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院,客房的灯依旧亮着。
在这不大的房间内,只有一塌床,一张小桌,小桌上点着一支蜡烛。蜡烛旁坐着一位年方二八的姑娘,那有着三分清秀,三分稚气,又有三分妩媚的娇颜,在一身红裳的映衬下,更是别有风致,此时的她,正双手托腮,很认真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浮想联翩:他好厉害!那么多倭寇都打不过他,那么多强盗都抓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带出那个山洞的,当时自己似乎是要被……好险,幸亏小康哥哥。我身上的衣服是他给我穿的吗?他在哪里找的?哎!小妮子想什么呢!真不害臊!他竟然还亲了我!这个大混蛋,不过他的眼神好温柔。他似乎总是很厉害的样子,有点出人意料。还有还有,他竟然会飞!他带着我飞了好远呢……
“宁儿想什么呢?”陈守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着自己女儿脸红得像熟透地苹果,不由笑着问道。
“哎呀!”宁儿被吓了一跳,有点不高兴,小嘴微翘道:“爹爹!”
“哦?”陈守义若有深意地盯着宁儿看了又看,宁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陈守义很突兀笑了笑,打破了尴尬,其实他是真的高兴。继而他看见床上躺着的王康,心请又沉重起来:“小康还没醒?”
“没有!”宁儿有点落寞地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一声很不合年龄的叹息。
“小康不会有事的,王大夫都说了,他只是太累了,睡一睡就醒了!”陈守义抚摸着宁儿的头,很慈爱地劝道:“宁儿啊,今天你也够累了,去歇歇吧?小康由爹爹帮你看着!”
帮我看着?宁儿听了心里点甜甜的,似乎有种照顾王康本来就是她分内之事的感觉,这这种感觉好温馨好温馨,可嘴上依然不饶:“不嘛!小康哥不醒我就不睡!”语气倔强得像头小母牛。
“唉!这孩子!”陈守义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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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三遍,旭日东升。
王康拖着疲惫的灵魂,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没想到当个官这么累,虽然每个文件上他都只用写两个字:“同意”,可是,他妈的那里堆着可是成千上万的文件啊!最后王康把手都写成鸡爪了。此时他什么也不顾了,连房间里有人都没看见,就嗖地一下钻进了自己的肉体,他得返回身体让灵魂休息休息。
回家的感觉真好!王康不由得伸了伸懒腰。
“宁儿?”王康刚准备翻身下床,却看见床沿上还趴着一个人,已经睡着了。
“嗯……”宁儿似乎很乏的样子,娇慵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然后,那双红红的,水汪汪的,原本都已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忽然间就瞪得老大老大,还焕发着熠熠的神采:“呀!小康哥哥!你醒啦!”宁儿看见王康已经坐了起来,兴奋得像只看见老鼠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还挂着盈盈的笑意,看得王康好一阵感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谁比陈家人更关心自己了。
“快快快!你饿了吧!”宁儿兴奋得小脚都飘离了地,一蹦一蹦地从一边的桌子上端来一碗稀粥:“王大夫说你刚醒不能给你吃太干的东西,你把这碗粥喝了吧?”说完便满眼期盼地看着王康,小心儿扑通通地跳着,她可是第一次为男子做粥呢!当然,他爹爹除外。
王康也被小丫头感染了,一脸的阳光,也不再为昨夜批了成堆的文件而苦恼了,乐呵呵地接过宁儿递过来的碗,上边还有些许余温。王康并不知道,宁儿每过一会儿就把粥拿到灶头上去热一热,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呢!
宁儿眨巴着眼睛看着王康把粥喝完,听着唏呼唏呼的声音,有如天籁。王康很快就把一碗粥灌了下去,还嘎巴嘎巴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瞥见宁儿正看着自己,王康脸微微有点发红:“你做的?”
“嗯!”宁儿很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身后的发辫一荡一荡的,煞是好看。
“真不错!”王康的一句话,就像投进平静湖水的小石头,在宁儿脸上轻轻地荡开了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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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只是劳累过度,身子并没什么大碍。陈守义说衙门最近为安抚难民,有点忙,一直在催促王康早点过去。王康闲着也是闲着,当天下午就出了门。
衙门真的很忙。王康到了的时候,还有不少衙役在那里进进出出。王康找到了陈守义,陈守义说刘仕通叫他过去。
王康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有点忐忑。在一个衙役的带领下,王康转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一道门前,那衙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大人,人已带到”,就退了出去。王康略微打量了一下,门不大,红木栏杆,青石台阶,门楹上一副对联,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王康不由撇了撇嘴,刘仕通的所作所为他已经听陈守义说过了,还真是讽刺。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过,王康即将看到的,是更不要脸的。
王康轻轻地叩了下门,门没关,吱呀一声,开了。房间内摆设很单调,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扇窗,而刘仕通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见王康进来,很客气地招呼王康坐下。王康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不说话。
“是叫王小康吧?”刘仕通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回到了桌后的椅子旁,抚着椅背,声音有点深沉。王康微微嗯了一声,表示确认,他对刘仕通的印象很不好,尽管现在他还没凶相毕露,但凭着直觉,知道肯定没好事——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很管用。
“王小康!”刘仕通喃喃着坐了下来,眯着眼,捏着八字胡,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很复杂:“据说你一个人杀了将近八百倭寇,是么?”
