暾出东方,咬破黎明。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王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背上磕得慌,他对这种木板床还真有点不习惯,“唉,还是席梦思好啊!”王康轻叹一声,翻身欲起。
“吧嗒!”一支笔掉在了地上。床上还有一本书!“吓!那个梦是真的!”王康有点兴奋,一把将书捞了起来。
“《阴阳判官工作指南》?”王康疑惑地翻开书,第一句话是:“冥界刑法第一条……”王康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继续往后翻,竟然全是这些狗屁不通的东东:“《冥界办公室管理条例》《十八层地狱简介》……”王康几乎要哭了,等等,这是什么,王康翻到最后一页:“《阴阳判官防身法术》,飞身法口诀:吗哩吗哩哄,哄哩吗……”
这就对了嘛,王康不由大喜,略微浏览了一遍,然后捡起地上的判官笔,按书上的咒语念了一遍,果然看见判官笔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支蜡烛——什么?蜡烛?我不是要变竹竿么?怎么成蜡烛了?
王康有点想抓狂,只见书的最后一段话写道:“注意事项:1。咒语只供使用者白天法力全失时用于防身。2。咒语必须和笔搭配使用。3。咒语会偶尔失灵,望使用者注意!……”
“……”王康看着手里的蜡烛,傻了。
也许是怕吵着他,陈守义一家早上都没叫王康起床,王康也不想吃早饭了,一心研究起《判官指南》来。还别说,里面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还挺多的,据书中所说,由于王康是新任的阴阳判官,白天只是一个凡人,是没有法力的,不过太阳落山之后,法力就恢复了,也就是说,晚上的王康,用句流行语概括就是:很好很强大!至于白天,也不是没有变通之法的,要恢复法力,就得灵魂出窍,办法很简单:休克,睡觉,晕倒,死翘翘都行。还有一点,如果要去阴司,必须要灵魂出窍才行……
王康大略看完《判官指南》之后,长长伸了个懒腰,踱出了房间。他心情很好,开玩笑,他可是做梦都想当公务员的。
今天的院子有点热闹,有两个人在东南角忙活,看样子是在修补围墙的窟窿,估计是陈守义请来的。王康刚出来,陈守义就迎了过来:“小康啊,睡得还好吧?”
“呃?还不错。”王康正在思考问题,一下子被他叫醒了,这才发现太阳都照腚了,颇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好!”陈守义没有顾忌地笑了笑:“我都打算去叫你了呢,今天睡这么晚,明天就不行了。”
“唔?”王康还有点懵懂。
“衙门那边我帮你说了,你明天就可以去了。今天我不当值,快中午了,走,我们出去吃酒。”陈守义大手一挥,拽着王康就往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也不是很热,是个喝酒的好天气。
不过上天并不想卖王康这个面子,二人正走着,忽然正前方一片混乱,一匹高头大马迎面撞来,吓得一路的小摊小贩们鸡飞狗跳。王康愣住了,这不是违章驾驶么?还不按喇叭!
眼见碗大的马蹄踏将下来,王康还杵在那里,陈守义想也没想,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踢飞了出去,堪堪躲过马身。随即,只见马蹄轻扬,化风而去,只留下骑马者惊慌失措地高呼:“倭寇来了!倭寇来了……”
王康大难不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地上,在晕过去之前,他终于明白:敢情人家是警车,难怪这么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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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大人?”
“呃?”王康感觉有人在叫他,诧异地睁开眼睛,猛然发现一副大得可怕的马脸,吓得够呛:“哇呀呀……妈妈咪吔!”条件反射地就一拳轰了过去。
“啊哟!”随着一声惊呼,马脸消失了,王康舒了口气,站了起来。
“判官大人,我是马面啊!你干嘛打我?”王康还没松气,就发现面前站了一个马面人身的怪物,顶着乌青的眼圈,正在对他说话。
“马面?不是阴司喽啰吗?”王康这才省起自己已经是阴阳判官了,不应该怕鬼才对,便打着官腔问道:“哦!小马啊?什么事情啊?”
