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荣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还有块石刻,上面写着:“三声马蹀阏氏血,五伐棋枭克汗头”。字迹挥洒自如,苍劲有力,且寓意深远。
曹荣不由自主又大声念了两遍,大赞道:“好诗!好诗!”
住持微微有些喜色,和蔼道:“我倒忘了曹少侠是襄阳城的将军了。你可知此诗是何人所刻?”
曹荣望着住持,摇了摇头,渴望道:“还请大师明示!”
“此诗乃鄂王岳飞岳将军所刻!岳将军接到十二道金字班师诏,含泪班师南下,途经敝寺,在敝寺小住数天,留下这个石刻。岳将军回临安不久便被奸相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毒死在风波亭了。哎……”住持唏嘘不已。
“当今大宋的江山还不是照样被奸相贾似道所掌控,天子昏庸无道,襄阳城被围困至今,仍迟迟不肯发救兵支援。不瞒大师,我就是从襄阳突围出来,到临安求救兵的,为此还夜探皇宫。那皇帝老儿满口答应说要派救兵,却又将此事交由奸相办理,最后不了了之了。我对大宋已经失去信心了,所以才浪迹江湖的。哎……”曹荣抚摸着岳飞的石刻,果然见石刻左边有“岳飞”两个字,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感叹空有一身壮志却报国无门。
“曹少侠,夜也深了,你应该也累了,咱们去休息吧!我会让弟子过来整理的。”住持失落地说道。
“好吧!大师小心些,别绊着了。”曹荣细心地叮嘱道。
“麻烦曹少侠了!”
曹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思绪万千:义弟的事情还没处理,晴儿跟怡芳她们是否平安逃脱,阵法之事还没下文,襄阳城还久困未解,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继续去打仗还是从此浪迹江湖……
“三声马蹀阏氏血,五伐棋枭可汗头。”这句诗忽然又闯入曹荣的脑海。这句诗好像出自岳将军的《送紫岩张先生北伐》吧,以前学堂里的老先生经常让学生朗诵岳将军的诗篇。
“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地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马蹀阏氏血,旗袅可汗头。归来报名主,恢复旧神州。”曹荣不禁默默地念了出来。
“咦,不对!岳将军为何要加上‘三声’跟‘五伐’这几个字呢?”
“不对呀,石刻上写的是‘克汗’,一般不都是写‘可汗’的吗?”
“‘声’跟‘伐’那两字好像明显比其他字要大一些。”
“岳将军既然接到那么急的诏令,为何还会在这里盘亘数日呢?莫非岳将军已经意识到自己会遭到迫害,留下什么遗物在这里?”
曹荣仔细回想着那块石刻,发现这石刻有些古怪。“若真是如此,想必一定不是平常之物,否则岳将军不至于这么刻意而为啊!不行,我得再去瞧瞧!”
想到这里,曹荣飞快穿好袍服,悄悄推开房门,寺院已经重归一片宁静了。
曹荣聆听了下四周,经过一夜的折腾,现在所有人也都累了,均在床上呼呼大睡。
曹荣蹑手蹑脚地来到藏经阁,小心撬开窗户,悄无声息地落在藏经阁中。凭借着微弱的月光,曹荣功聚双目,倒也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很快,他便来到岳飞的石刻面前,刚才地上的碎石刻已经被清理走了。曹荣仔细观察着石刻上面的字迹,脑中不停地浮现着种种猜测。
曹荣伸出手指,在时刻上面轻轻敲打了几下,“奇怪!好像是空心的。”
曹荣赶紧帖耳细听,又敲了几下,“没错,一定是空心的!这石刻后面为什么是空心的?难道有密室或者暗格?”
“三声……阏氏血……五伐……克汗头……”曹荣默默地盯着石刻,喃喃念叨着。
忽然,曹荣梭地站起来,背贴着石刻,朝前走了五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下的石砖,“咦!怎么有个细孔?这细孔做什么用的?阏氏血……克汗头……莫非?”
曹荣狠下心来,抽出宝剑,在手掌上轻轻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滴了下来,留进那个细孔里。
“嘚”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
“有戏!”曹荣心中暗喜,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悄悄返回石刻。
“阏氏血,五伐已经用了,三声,克汗头?难道……”
曹荣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紧张至极。哆嗦着手轻轻地敲了三下,没反应!
