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节 山村轶事
天涯草人2015-10-25 01:443,894

  骆红的家乡可是有山有水的。

  山到处都是,只要万里无云,层层叠叠的群山根本看不到尽头,波澜壮阔!

  水就显得袖珍一点,只是一条小河。从他家门口一直往下,快点一分钟就跑下去了。河虽不是很宽,可长度还是有一点的,但具体有多长也没个官方的数字。即使在地图上恐怕也找不出来。地图上或许有,但骆红不敢确定是不是就是那条线。

  而关于这条河的名字也是众说不一,在上游叫“沙滩河”,又有的地方叫做“洛安江”。骆红们这里更厉害,都没有名字的。因为就这一枝独秀,倒也不会和哪里混淆,就叫“河”或者“小河”。

  学过地理知识后骆红知道了原来这条河是乌江的支流,当然不是当年项羽自刎的乌江,而是黔北长江的支流的乌江。乌江在贵州境内算是大河了,作为其支流,还是有一丝荣耀的。而生活在这河边,心也会随着河水一起流向远方吧!

  小河的水利工程也算过得去了:拦河大坝有一米多高,水从上游流到下游经大坝白花花的,也不知能不能算做人工瀑布。

  河的两岸还都保存着年深日久的水轮泵,附近人家的人蓄饮水、农田灌溉都靠它。由于已经是古董级别的了,质量问题虽然不大,但修理所需的材料配件都很难买了。但因为不用电,直接的水能利用,村民们还是愿意花钱修理它。

  为了更充分的利用,还专门修了一条引水沟,用盖房子的石板连接引水沟两岸,也像一座桥。

  河水并不是很清澈。河边有块功德碑,为河工出了多少钱上面都一笔一笔记载着,也有些历史了。

  碑旁有座神像,上书“阿弥陀佛”,过年或某家不顺时都有些香火。

  拦河坝连着的是一座河水冲击形成的小岛,上面没有人家,但不少人家都有农田在上面,骆红家也有。

  而且要赶集都得从上面过。河宽却没有大桥,连接两岸的是在拦河坝上修建的跳蹬,一方一方的,第一次走的人可能还会害怕呢!

  除了这些,河边还有一个有些吸引人的工事:一间没有墙壁的大房子,瓦片盖的,或者也可以叫做棚子。棚中有一个大圆槽,圆槽里又有一个石轮,用根大木头连在圆槽的圆心,是一个滚动的装置,圆心的木桩下面有架水车,水闸打开水一冲击石轮就在圆槽中转动起来了。当然这可不是游乐场,这个工事也不是用来玩用来当摆设的,它自有它的用处。

  话说十多年前骆红他们这里是没人外出打工的,并不是他们思想落后,而是他们这里有着自己的经济支柱。而这支柱与和边的这个工事息息相关。

  这工事叫做碾房,就社会还有用来碾米的碾房,但这个碾房从它诞生之日起就别有用途。

  这里十里八乡到处都是竹子,当然也不是很高贵的那种竹子,特别是河的两岸尤为多,恐怕是有水的地方就有竹子了。劳动人民也用他们的智慧物尽其用使竹子也发挥出最大的经济效益,很多竹货都可以在这里被制作出来:背篓、竹篮、竹筐、箢篼、簸箕、竹筛等等。

  骆红他们这里还用竹子这么做:把竹子垛成两米长的一截一截的,一百斤的样子捆成一捆,捆个几十上百捆后放到挖好的一个方坑里去,灌满水,再放石灰在竹子上面。

  竹子经石灰浸泡个一两年后也不能再叫竹子了,黄得发黑,这时在弄出来洗干净后再在清水里泡几个月。

  泡好后再拿出来,放到河边的那个圆槽里,打开水闸,石轮就转动起来了。用同样的力道碾着里面轻轻一碰就弯但除非用刀怎么也扯不断的不成竹形的竹子,直至将其碾烂。

  粉末倒谈不上,但放进水里就能化为浆。碾成这个模样已没有一点竹的影子了,黄黄的,还有一丝喜悦。

  主人家再装进袋子里得花费大力气的挑回家去,放到自家的石板围成的方水槽里,把挑回来的竹制品倒进去,放满水就成黄浆了。

  再用一张黑色的帘子从水浆里端出均匀的印在一起,快到晚上了把能挤出来的水用杠杆原理挤出来,像一块巨大的金条一样。

  坐在屋子里将“金条”撕开后完全晾干,就成了一张张的纸。

  这纸又不是我们写字印书或者画画用的那种纸,纸面很粗糙,又有淡淡的黄色,说草纸倒切和实际一点。乃是为阴间的人准备的钱。

  刚晾干的草纸是钱纸的最初样品,长张长张的,要成为纸钱得再经几道工序的加工:先对折,再用一把看着都有些恐怖的长长大大的特制的极为锋利的弯刀将其切割成小块,那种刀家家户户都有,据说当年还用这种刀吓跑了想进一步侵略的日本鬼子。

  小块的纸再用小指大小的半圆钻子扎破,但又不能扎出孔来。这样逢年过节及祭祀参拜用的纸钱就做好了。

  燃后灰烬柔软,也伴有香味。

  记忆中这是十分的畅销,辉煌时说有工厂规模也不为过。价格也很好,这样成为经济支柱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算是没有加工的纸也有市场,这样在家里也能有稳定的收入,谁还愿意背井离乡的去外出打工呢?

