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很长的时间,感觉脚疼得厉害,便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土堆上,正要脱鞋来看看我的脚,没想到远处扬起一阵浮尘,一阵马蹄声传来,我赶紧朝土堆旁的麦垛跑去。
我刚刚藏好,一阵马蹄声便从小路上飞了过去。我等了半天,估计他们走远了,这才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离我不远处有条小溪,小溪的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地散发出淡淡的光亮来!
烈日炎炎,看到有小溪的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向小溪狂奔而去。一路带倒了许多麦垛,但我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跑到小溪前,一个俯身嘴唇已经紧紧地贴紧了水面,连那顶旧草帽都浸泡在水里也浑然不知了。
等我喝够水抬起头的时候,水里我的倒影清晰可见,粗厚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尤其是那一头显然已经长长的头发,显然是个帅小伙!
我得意洋洋起来,顺手掬起小溪里的水把一脸的风尘仆仆洗了个干干净净。
自己觉得还没有美够,又沾了些水洒在头发上,我颇感满意,对着水中的自己笑笑,再笑笑,然后就是一脸的恐慌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这头发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怪不得卫国为我找来了这顶已经浸泡在水中多时了的旧草帽了。
想想就后怕,即使我不对任何人说,人家随便瞧瞧我的这头,非得提上斧头、菜刀、榔头、铁锨……直到砍下我的头为止啊!
我一屁股坐在小溪边的草丛中,一脸无助的样子。
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我却是一身冷汗,想想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感觉肚子饿了,打开包袱取出窝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时还俯身喝上几口溪水。
想想在自己生活的秀城,随便找一条河流想喝上一口水除非你是白痴,那水能喝?那里面工厂的废水、屎尿、垃圾,谁敢喝?
可这里的小溪一看就是非常干净的,你可以一眼看到水面下的五色石,一条条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好不惬意,这水如果被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的商人发现,肯定直接灌到塑料瓶里,然后贴上标签,一本正经地放在货架上,美其名曰——矿泉水。
夸张了点,但这水的的确确很干净。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声音,大家都回家休息去了,地里只剩下些孤零零的麦垛和地中央一身破衣的稻草人了。
“快走,快……”一声厉喝传来,我连忙转过头,只见一对手握长矛的士兵押解着一帮衣衫破旧的人从小道上缓缓走来。
我心中一惊,连忙提起水中的草帽扣在头上,提起打开的包袱,连滚带爬地跑到离我最近的麦垛后面。
也该我倒霉那队人走到离我最近的地方说休息一下,我侧过麦垛一眼就瞧见有个腰挎长剑的家伙正四处张望,他竟然死死地盯着我呆的地方,吓得我连忙把脑袋收了回来,没想到那个好像是当官的家伙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兵一起朝我奔袭过来……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这次看来完了,他们肯定发现我了,这次死定了!
从我前方传来欢悦的声音,我一睁眼,眼前那帮士兵们正一个个地跳进河里尽情享受水的清凉呢,我却一身冷汗,如果他们有一个转过身我岂不玩完了!
我连忙边注意着这些士兵边挪动着屁股向麦垛的侧面移动着。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动都不敢动。
“干什么的,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一声粗壮的声音传来,我竟张不开嘴,全身抖抖索索得,害怕的要命。
我可不是亡命之徒,我只是个教书的啊。
我身后的人见我不说话,直接抽掉我脖子上的东西,命令我站起来。
我全身颤抖着站了起来,那帮在小溪里嬉戏的士兵也已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转过来!”那声音又传来,我只好不情愿地转过身子,抬头一看,眼前的人正是在小路上那个腰挎长剑的家伙。
“哪个保的?”那人恶狠狠地问道。
我心里想什么是保,我知道我是哪个保的?