“奇怪,克汗头是代表什么呢?”曹荣眉头微皱,思索起来。
“克与可同音,但一般是用可字。莫非……”
曹荣紧张地又伸出手,在“克”字上面轻轻敲了三下。
“呼哗”一声低响,石刻竟然移向一遍,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曹荣颤抖着双手取出暗格里唯一的一样东西——一个锦盒。
曹荣激动得差点高呼出来,没想到自己胡思乱想一通,居然幸运地找到岳将军的遗物。
锦盒刚取出来,石刻便又自动关闭,恢复原样。
曹荣不敢多作停留,捧起锦盒悄悄地返回房间。刚到房门口,小晴从屋顶调皮地跳到曹荣的肩头,让有点做贼心虚的曹荣吓了一跳。
曹荣点亮油灯,心情极度亢奋,轻轻地打开锦盒。
一本装订整齐的书静静地躺在锦盒里面,曹荣急急忙忙捧起书一看:《武穆遗书》。
曹荣恭恭敬敬地坐在油灯下,深吸一口气,轻轻地翻开书本。
《小重山》昨夜寒蛰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萧萧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与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阕。
《满江红》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骑满京畿,风波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里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曹荣看完这三首词,已是泪流满面,叹息扼腕。虽然以前曾听说书的讲过岳将军的事迹,但此时捧着岳将军的亲笔诗词,仍旧心潮澎湃,感同身受。岳将军一生精忠报国,却遭奸人所害,怎能不叫人痛哭流涕呢?
曹荣忍着悲痛,继续向后翻看:《岳飞战录》余一生历经大小战役一百二十六仗,未尝败绩。盖因兵无常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岳将军将自己生平所经历的战役一一总结出来,并且详细分析了骑兵,步兵,弩兵,盾兵,刀兵等各种兵种的优劣,还有各兵种如何协同作战,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攻城,如何野战,攻心用间等等,令曹荣茅塞顿开。一般人看到此文恐怕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曹荣在襄阳城里摸爬滚打了两三年,许多疑惑自己也未能解决妥当,此时有了《岳飞战录》,仿若醍醐灌顶。
曹荣全身心投入到《武穆遗书》中,一字一句仔细斟酌,真的是字字珠玑!岳将军真可谓是文武双全的旷古奇才啊!
曹荣前前后后仔细研读了三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油灯早就没油熄灭了。这才匆匆收起书本,小心用油布包好藏入怀中。此时他终于感觉有些疲乏,不禁又倒到床上呼呼睡去。
直到中午,曹荣才精神抖擞地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小晴正蜷缩在被子上酣睡着。“要给小晴造个新窝才行,不然大白天的带到街上去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曹荣轻轻地爱抚了它几下。
“曹少侠,住持请你到后堂用餐!”门外响起一声礼貌的呼唤。
曹荣答允一声,将小晴放到被窝里,跟着那个和尚来到后堂。一路上,昨晚打斗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那口被割下的铜钟也被重新吊起了。
“曹少侠,快过来,呵呵,敝寺只有些斋菜,还望曹少侠不要见怪!”住持客气地邀请道。
“大师客气了,请!”曹荣也不再客气,风风火火地吃了两碗白饭。
“曹少侠,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不知曹少侠愿否与我们一起辞旧迎新啊?”住持脸色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热情地邀请道。
“大年三十了?”曹荣惊讶道。他自从逃离襄阳之后,便没怎么再留意过日期节气,天天都在路上,不是逃亡就是赶路,昨日的种种依然历历在目,一转眼的功夫一年就要过去了。
住持奇怪地看着他,笑着道:“呵呵,难道曹少侠不知道明晚就是除夕之夜吗?”
“说来惭愧,我还真没注意。听大师的口气,好像除夕夜贵寺有特殊活动啊?”
“曹少侠果然明察秋毫,敝寺确实会有些特殊安排,如果曹少侠不急的话,不妨留下来陪我们一同过个年如何?”住持放下碗筷,再次邀请道。
曹荣心想暂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忙得一塌糊涂,不如休息两天也好。官府现在肯定四处张贴公告通缉自己,藏身在此反倒不用像之前那样东躲西藏的。等过了风声,自己再赶去接回晴儿她们,接着去江洲处理义弟的事情,应该会方便一些。
“也好,我暂时也没什么急事,那就多打扰大师两天啦,哈哈……”曹荣爽快地笑道。
“曹少侠对敝寺有再造之恩,我们能与曹少侠一同辞旧迎新,是我们的荣幸啊呵呵……”住持感恩道,“对了,明德,你去取一身新衣服给曹少侠吧,昨晚是老衲疏忽了。”
曹荣低头一看,浑身都是乌黑的血斑,“多谢大师!”
曹荣换过衣服,在寺院里四处逛了一圈,发现来这寺院烧香拜佛的香客非常多,真可谓人来如织,仔细听听那些香客的祈语,无非就是求平安发财之类的。曹荣低头暗叹:哎,要是世事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烧烧香拜拜佛就能平安无事升官发财?那所有人什么事情都不用干,整天来这里拜佛不就可以了,这寺院里的和尚应该是最虔诚了吧,为何昨晚还遭遇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