  而且当时全寨有好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做这个,可碾房只有一座,因此要用的话还得排序,一般一家人一个月才能用一次,一天得把一个月用的材料都准备好。因为占了别人的位置而发生吵嘴甚至打架的都不奇怪。

  做出的纸供不应求。虽然干这活很辛苦,一双手成天的得泡在水里,很黑的手都能被泡白,不过对身体也是有一定的伤害的。但利益驱使,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九十年代的那次金融风暴给了寨子的制纸业以致命打击,价格低得离谱甚至都卖不出去。机器制造的纸也乘机抢占市场,很多人迫于生计不得不另寻出路,有的打工去了,走不了的就像骆红父母这样的就老实巴交的种地或搞养殖,做竹货,香也是在那时才慢慢兴起的。

  但碾房从那时候开始也变惨淡了,想什么时候用都行。当年热火朝天做草纸的景象是不在了。现在只是一两家在维持着,但也是闲着没事做才做这个的,倒还不至于使这一门手艺立刻断裂,但这也是趋势,谁也阻止不了的。

  骆红几年前也学了几天都能做得像模像样了,但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好好读书,因此也能算是荒废了吧!

  骆红父亲身体本就不怎么好,所以已早没做草纸了。

  但做草纸用的东西至今还保存着:晾纸的挂在楼板下的竹架还没撤;用来挂纸的竹棍木棍的还有一大堆装在房子的一个角落;割纸刀、割纸台、打纸凳都还在。造纸的作坊现在用来堆放杂物了。

  制造草纸也能算作是一种文化吧!看着也算是传播的文化正一点点走近死角萧条下来,骆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能怎么样呢?

  现如今的碾房有一半也被用来堆放油菜秆包谷草之类的东西了。

  当时的香并没有现在这么普及,但也有人在做。经常给骆红家帮忙做纸的一个其实不沾亲的表哥说了一句话骆红觉得很经典:“你们这片的人还真是吃阳间的饭为阴间做事的。”

  但又怎么样呢?为了生存,这个世界做什么的没有?

  而现在因为都不做纸了,过年过节某个祖先生死祭的时候都得去买纸钱来烧了。大多数是买还在苟且生产纸钱的人家买,有的就已经在买挤垮他们生意的机器纸钱了。不过他们可不仇视机器纸钱生产者,因为他们已经做上香了。

  和香一样,在过去纸钱辉煌的时期有做这方面的生意的商人开着大货车来乡下买纸钱。转手就能赚钱。大家也都习惯把货卖给他们。有的还在货还没出来就交付订金一定要给他留着,或者出车费加劳务费叫他们给送货。印象中骆红最早进城就是和父母一起去给一个老板送货。这样批发是要比零售便宜一些,但钱也算来得干脆,零售的话卖一点就用一点的钱,卖不完还得从集市背回家,还浪费了时间。批发就能一下子得到钱抵大用:买石灰、买农药、买化肥、买种子的钱都从这里面来。

  但后来这生意不好做了老板们没准都改行了吧!一直到现在纸钱的价格才恢复到了最辉煌时期的水平。但时过境迁,物价已不知上涨了多少倍,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指望在外打工的村民回乡重*旧业呢?

  以前的纸钱在耳目范围内都只有他们这几十家人在做。但香不一样,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而且最初的发源地在哪儿现在都已经不可考了。

  但香的发展相当好,现在市场虽不是很景气,但到这附近来即使走错了门都是一家做香的。家家户户门前都钉着用来插香筒的小桩子,也能看作是一道风景吧!武林高手也许还能将这些桩子当梅花桩用。

  香的数量大,但门路也很广。往往不是在年关而是热天有大货车下乡来一车一车往外拉,因为香的颜色好。

  他们也不是拉去了放到过年时以图卖个好价钱,庙寺里在那些时间都会举办香会的,虔诚的信徒有一大捆一大捆烧香的,还能聚集灵气。

  只是骆红他们这里是山路的尽头了,有车来在路上就被外边点的香给装满了,这样又有难题了。于是在经历了纸钱和香的两个时代后,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了经济作物上。种点西瓜还有蔬菜。

  想想小时候,每到年关骆红都和父母一起赶集办年货的,当然也趁着过年零售纸钱,把东西卖了才有钱买年货。但这时家家户户多少都得买点,小骆红倒不愁没钱买吃的。

  然而年关在小骆红身上也发生了几件有趣的事:那还是弟弟还没满岁,妈妈背着弟弟带着他去赶集卖那种没加工成纸钱的草纸,妈妈要拿纸又要收钱,叫小骆红抓住她的衣角。但过年时街上人实在太多,一挤之下就将母子俩挤开了,那时骆红才六岁,和妈妈走丢了他可慌了。但他并没哭,也没乱走,就站在了原地。果然没几分钟妈妈便抱着纸找了回来。看到傻傻站着的骆红也松了口气,把他拉住了……

  等到弟弟也知道钱的概念后兄弟俩就商量着背些纸钱去卖了赚了钱后买各自想买的东西。弟弟就想买鞭炮来放,而骆红那时梦寐以求的只是一个玩具,一把玩具枪。

  想是想得很美,但事实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小孩子,又不主动,像木偶一样就在一边坐着,谁会在他们手里买东西呢?若不是母亲把她的卖完后来帮忙,他俩准得又把只卖了两块钱的纸钱背回去。现在想来当真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第二年他们说重新来过,结果却也差不多。打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想法了,这种做法还长久的成为父母的笑谈。

继续阅读:五四节 欢度春节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我会特异功能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