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个臭道士的魂魄给我押上来!”王康今晚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屁股刚挨着椅子,就开始吆喝。牛头马面不敢怠慢,立刻下去把那牛鼻子给逮了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那道士刚进殿,王康就问道。
“是你!?”那道士看清王康面目,心中大惊,他没想到今日和他对上的竟然是阴阳判官。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万千帆!”
“哦,万千帆?”王康略微翻了翻案台上的文件:“你的那些破事我不想去查,我直接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如果你下辈子想做畜生的话,你可以尽管敷衍我。”王康语气平缓,丝毫听不出是在威胁别人,倒让人觉得这是在聊天。那万千帆脸色一沉,没有说话。王康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发问了:“你生前是哪个道观的道士啊?”
“哼!道观?”万千帆鼻子一耸,颇为傲气地说道:“我可是杨丞相府中的法师。”
“哟呵!杨倜府上的?”王康来了兴趣:“羊蹄子什么时候养了你这么窝囊的道士了?”
“你!”万千帆一时气急,道:“丞相府中自有高人,贫道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高人?有多高?一米?两米?百年之后还不是要到我这里来报到?”王康嗤之以鼻。
“说来怕你不信,那高人正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跳出轮回,永远都不会来找你了!我还有五个师兄,个个道法精深,很快也能跳出轮回!”
“跳出轮回?”王康又遇见一个怪物,如果把这人弄进动物园,估计那家动物园天天爆满。
王康愣了一会儿,不想再为难这个人,便道:“好,我的话问完了,马面,送他去投胎。”
“是!”马面应了一声,王康在万千帆的案卷上奋笔大书“乞丐”二字,交给了马面——这个牛鼻子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下辈子吃吃苦头,也算是对得起党和人民了。
………………………………………………………………………………………………………
太阳已经升到中天,王康才慢悠悠地挪出房门。管家见王康起床了,连忙张罗起午饭来。
王康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了管家一句:“最近京城有什么大事没有?”
“回老爷,最近京城的确发生了一些怪事。”管家姿态很谦恭,却又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在老爷没到京城之前,杨丞相府的几个法师抓住一个妖怪,据说是要用来炼丹用的,可是昨日让那个妖怪跑了,后来黑袍道长追到城外,和那妖怪大战了一场,最终还是让那妖怪逃走了,待到巡城兵丁找到黑袍道长的时候,黑袍道长已经死了。”
“哦?那妖怪蛮厉害的啊!”王康强忍住笑,揶揄道,他想起那美若天神的梨花仙子了,不知道她的伤有没有什么大碍。
“其实那杨府那几个道士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管家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了,立刻打住不说话了,可脸上的激动还是难以掩饰。王康微笑着看着他,他很喜欢看平时一脸正经的管家情绪激愤的样子。
“好了,把碗收了吧!”王康见管家尴尬,便站起身来,他确实没有心思吃饭——眼前站着个糟老头,真的有点影响食欲。
吃过午饭,朱辛恰好派人来报信,说皇上想召见王康,送走那人,王康脚还没跨进门槛,圣旨就到了:宣王康下午未时进宫见驾。
王康不知道未时是个什么概念,不过,早点去总没有错吧?于是,一收到圣旨,王康就出了门。来到宫门口,守门的兵哥哥很尽职地把王康全身搜了个遍,然后仔细校验过圣旨真伪,方才放行。
王康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地向宫内走去。王康前世去过故宫,也见识过皇宫的宏伟壮观,然而这开封的皇宫却又有不同,也许是开封更邻近江南,受江南的影响更甚,整个皇宫金砖白瓦,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看起来更具有江南风情。
王康跟着那个小太监,一路区区拐拐,最后来到了一座大殿之外。这座大殿,是以金砖琉璃瓦做顶,红漆雕龙木为柱,气势宏伟,与方才江南亭台阁榭的灵秀形成鲜明对比。大殿正门,额匾高悬,上书“宏文殿”三个大字。
“公子请稍候,容奴才前去通报一声。”那小太监微躬着腰,满脸的笑容说道。王康看着他走进宏文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扯着娘娘腔,声音尖细细地大叫:“宣王小康见驾!”王康听见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殿,也不管方位,纳头便拜:“草民王小康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咦?”皇上并没有唤平身,反而颇为惊讶地看着王康。王康心中一咯噔,不知道哪里不妥,壮起胆子抬头看去,哪里有皇上的影子,继而身旁传来一个少年男子的笑声,侧目看去,原来自己刚才进来时太过紧张,没抬头看,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帝定会坐在中间的龙椅之上,结果纳头便拜,而皇帝此时则在一边的书架旁看书,他自然是没有拜对方向了。
“皇上,我……”王康刚想解释,皇帝的笑也结束了,一声“平身”才姗姗来迟。
“阳乐,宣旨!”王康刚刚伸直膝盖,猛一听见“宣旨”,惊了一跳,又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这皇帝该不会把我当弹簧了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福建道草民王小康,文武双全,才堪大用,现宣其入宫,为宫中行走,与朕共谋大事,钦此!”那叫阳乐的太监慷慨激昂地念完圣旨,见王康还没反应,又再次“钦此”了一声,王康这才回过神来,洪声道:“臣王小康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丫的,这宫中行走是个什么官职?怎么没听说过?
