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土苗的话,我先前满脸的笑容马上就变作诧异之情。
“不就每人一个编号吗,难不成他会上网来查?”我明显有些不满,刚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所说的上网他根本听不懂。
土苗显然没有认真听我说,哆嗦的身子像一棵狂风中弱小的树苗,“你真的害死我了,华帝给每人发了这样一张铁质通行牌,全国各地有无数关卡,我们每过一个关卡就得出示它,我们是根本没法走多远的!”土苗的眼泪已经出来了,随手递过一张巴掌大正方形的铁皮牌。
我接过那张铁皮牌借着晚霞的光芒仔细地瞧了瞧,只见正面写着土苗,隶属长庆保,7388531;反面只有华国长庆保监制的字样。
牌子制作得很简单,只有几个简单的字,没想到就能管理全国的老百姓。
想想也许这就是最原始的身份证吧,没有防伪,没有花纹,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真令人惊叹!
我把铁牌还给土苗,他仍旧哭哭啼啼的,我倒很好奇,又问道:“既然这牌子这么重要,那些逃跑的人不会自己做几个吗?”
土苗一脸惊异:“这么复杂的东西谁会啊?”
复杂,这还复杂,交给秀城随便一个小作坊都能给你在几天之内生产出一卡车来。我的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嘴上却说:“全国各地的关卡又没法查你是不是逃出来的,他们凭什么从你的这个牌子上查出你是逃犯?”
土苗擦干眼泪,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哎,我说兄弟,你不是我们这里人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连连辩解:“我是外国人,但你放心我不是匈奴人!”我马上想到了卫国问我的问题。
“哦,怪不得呢!那好吧,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吧!”
晚风袭来,周围已经完全黑了,但时不时从我们头顶高处靠近山顶的大路上不时奔跑过一队队的部队来,只不过我们压根就没有听见押解我们的那些士兵呼喊捉拿我们的声响,也许那些士兵早睡着了,也许人家早走了!
我们俩个挪了个地方,靠旁边田地的地埂旁被人开凿了一个土洞,刚刚我早注意到了。
进了洞里,我们摸黑把洞里清理了一下,其实也没必要清理,这个洞肯定是老农耕地后休息的地方,这些都是土苗告诉我的。
土苗把墙角的几根树枝掰断堆放在洞的中间,然后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火柴来。
其实土苗的火柴很粗糙,但我能判断出那肯定是火柴。
树枝开始燃烧,我俩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了,幸亏我把包袱背得牢,打开包袱,没有水喝,只好将就着干咽了。
土苗告诉我,全国各地的关卡其实就是驿站,每天奔跑在各个驿站的人员数不胜数,所以一个逃犯想过关卡是很难的,你前脚逃,后脚你逃跑的信息就传遍全国了!
我“啊”了一声,没想到古时候的人已经开始使用网络了。
土苗还告诉我,为了安定国内,华帝选派了许多大将驻守各地,因此在匈奴这样的敌人来攻打华国的时候就没有人手了,民间都在流传这样一首民谣:皇帝坐龙台,百姓常戚戚,匈奴似猛虎,大将窝里斗!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华帝其实就是内强外弱,没什么好怕的。
土苗还说,华帝为了统治国家,规定只有权贵人家的孩子可以受教育,所以制作的通行牌我们根本看不懂!
“如果丢了呢?”我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好奇地问道。
“谁敢丢,就是丢了自己都不敢丢这块铁片片!你瞧我的衣服!”土苗拉开自己的衣服凑近火堆。
我伸出头一瞧,天哪,衣服的内侧是缝上去的厚实的口袋,而且密密麻麻地不知缝了多少层!
土苗把衣服仔仔细细穿好,还用手使劲地从外面压了压。
火光小了许多,洞外面漆黑一片,土苗显然已经很累了,侧身躺在墙壁前呼呼大睡起来。
我双手抱住膝盖,眼睛盯着那堆已经熄灭的火堆,只有零星的火苗挣扎着探出自己的脑袋,但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不时涌现出小娟的身影来,怎么会是小娟的身影呢?应该是黄娜的身影才对啊!
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就想起小娟那可爱的样子来,想想她为我准备的丰盛的午餐,想想她那默不作声的样子,心中居然暖和起来。
也许是黄娜的背叛吧,也许是黄娜的高傲吧,也许是黄娜对我的厌恶吧,也许……
迷迷糊糊之间我竟睡着了!