我低下自己的脑袋,看着我的脚尖,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希望博得他们的同情。
其实我的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那个家伙见我不说话,上来直接一脚踢向我的肚子,我一声惨叫已经撞进了旁边的麦垛里。
“他妈的,遇上个哑巴!”那人恶狠狠地骂道,随后又朝我一口碎痰。
我的肚子火辣辣的,心里默骂着那个家伙。
那些人见问不出什么,索性出了田地都往小路上去了。我挣扎了几下,才忍住疼痛从麦垛里出来。
有个尖头尖脑的家伙正踮起脚尖凑近那个家伙的耳边嘀咕着什么,只见那家伙朝身边的士兵一个手势,几个人便向我再次跑来。
我一见情形不对,转身就要跑,只感觉背后又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我直接趴在了土里。
就这样我成了刚刚还在同情那帮衣衫褴褛的人中的一员。
一路上那些当兵的骂骂咧咧,非打即骂,我的身上已经有好几条皮鞭留下的印痕了。
我呲牙咧嘴地坚持着,太阳更显得火辣辣了,我们现在走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路,时不时便有部队经过,马蹄声不时传入我的耳畔。
我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脚上趿拉着那双卫国送我的草鞋,脚疼得要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黄昏十分,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庄,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指挥留下两个士兵守着我们,其他人一窝蜂地钻进了路边屋前挂着大大的酒字的店里。
我一屁股斜坐在路旁,虽然地上满是牲口留下的粪便,但早已管不了这些了,身上火辣辣地疼,我小心翼翼地脱掉草鞋,脚上磨起的大泡触目惊心,在脱鞋的过程中,那些水泡碰在草鞋上钻心地疼,我狠狠地咬紧牙关,把那草鞋从脚上拉扯了下来。
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把脚随便耷拉在地上。
我紧紧地皱起眉头闭上眼睛,疼痛感不时袭来,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旁边有人晃了晃我的胳膊,我睁开眼转过头一看,是一位瘦小的汉子,“你是第一次被抓壮丁啊!”那汉子问道。
“嗯哪!”我好不容易蹦出这两个字。
“给,喝点水,我已经抓了三回了!”他继续说道。
我连忙抓住他递过的皮囊,拔开塞子对准嘴就是大大的几口,喝完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谢你!”我向他感激地说道。
“我叫土苗,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他诚恳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土苗倒立着高高举起皮囊,对着皮囊把剩下的几滴水涂抹在他那干裂的嘴唇上,我心里过意不去,连忙打开包袱取出窝头递了过去。
土苗伸出黑不溜秋的手接住窝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俩聊了很多,没想到从他的话语中我知道了他坎坷的命运。
他本来带着全家在京城表演杂耍,刚刚支起摊子就被当兵的抓住了,一起被抓住的还有个担货郎,但那人掏了些钱就放走了,土苗没有钱,只好眼睁睁地和家人相离了。
说到伤心处,他竟“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的眼眶也湿润起来,夕阳西下,那些当兵的显然喝醉了,东倒西歪地躺在酒店门口的桌子上。
我悄悄地拉住他的胳膊,边观察周围人的动向,边凑近土苗的耳边悄悄地说:“那些当兵的喝醉了,只有两个清醒的,不如我们逃走吧!”
土苗听完我的话,居然表现出满脸的惊讶之情来。
他紧紧地拽住我的胳膊,好像他一松手我就会逃跑一样。
“兄弟,千万别干蠢事,跑不得,跑不得!”土苗一脸的严肃。
我突然就感觉到杀机四伏,从土苗紧张的表情和那一番话可以感受到逃跑比呆在这里还要危险。
“兄弟,你以为这些当兵的是馋酒了?其实他们根本不怕我们跑,就算他们全部都睡着了我们也不敢跑啊!”土苗的声音里显然有些许后怕之情。
“为什么?”我简洁明了道。
“为什么?就为这是华帝的地盘,他在全国建立了国人编号载册制度,每个人都有一个唯一的编号……”突然我们身边走过一个拿着武器的士兵,土苗紧紧地闭上了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那个士兵走进酒馆的时候,我转过头一看,只剩下一个士兵了,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啊!
我不由分说地拉起土苗拱着身体,跳下路边两人多高的斜土坡,然后顺着土坡我俩就一直翻滚着向山下滚去。
滚了半天,我俩才到了山脚,我俩就平躺着趴在地面上,我直感觉身体越发疼痛了,但心里却高兴地乐开了花,因为我根本没有听见那些士兵喊叫着抓我们的声音,晚霞已经染红了西边的半边天,四周只有从脸庞微拂而过的晚风。
土苗半天双手才支起身子,侧着身子坐了起来,第一句话就带着哭腔:“你,你,你把我害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