可怜的马面兄来的路上还在幻想新上司会看在自己来接他上班的面子上打点赏,万万没想到受了这么一个见面礼,心里委屈啊:“判官大人啊,小的是来接你上班的啊!”
“上班?”王康发现王守义就在身旁,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好像在那里见过,没怎么在意马面说些什么。
“对啊!上班。”马面很兴奋,想说:“我们这个月工资还没给呢!”,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改成了:“有很多事情要你拿主意呢!”
“嘿!守义兄!”王康没理会马面,冲着陈守义叫了声,陈守义没应声,抱着怀里的人慌慌张张地走了。
“判官大人!你就别叫了,他听不见的!”
“他抱着的那个人是谁?”
“你不是灵魂出窍了嘛,他抱着的是你的肉身啊!”
“什么?肉身?”王康一跳八丈高:“那怎么成,我得回去,不然他还以为我死了呢!”
“死了不是更好?”马面很奇怪,死了不是就成仙了嘛!
“好个屁,别拦着我!”
“大人,你还有好多公务要办呢!”
“闪开!”王康大手一挥,把马面变成了熊猫脸,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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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听说倭寇已经上岸,福州城已经陷入了惊惶之中,四处都是奔逃的乱民。
“大夫!大夫!”陈守义接连撞开两个乱蹿的路人甲,抱着昏迷的王康一路狂奔。
“守义兄!等等。”王康的魂在后面边追边叫,陈守义根本听不见,忽而拐过一道弯,不见了。
“我咋这么笨哩。我是神仙嘛!”王康恍然大悟:“我飞!”
“大夫!他晕过去了!快……”陈守义跑到一家药铺,可药铺老板听说倭寇上岸,正打算溜之大吉。陈守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咔嚓一声,关了。
“嘿!”陈守义焦躁万分,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王康的魂魄终于追上了陈守义,一个猛子扎下去,啊哈,附身成功!
“咦?守义兄,你抱着我干嘛?”王康睁开眼睛,明知故问。
“啊!”陈守义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手不由一松,王康再次投入了大地的怀抱。
“小康,你没事吧?”陈守义连忙拉起王康,他真怕这个瓷娃娃再次摔晕过去。
“没事!”王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守义兄,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啊呀!”一说到回去,陈守义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就像一只剁了脑袋的公鸡似的扑棱棱地跳起来:“小康,你自己先回去,倭寇来了,我要去衙门看看……”
“……”王康摸着摔得乌青的鼻子,哭丧着脸看着陈守义跑远——大哥,就是忙着打鬼子,你总得把我送回家再去嘛!惨了,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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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门。
一班衙役整整齐齐地杵在那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一个人。此人叫刘仕通,是福州知府,身长八尺,体态颀长,裹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大鲁官袍,此时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一对帽翅儿忽闪忽闪,微黑的脸庞上尽是惶恐之色。
“报!”一个小校慌慌张张地奔来,脚下一滑,直接拜倒在知府大人脚下,也顾不得痛了,连呸了两下土,道:“刘大人,倭寇已经到了……”说着大大地喘了口气,刘仕通吓了一跳,一双手不由得微微发抖,却见那小校又接着说道:“……到了马尾县,马尾县告急!”
刘仕通真想把这个报信的人活剥了,说话喘什么气,吓死人了。
一班衙役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敢情儿倭寇不是奔福州来的。陈守义也在一班衙役当中,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他家祖坟就在马尾,更要命的是,明天是他死去的父亲的忌日,他打算下午去上坟,已叫媳妇和女儿先去了!
刘仕通没注意陈守义的脸色,他拭了拭头上细密的汗,才问道:“马尾县告急?马提辖何在?”
