。午后,梨香又来到了东暖阁,她一进来,就拉着蕴琼的手问:“知道凶手了么?”
蕴琼摇摇头,“还没。”
“不是说都抓住了一个叫杏儿的丫头了么?”
“话是这样说,可王爷说幕后黑手还没抓住。”蕴琼道:“他们对杏儿用刑了,你说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杏儿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受得住这么重的刑罚,到现在还没招?”
梨香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她道:“我看就是明侧妃干的好事,估计杏儿早已被明侧妃收买了。”
蕴琼道:“兰殷也是这么说。”
“哎呀,我的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梨香突然激动起来,她道:“要真是明侧妃,就算杏儿承认了,依王爷疼爱明侧妃的程度,他都会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不会将明侧妃推出去的。”
蕴琼被她说得有些动摇,她犹豫了一下,道:“景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您这就是自欺欺人。”梨香嗔怪的说:“明侧妃仗着王爷的疼爱,今天敢给你下药,明天就敢要了你的命!”
蕴琼突然觉得梨香说得太有道理了,宇文景以前跟明汐那就是干柴烈火,现在把对明汐的爱全都转移到了明涟身上。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清楚,她虽是王妃,可是却是有名无实的景王妃。她跟宇文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算什么王妃?在明涟面前,他还是对她很冷漠,让她跪下,让她道歉。
梨香望着她失落的样子,分析道:“您可要抓紧点儿了,最好在明侧妃之前怀上王爷的孩子,这样,王爷多少会看在孩子的面上照顾你。”
蕴琼脱口而出,“别逗了,我跟他都没有同房,哪里能来孩子?”
“什么?”梨香大惊失色,她说:“您刚才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都两个月过去了,蕴琼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蕴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连忙笑呵呵的敷衍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孩子哪里是那么好怀上的?”
梨香将信将疑的望着蕴琼,蕴琼的目光慌张的躲闪着。
良久,梨香道:“你真的想知道凶手吗?”
“当然。”蕴琼道:“我快恨死了、委屈死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地牢。”梨香说:“我们必须亲耳听到杏儿说出凶手的名字,不然,谁知道王爷会不会包庇明侧妃?”
蕴琼对于梨香的建议很是赞同,虽然她说她相信宇文景,可是,她到底还是忐忑的,宇文景偏向明涟那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她道:“那咱们现在就走。”
蕴琼只带了兰殷,然后和梨香她们三人一同去了地牢。侍卫本来是阻拦的,可蕴琼终究是王妃,只是冷声出口恐吓了他们几句,几人便乖乖的给蕴琼让出了道路。
一进地牢,阴森的空气、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蕴琼她们都捂住了鼻子,在侍卫的引领下朝杏儿的牢房走去。
“王妃娘娘,就是这里了。”
侍卫打开牢房,呈现在她们眼前的便是血肉模糊的人,都快看不清那人本来的面目了。望着这样血肉模糊的场面,蕴琼捂着嘴,想作呕。
梨香倒没有蕴琼这么大的反应,只是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杏儿。这样让人望而生畏的梨香是蕴琼从未见过的,在蕴琼心里,梨香一直是一个温柔、干净的女孩儿,她何时会有这样犀利的眼神?可能是因为梨香跟她一样,同样痛恨那个害她的人吧。
蕴琼缓了缓胃里想要呕吐的感觉,刚想开口问杏儿话,牢房外便传来一个声音,“王爷驾到!”
蕴琼和梨香皆是一惊,连忙回头望去,慌张的请安。蕴琼想,宇文景一定是收到了消息,不然怎么可能她们前脚到,他怎么后脚就来了?
宇文景冷冷看了蕴琼一眼,道:“本王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谁准你来这里的?”