“小康啊!”洪正皇帝并没有叫“爱卿”,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你初到京城,朕也不能封你太大的官儿,这宫中行走虽没品级,可有着自由出入宫闱的特权,你可别辜负了朕的一番苦心啊!”自登基以来,洪正一直生活在朱杨两派的夹缝之中,他很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可朱杨两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极大,他虽是皇帝,却处处掣肘,正因为这样,他才想多掌握一些新生的力量,比如王小康。
“皇上放心,小康定会殚精竭虑,为皇上分忧!”王康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香馍馍,正被好几家单位抢来抢去,不过听了洪正一席话,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个“宫中行走”是什么?——原来就是“没事到宫中走走”的简称。
“哎,你不用拘谨,”洪正一把扶起又要下拜的王康,面带笑容:“今日朕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王康被洪正一把抓住手臂托起,受宠若惊,方才敢抬头看洪正的脸,只见面前的所谓皇帝,原来只不过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星目剑眉,面若冠玉,气宇不凡,却微微带点儿倦意,看来这皇帝当得也不怎么顺心。不过此时的洪正正满面笑意,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架子,王康放心不少。
“坐吧!”洪正回身坐上了龙椅,指着旁边的另一副椅子说道。
“谢皇上!”王康毫不客气地就坐了上去。
“爱卿可有功名?”洪正开始没话找话,他让王康当这个宫中行走的目的就是要和他培养感情,以后才能委以重用。
“没有!”
“哦?那爱卿可是出自武术世家?”
“非也!”
“那是出自道家?”
“亦不是!”
“那你打哪儿来的?”洪正本来就是个孩子,被王康三个否定句勾起了兴趣,他开始好奇了:朱辛极力推荐的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康自小无父无母,流落天涯,后得一高人传授,学得一身本事,七年前又到蜀山学艺,学成后便云游四海,有幸在福州遇见薛巡抚,小康才有得机会来到京城。”王康小时候常常用甜言蜜语骗小弟弟小妹妹的棒棒糖吃,乃是大名鼎鼎的谎话大王,现在编个故事而已,对他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他可没有欺君之罪的概念。
“哦……”洪正的脸色有点黯然:“没想到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皇上贵为天子,何来苦命之说?”王康心中一惊,当个皇帝还苦命,还要不要人活了?
“朕一生下来母后就殡天了,父皇爱极了了母后,也因此郁郁寡欢,无心打理朝政,不久也去了。朕自十岁登基,朝中全仗太傅,太尉,朱辛,杨倜四位顾命大臣打点,后来太傅和太尉先后离世,如今就只剩下朱杨二人”,洪正说道此,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语双关道:“朕的担子重啊!”
“皇上就没亲人了?”王康听见洪正的倾诉,不由生出了怜悯之心。
“先皇去得早,朕没有兄弟,现就只有一个皇妹,就是现在的清平公主”,洪正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寂寞,然后又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洪正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岔开话题道:“爱卿,我们不说这些,近日朕有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笑话?”王康还从来没有听过古人讲过笑话,一下子来了兴趣。
洪正见他有兴趣,立刻就高兴了起来,说道:“这也是朕在书上看到的。说是有个人叫王祈,他有两句写竹子的诗,最是得意,为苏东坡朗诵,说:‘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苏东坡笑着说:‘好是好,只不过每十根竹竿才一片叶子啊。看王大夫的诗,很难能不笑啊。’”
“呃?完了?”王康本来还以为后面还有什么搞笑的情节,可一见洪正没有接着再讲下去的意思,才知道笑话已经讲完了。
“爱卿不觉得好笑么?”洪正很诧异地看了看王康,王康连嘴角都没翘一下,不禁有点失望。
“哇哈哈哈……哇卡卡卡卡……”王康这才反应过来:真好笑,太好笑了,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冷笑话!
“哼!”洪正显然知道王康的笑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爱卿觉得朕的笑话不好笑,那不妨爱卿讲一个笑话,我们比比,看谁的笑话更好笑。”
“讲就讲”,经过王康刚才一笑,二人的距离迅速拉近,王康已经没有再把面前的人当皇帝了,而是把他看成当初一起讲荤笑话的宿舍哥们儿:“我这个笑话说的是有一家人,喜得贵子,那小孩儿刚生下来就能说话,那小孩唤:‘爷爷!’他爷爷立刻身亡。那小孩子再唤:‘奶奶。’奶奶亦身亡。最后那孩子又唤:‘爹爹。’他爹爹大惊,可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死,正奇怪间,小孩的老叔却忽然死了。呃?皇上,你怎么了?”王康讲完一个笑话,发现洪正先是一愣,然后满脸通红,最后——:“哇哈哈哈……那个小孩的娘和他叔,哇卡卡卡……”
“有这么夸张么?”王康摸了摸鼻子,看着满地打滚的洪正,喃喃道:就这么一个冷笑话就笑成这样,唉!古人的精神文明建设还有待提高啊!
………………………………………………………………………………………………………
整个下午,王康过得很悲惨。
王康走出皇宫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了。一阵冷风吹来,看样子要下雨了,王康狠狠地打了个寒战,王康舔着干涸的嘴唇,把肠子都悔青了,没事讲什么笑话啊?害我讲了一下午,他奶奶的,天都黑了,临走了还叫我明天继续!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王康苦笑,自己还真成了笑话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