“马提辖听说倭寇来了,已经上了城墙。”一个衙役答道。
刘仕通这才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城门而去。
刚到城墙,便见一个威猛大汉从墙头上下来,国字脸,卧蚕眉,虎背熊腰,一身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要不是那双绿豆眼有点煞风景,也算是仪表堂堂了。
“刘大人,我已命人关了所有城门,并负责安抚好惊慌的百姓,”马提辖看见刘仕通,连忙迎了过来,说道:“现在福州城基本稳定。刚刚探马来报,马尾县正遭受倭寇猛烈攻击,大概有八百人,我们应该马上发兵支援。”
刘仕通睥了马提辖一眼:“支援?倭寇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我们赶到,倭寇早跑了……”
“刘大人!”陈守义像只抹了油的泥鳅,刺棱一下钻了出来:“马尾县可是你管辖的地方,你不可以见死不就哇!”陈守义心系妻女安危,此时也顾不得地位尊卑,壮着胆子出班求道。
“守义啊!我知道你是马尾的人,可是本知府肩任福州城安危,倘若因救一个小小的马尾县,导致福州城有失,你们又有谁吃罪得起?”刘仕通一副为国为民的圣人形象,痛心疾首地说道。
陈守义强抑住想掐死面前这个昏官的冲动,反诘道:“马提辖不是说了倭寇不可能来打福州城的吗?”
刘仕通本来就和马提辖不对付,现在心里又恼极了陈守义不给面子,一时铁着个脸,哼哼地道:“是吗,马提辖?”
“是!往年倭寇上岸,从不袭扰大城,福州城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倭人只是些海上流寇,上岸意在掠夺,不在攻城……”
“咦?马提辖,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莫非你是倭寇?”
马提辖被刘仕通这么一问,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解释道:“下官……下官只是推断!”
“推断?”刘仕通现在摆出一副典型的昏官嘴脸,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无赖潜质,继续诘难:“那本官现在推断倭寇要来打福州城……”
“大人!”陈守义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话声音都带哭腔。
“下官愿亲自带人赶赴马尾县,救马尾县于水火!”马提辖和陈守义私交不错,此时再也看不下去了,主动请命道。
“嗯!”刘仕通捻了捻那两撇八字胡须,微微地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要去,而本官肩负福州城安危,颇有些为难,那这样吧,本官为你们点齐两百精壮,出城支援马尾县,可好?”其实当时大鲁军队十分的懦弱,往往是被少于自己数倍的敌人追得满山跑,这无形中也助长了倭寇嚣张的气焰。沿海大部分官员怕朝廷怪罪,都是趁倭寇烧杀抢掠离开过后,再亲自带人去装模作样追个七八里地,这样既没有风险,又可以向朝廷邀功说是自己领兵打退了倭寇,一举两得。这便形成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每年捷报频传,可朝廷蒙受的损失却一年比一年惨重。刘仕通往年都是如此抗倭,可以说是“战功显赫”,本想故技重施,然而现在陈守义半路跳出来,又加上马提辖在一边求情,估计不发兵是不行了,刘仕通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他明显是想让马提辖去吃场败仗,自己在后面捡便宜。
两百人?就算是加上马尾县的所有兵力,顶多就四百人,对付八百穷凶极恶的倭寇?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而且打的还是狼狗!陈守义是个直肠子,不知道其中玄机,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马提辖对他连连使着眼色,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是,和马提辖点兵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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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现在正在陈守义家中捶着腿,他累得够呛。
“守义兄怎么还不回来?”王康望着渐渐偏西的太阳,缓缓放下那本《判官指南》,信步向院门走去,现在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估计全被官兵赶回了自己的家中。
“哎!”忽然一个小校冲着王康大叫:“奉刘大人命令,因倭寇袭扰,全城戒严,回去!”此时王康前脚刚刚跨出大门,听见呼告,又只得悻悻地退了回来,随即一队兵勇队列整齐地打院门前走过。望着离去的巡兵,王康有总不安地感觉。
王康捻着手指,嘴中念着咒语。其实《判官指南》上的法术并不多,只有飞身术,寻踪术,变身术以及判官笔的应用方法。此时王康念动的正是寻踪术的咒语,要知道一个人的下落,还是很容易的。
只见王康沉吟半晌,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陈守义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