“臣妾……我……”蕴琼一紧张,结结巴巴的辩解道:“我只是太想知道真相而已。”
宇文景又将目光移向了梨香,他道:“还有你,不安安分分的在你繁露院呆着,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梨香的眼里含着委屈的眼泪,半天不敢出声替自己解释一句。
蕴琼将梨香护在身后,道:“你别怪她,是我让她陪我来的。”
宇文景对身后的小春子道:“送王妃回去,从现在起,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蕴琼本想求他让她留在这里,她只是想知道真正的真相而已,她不想被人欺骗,她只想要一个公道。然而梨香却扯了下她的衣袖,又对她摇摇头,示意蕴琼不要再跟宇文景顶撞。
蕴琼虽然被小春子送回了东暖阁,可她别提多不甘心了,好不容易进去了地牢,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原路返回了。
回到东暖阁的蕴琼屏退了所有人,只剩自己一人在屋中静静的坐着,她不自信的弯起唇角,轻声自语,“景哥哥,你一定会给我做主的,对吧?”
终于,傍晚时分,她房中的门被对开,蕴琼心中一喜,向门口望去。
宇文景欣长的身影就在那里,他的神色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从他略显疲惫的脸庞能看得出他很累。
“王爷。”
蕴琼连忙迎了上去,她的眼中尽是期待,“是不是知道下药的是谁了?”
宇文景的目光高深莫测,他没理她,越过她来到了椅上坐下。
蕴琼别提多着急了,她道:“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她还不愿意说?”
宇文景薄唇微张,吐出三个字,“她死了。”
“死……死了?”蕴琼震惊的向后退了两步,“为什么?”
宇文景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冷冷道:“你走后没多久,她就咬舌自尽了。”
室内一阵沉默。蕴琼一句话也没再说过。宇文景微微诧异,他看向蕴琼,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这时,蕴琼才嘲讽的笑了笑,她道:“王爷想让它算了,它也就只好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宇文景皱眉。
“只要杏儿一死,线索一断,你就能保护你的女人了,不是么?”
蕴琼说的轻飘飘的,但心却已经凉的沉到了谷底。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给她的结果竟然就是‘杏儿死了’。他明明说过会给她捉住凶手,却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食言了。
宇文景沉声道:“苏蕴琼,我早就跟你说的清清楚楚了吧,不是明涟做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对啊,你早就说的是很清楚了。”蕴琼冷笑,一滴眼泪粘在卷翘的睫毛上,她道:“你清楚的说明涟不是坏人,你还清楚的说你会帮我,你让我相信你,我就信了。结果呢?我知道结果了,结果不是杏儿死了,结果是明涟才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可以把我豁出去,但你却把明涟保护的好好儿的!”
宇文景压着火解释道:“你好好儿想想,明涟若是想害你,她大可以给你下砒霜下毒,只要毒死你就好了。她至于处心积虑的下那种药么?你知不知道,这种媚药都是让女子引诱男人的时候用的。你觉得明涟会这么好心让你用那种药媚态横生然后来引诱我么?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下毒和下药被抓住了都是一死,要是给你铤而走险的机会,你会笨到下个药捉弄人家一下么?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选择下毒。”
宇文景的解释合情合理,可是蕴琼快被这件事折磨疯了,她崩溃的朝他吼道:“你这么聪明,你这么会分析,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谁要害我!”
宇文景沉思了一下,道:“那我问你,你跟梨香你们下午去地牢的时候,都做了什么,都跟杏儿说过什么?”
“我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你就来了。”
“一句话都没有?”宇文景又问了一遍。
蕴琼确定的点头,“一句都没有。”她道:“怎么?你还怀疑是我们害死的杏儿?”
“这个时间点太奇怪了。”宇文景道:“为什么你们来过之后,杏儿就自杀了?”
蕴琼深重的叹了口气,她流着眼泪,颤抖着说:“我好怕,真的好怕有一天,会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
宇文景拽住她的手臂让她镇定一些,他的黑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道:“不会有这一天的,有我在,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蕴琼失望的看着他,他的保证太苍白了,他凭什么这样保证,也许,他将来有一天会亲手将她推到深渊也未必。蕴琼缓缓摇头,她说:“总有一天,我会在这个景王府被活活吃掉。”
宇文景低低的笑出声,他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你还是觉得我包庇了明涟,对么?”
蕴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讽刺的勾起唇角,“那王爷又何曾信过我?”
宇文景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一个只会给他添乱的女人,他根本不在乎她的,他又这么费心费力的跟她解释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