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墙下,宽阔的青石小路一字延伸开来,路旁青瓦阁楼鳞次栉比,人们身着长衫博带,面挂微笑,友好中透着祥和。
王康整个人呆住了。艳阳如火,可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反而满身冷汗淋漓。
“让开!”王康感觉有人大力推他,一时脚跟不稳,身子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儿,不由得旋了一转儿,侧目看去,一个大汉已经走出去数步了。
“这是哪里?”经这一圈儿转下来,王康清醒不少,开始回忆起刚才匪思所疑的一幕:王康今年十九岁,是一名光荣的邮递员,前天好不容易盼来三天假,去杭州探望姑父。他记得,刚刚自己还在西湖泛舟来着,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船儿便莫名奇妙地翻了,自己也呛了好多水,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来了。
难道是自己还在做梦?王康当即就赏了自己一个耳刮子,生疼生疼的……
王康在街上瞎逛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他瞪着一路的青砖白瓦,他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一定是撞上了时空隧道,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西边的太阳撒下了最后一道余晖,沉了。
王康是个很乐观的人,饶是这样,他现在也是非常沮丧——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踏着一地的月光,王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可否认,全世界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可这个失踪概率也太小了,王康做梦也想不到会轮到自己头上,早知道就该去买彩票了,不过即使是真中奖了,在这个地方估计也没地方领奖。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三声更响,月亮躲进了云层。王康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困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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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一个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谁?”王康想动一下身子,却不能如愿。
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王康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见此人走进。只见他一身红色衣袍,如火一般,面目凶恶,一对儿帽翅儿一晃一晃的,配着他一副恶人嘴脸,瞧起来很是滑稽。
“你?”王康吓得够呛,这是什么人啊,半夜三更起来吓人,太没道德了。
“我是秦广王!”此人一语惊人:“你不用怕,我现在居于你的意念之中,是没有实体的。”
“天快亮了,我长话短说。”秦广王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王康,自顾自的说道:“我来自地府,所谓的地府你该知道吧?““不知道!”王康脑袋成了浆糊,他可是无神论者。
“地府是管一切生死轮回的地方。你们所生活的世界只是我们管理的一个辖区而已,简单来说,就是许多个平行宇宙中的一个,懂不?”
“不懂!”王康一脸的无辜。
“不懂也没关系,反正现在这个世界的阴阳判官因为涉嫌贪污,已经被天庭双规了,经过我们十殿阎王讨论决定,我们准备由你来接手。知道了么?”秦广王说完,用那双吓死鬼不偿命的铜铃眼睛亲切地看着王康,等着他的答复。
“不知道。”
“呃?那我再说一遍……”秦广王吐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满怀希翼地看着王康:“这下懂了吧?”
“不懂!”王康的脑袋里的浆糊凝固了。
“……”秦广王要抓狂了:“那我再说一遍……%&*#@%¥……这下明白了?”
“不明白。”
“……”
秦广王一双干枯得像枯木的鸡爪一个劲的颤抖,恨不得立刻掐死面前的这个蠢货,杀气腾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字:“好!我再说一遍……%&*#@%¥……懂了吗?”最后三个字完全从鼻子里喷出来地,那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懂了!”
秦广王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交差了,随意问道:“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是哪里?”
“简单来说是一个平行宇宙,自元朝过后,便和你原来的世界不同。”
“我爸爸妈妈呢?”
“在原来那个世界!”
“我能见他们吗?”
“不能!”
“我能回去吗?”
“不能!”
“判官的月薪有多高?”
“……”秦广王的鸡爪又开始发抖了……
“为什么是我?”王康毫不理会,继续孜孜不倦地发问。
“我晓得个屁,姥姥的,要问你去问地藏王,抓阄抓阄,几十亿个人抓了你这么一个蠢货!”秦广王发飙了:“十殿阎王猜拳,老子出的剪刀,他们阴我,全出的石头!”
“你为什么要出剪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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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华淡,银烛尽,雄鸡一唱到天明。
王康醒了,他使劲拍了一下脑袋,想起刚才的一个梦,感觉怪怪的。
王康揉了下眼睛,方能看清周遭的事物,突然发现晨光熹微之中站这一个人,吓得犹如屁股着了火一般蹦了起来,戒备地呵斥道:“你,你干什么?”
“哎哎哎!你这人还真好笑,你睡在我家的院子里,反倒问我干什么?”一个娇柔而不失成熟的女声响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情绪。
王康揉了一下惺忪的双眼,这才看清,此人长发及腰,宛若飞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分明是三十上下的妇人,轻嗔薄怒之间,却较二八年华的少女还要柔媚。
那妇人正一手撑腰,一手戳着王康鼻子质问,见他瞧着自己发愣,更是起火,声调就高了三分:“问你呢!”这一声吼,犹如春雷炸响,把王康的耳朵震得嗡嗡地,犹如在脑子里点了三千六百响的炮仗。
“什么事?”忽然一个男子从旁边的小屋蹿出来,一边高声问着一边往身上套衣服,见到王康,不由得咦了一声,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院子里会睡着一个人:“你是什么人?”