王康微微一愣,还是应了一声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吗?”刘仕通嘴角微微上翘,笑得有点奸诈。
王康心里一紧,的确,这事换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刘仕通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致自己于死地,而知道即便是有人知道真相,等到沉冤待雪,估计自己都在阴间生儿育女了。很快,王康的担忧便被刘仕通挑明了。
“哈哈!”刘仕通看着王康脸色变来变去,立刻乘胜追击:“小康!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罪吗?”刘仕通故意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马跃和陈守义不听本官号令,私带两百兵丁出战,导致两百兵丁死伤大半,你说,本官又该如何处置啊?”
“他说这些干什么?”王康心里暗暗打鼓:“威胁我?”刘仕通再福建道只手遮天这已是事实,这知府衙门完全就是它的一言堂。
“唉!我知道,陈守义是你的至交好友,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刘仕通一直在观察王康的表情,见王康一直保持沉默,呵呵一笑,他知道,现在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什么事情?”
“帮我说个媒!”
“和谁?”
“陈宁儿!”刘仕通眼中闪着矍铄的光芒,犹如一只看见猎物的野兽。
“什么?”王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王康指着刘仕通,他万万没想到刘仕通打的是这个主意。强抑住自己要破口大骂或者大开杀戒的冲动,现在显然不是动手的时候,他需要冷静。
刘仕通依旧捻着他那两撇胡子,气定神闲,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十足的伪君子。真正应正了那句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呵呵呵呵!”刘仕通笑得像只下蛋的老母鸡:“我也是和陈小姐两情相悦,谁知我上门提了好几次亲,老陈都不答应,如今只好麻烦你了!你放心,事情办妥了,所有的事情……”说着刘仕通做了一个一笔勾销的手势。
“卑鄙!”王康心里暗骂,他完全明白,如果自己不答应,刘仕通会如何挖空心思为陈守义扣顶大帽子,比如通敌叛国,那陈家就真的有的受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在乎陈宁儿,眼里不由闪出一丝歹意。
“好了好了!我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吧,本官还有好多公务要办。”刘仕通见目的达到了,不想继续说什么了,便下了逐客令。王康一句话也没说,脸上阴晴不定,气哼哼地走了。他下定了决心,刘仕通嚣张不了多久了。
刘仕通戏谑地看着王康离开的身影,笑了。他很开心,他自信若依着自己的手段,这次陈守义定无半点招架之功。整个事情王康只不过是个传话筒的角色,刘仕通知道陈守义的急脾气,还是找个和他商量商量的好。刘仕通发现这个新来的衙役越来越可爱了,这小子不仅给自己带来了一份天大的战功,还为自己带来了桃花运。当然,这些美好结果的前提是:王康必须是个凡人。
看来,王康这个传话筒要让刘仕通失望了。
回家的路上,王康很恼火。
自从王康来到了这个世界,一直就是陈守义一家对自己百般照顾,虽然时间不长,可这恩情,却不是用语言可以道明的,在潜意识里,王康已经把陈守义一家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王康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绝不容许有人伤害自己最亲的人,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行!想到此,王康的眼中再次闪过一抹寒光,刘仕通,惹到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陈守义是和王康一起回来的,他注意到自从王康见了刘仕通之后,就闷闷不乐的,一直想安慰安慰他,可王康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说什么事情。
陈守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王康肯定有什么瞒着他,便暗暗留了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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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的夜,黑漆漆的,有点吓人。
陈家小院的客房的灯一直亮到很晚,直到三更才熄。一个黑色人影一闪,出了门来。那人手中握着一支三尺黄金判官笔,正是王康。王康的笔是神器,只要王康恢复了法力,大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今天白天王康把笔扔出去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现在,王康要去问候一下刘仕通。
“小康!”一个男子抢出门来,倒把王康吓了一跳。
“你上哪去?”那人一把抓住王康的手,生怕他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借着月光,王康看清了那人的脸——是陈守义:他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