王康一眼就看出二人应该是一对夫妇,不想在这里惹到什么麻烦,慌忙扯起谎来,只说自己家乡遭了水灾,如今家中只剩他一人,独自出来闯荡,盘缠不慎丢失,说着说着更是唏嘘不已。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当个演员,说不定就大红大紫了呢?
那对夫妻听了不禁生出同情之心,也没问王康是哪里人氏,便把王康让进了屋。王康甚是吃惊,原以为二人还要再严刑拷打一番,心里还在打鼓呢!
这家男主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此时正坐在一边,瞪着铜铃大眼,看着王康在那里大快朵颐。饭桌上只有一碟小菜,王康却狼吞虎咽得差点岔了气,随着王康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大汉颇有怜悯之意,开口劝道:“兄弟,你可要吃慢点儿。咱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前夜剩下的,不够我再叫内子做,看你这样恐怕是有一段时间没吃上东西吧?”
王康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角的油沫沫,嘻嘻一笑,减缓了速度,吃相也一下子斯文了不少。
王康受过高中教育,以现代人特有的精明,他很快适应了这个新的世界。饭后,王康和那汉子聊了起来,知道那汉子的名字叫陈守义,那妇人姓唐。王康有意无意地问起一些琐碎的常识,通过陈守义的回答,王康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和自己原来所处的世界似乎不同,自元朝过后,是山东一个姓黄的将军因被诬构谋反而被迫起兵,历时四年,扫荡八荒六合,一统天下,定都开封,因该朝起于山东,故国号大鲁。
王康的心突然一咯噔:“乖乖!那个梦该不会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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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吃完饭,天已经大亮,陈守义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是衙门的衙役,今天当值,很不好意思地告了罪,就出门去了。
王康一个人坐在客厅,孤零零的,有点无聊。唉!没有电视地日子真是暗淡无光啊!王康叹息着开始瞎转悠。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民宅,不大,但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王康踱出客厅,但见一个小巧的院子,院子的东南角堆放着不少柴薪,很整齐,那里应该就是厨房,看来这家女主人还颇花了些心思来料理。在柴堆后面,围墙塌了个洞,想必昨夜自己就是从那里稀里糊涂钻进来的。正对客厅,是一个小小的双扇门,门大开,外面偶尔有行人路过。院子里栽种着不少花草,尤其是牵牛花,一个由竹竿搭起的大花架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子。花架在院子西边,花架下还有一副石桌,倘若在热天在这里品茶乘凉,定是惬意无比。
“娘!”一个袅婷的少女忽然从外面翩然而入,王康不由得眼睛一亮。
女孩的脸上,带着三分清秀,三分稚气,又有三分妩媚。头上扎了两个丫髻,两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柔顺地缠绕而下,衬着凹凸有致的身子,更显婀娜;再加上珍珠般剔透的肌肤,一颦一笑,美不胜收。一身白裙随微风轻轻荡起,恰如涟漪轻漾,瞧起来比水还要柔上三分。
“你是谁?”女孩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家里来了客人,一翦水眸忽闪忽闪,脱口而出道。
“呃?”王康惊艳之余,不知如何回答,他可是一看见女孩就脸红地纯情男生呢。
“宁儿回来了?”侧方厨房内陈唐氏应声而出,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乖女儿啊,大伯那里可好玩啊?”
“嗯!”宁儿甜甜地应了一声,眼睛很俏皮地眨了眨。
“哦!”陈唐氏看见尴尬的王康,这才想起,忙道:“这是小女宁儿,这位是……呃?你爹爹的朋友……”陈唐氏这才发现不知道人家名字,不禁有点尴尬。见此情形,王康连忙上前一步作揖道:“小可王……王小康,见过陈姑娘。”王康故意在自己名字里加了个“小”字,家里人都是这样叫他的,他不自觉地就想和美女套近乎,这是男人的通病。
宁儿很严肃地回了个礼,轻唤了声:“王公子”,便一蹦一跳绕过客厅,进了内堂,香风袅绕,沁人心脾。
王康一双眼睛都直成了二条,七魂被小丫头勾去了六魂,犹自杵在那里,幸好陈唐氏一路追了进去,没看见。
王康觉得嘴角有点冷,伸手一抹,竟是哈喇子。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嫦娥落九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现眼了,现眼喽!王康不由得赏了自己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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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西下,霞光旖旎,为福州城镀上了一层粉红色,有点暧昧的味道。
陈守义刚踏进家门,宁儿就雀跃着迎了上来。陈守义见到女儿,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摸着宁儿地头,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爹爹!王大哥好好玩哦,他知道很多事情呢!”宁儿献宝一样,绕着爹爹转悠。王康整个下午都在和宁儿闲聊,现在她们已经很熟悉了。陈守义放下手中提着的酒,满面红光:“是么?你没给人家惹麻烦吧?”
“才没呢!”宁儿很俏皮地摇着爹爹的手,长辫子一荡一荡的,映着霞光闪闪发亮。
陈唐氏闻声步出后堂,冲陈守义微微一笑,拐入厨房,端出碗碟菜蔬,招呼着男人吃饭。
饭桌上,烛光和霞光搅在了一起,充满了幸福与甜美。
整整一天都在人家家里吃饭,王康有点不好意思了。陈守义是个直肠子,见王康扭扭捏捏的,还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反而有点歉疚:“兄弟,怎么……”
“哦,没,没什么”,王康说着使劲扒拉了一口饭,就着酒一咕噜全咽了下去:“陈兄,我……”
“怎么了?”
“我想我明天要走了!”王康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也不能老在别人这里蹭吃蹭喝的,他脸皮还没厚到这种程度。
“兄弟你准备到哪里去?”陈守义放下了酒杯,一脸的关怀,这令王康很是感动。
“陈兄,我……”话还没说完,陈守义便大笑起来:“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你不是一个人在外么?你这一走想必也没地方可去,你也别为难了,我们既然相识,也就有缘,不瞒你说,最近衙门人手不够,正招收衙役,兄弟如是肯的话,我去帮你说说,谋个差,一个月也能拿点俸银,可好?”
王康正焦头烂额呢,听得此话,先是一怔,有点不可置信:“真的?”他对陈守义的豪爽还不怎么适应。
陈守义剑眉一拧,颇为不悦地说道:“兄弟不相信在下?”
“信,当然信,那就谢谢陈兄了!”
“叫我守义就好。”
“是是是,守义兄!”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兄弟,喝酒!”
“叫我小康。”
“好好好!小康。宁儿,去把客房收拾一下,今天王大哥就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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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勾。
梦中:“王康!”又是那个声音,幽幽的。
“怎么又是你?”
“……”秦广王有点受不了这个人的神经大条,气呼呼道:“我来送委任状的!明天就该你上任了!我送了就走!”
“上任?”
“拿着!”秦广王不知从哪里捣鼓出一套衣冠,捧在手中,叠得整整齐齐,正上边还放着一顶乌纱帽。
王康刚想说话,秦广王将手一挥,衣冠便不着痕迹地穿戴在了他的身上,挺合身的。
“这支毛笔你也拿去,还有这本书。好了,待我念动咒语,传你法力!千万不要说话,不然会走火入魔的。”秦广王十分严肃,王康很听话,没动,秦广王开始念动咒语,浑身筛糠一样打着摆子,抓起王康的脚像抖铺盖一样抖了起来(好奇怪的法术)。
王康感觉头昏眼花,可不敢说话。
“啊嚏!”紧要关头王康打了个喷嚏,又放了个屁。前后门同时跑气,坏事了。
秦广王脸色很难看,心道:“娘希匹的,叫你不要说话,打什么喷嚏,这下惨了,走火入魔了……”
一时间,王康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手机充电电池,一股强大的电流从脚底板蹿了上来,麻酥酥的,脑子里晕乎乎的,秦广王的脸红成了紫色,他很生气,很生气。
……
当王康清醒过来时,发现秦广王正用一双铜铃大眼瞪着他,面孔扭曲,鼻子里都快喷出火了,活像一个烈性炸药包。
“咦?你怎么还不走?”这个炸药包,被王康的一句话,彻底引爆了。
“我还想走呢!还不是都因为你!为了把你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世界,不小心念错了咒语,害我损了一半法力。刚才你打什么喷嚏?又害得我走火入魔!他奶奶的,我法力没了!你要我怎么回去!你还我法力!呜呜呜……你还我法力!”秦广王歇斯底里地一跳八丈高,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犹如火山喷发,最后竟成了哭腔。
“吓!”王康有点懵了:“原来神仙也会哭!”
“神仙怎么了?神仙就不能犯错了?神仙就不许哭了?”秦广王很无辜:“我不管,我要借宿在你的意识里,直到我法力恢复。”
“那得多久?”
“一个星期吧!”
“嗯?借宿?可以!租金多少?”
“你!”秦广王的鸡爪再次开始剧烈地抖动,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唯有在心中悲痛地大叫:“天呐!我为什么要出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