梦里有个人端坐在莲花台上,而我却跪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
整晚上就梦见这样一个静止的片段。
直到土苗把我推了推,我才从这静止的梦境中醒来,揉揉眼睛,外面已是大亮了,田地里还没有收割的庄稼正沐浴在晨曦的温暖中。
“兄弟,看你睡得沉没敢打扰你,我去河边打了些水,我已经喝饱了,你赶紧喝些吧!”土苗把他的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囊递给我,我感激地朝他看看,接过他递过来的皮囊一把拧开,对着喉咙咕咚咕咚几大口,才感觉干燥的身体渐渐湿润起来。
“我摸黑去的河边,本来我是准备去找那队人去求个情原谅我的,但我一爬到大路旁就想起了我前几次的遭遇,就又退回来了。”土苗紧紧地闭上双唇,眼睛盯着洞外不远处飞过的鸟。
“你前几次到底遇到了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我告诉过你的,加上这一回我被抓住过三回,前两次被抓是因为我们家得罪了官府,这一次是我新收的一个女徒弟被当官的看上了,徒弟不从,他们居然把我捉来了!”
“前两次我被他们抓去修路、砍树、清理战场,活生生地把我剥了一层皮,第一次我侥幸地逃了出来,没想到半路上就被关卡堵住又抓回去了!”土苗停了停,显然这段记忆是痛苦不堪的。
“他们简直不是人,他们打人,给我们的食物都是他们剩下的,但多时候都是我们自己捡回来的野菜,好多人被打死、饿死,惨不忍睹啊!”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我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是难受万分。
“我从大路上爬下来的时候就呆在树下一直思考该不该逃走,但最后我还是说服了自己铤而走险和你一起逃走了!”土苗的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来。
我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进退都有可能死,不如搏一把,也许就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走到土苗旁一个劲地安慰着他,希望他往好处着想。
我突然就想起了卫国和他爹,其实他们当时赶我走的时候我的心里还在怨恨,但现在我的确能够理解了,这样一个社会之下,人人都是岌岌可危的,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自丧性命,从而变作他乡的孤魂野鬼了!
我俩呆呆地坐了半天,居然想不到什么办法。
我是没办法,这里我可真是人生地不熟的,最后土苗吞吞吐吐地说:“我到有个去处,只是……”
我一听他有好的去处,马上追问道:“别吞吞吐吐的,说出来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这个地方叫南城,是华国最大的几个城池之一,那里有我一朋友,他欠过我一个人情,不知道能否收留我们!”土苗犹犹豫豫地说着。
我仔细地考虑了半天,想想去投靠他的朋友也许会在路上遇上危险,但总的说来会有几分成功的几率。
我突然想到还不知道他俩交情多深呢,是干什么的,便连忙问他。
土苗毫不犹豫地说:“我俩从穿裤开始就在一起玩了,他在十几岁的时候举家搬迁到了南城,现在干什么也不得而知了!”
我“喔”了一声,仔细想想也只有冒一险这条路了,便轻轻拍了拍土苗的肩膀,说道:“我俩如果天天呆在这里,说不定就会有人发现我们,不如去投奔你的朋友吧!”
他直了直身子,深思熟虑般地说道:“去就去,我想他肯定会认我这个朋友的!”
我俩注意已定,收拾好东西,便向外探测了许久,确定外面没有人才探出身子,沿着山根拱着腰向前奔跑起来。
到了前面,脚下是三米多高的土台子,我俩想都没想地就跳了下去。一路上土苗和我钻树林,趟溪流,历尽了千难万苦,终于在晌午十分看见了大路上的关卡。
那关卡果然和土苗描述的一模一样,士兵端着武器正对过往的百姓进行细致的核对,不时有人就被拉在一边,用一根粗壮的麻绳捆绑结实……
我和土苗一动不动地趴在离关卡旁的山上仔细地观察着。
我已经想好了用什么办法过关卡了,我对准土苗的耳朵说了半天,土苗听完我的讲述时便使劲地摇着头,表示不同意,我见土苗一个劲地摇头,便说道:“这有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叫土苗趴在原处拿着我的东西盯着前方,我一个跳跃,已经撒腿跑了起来。
我装作神经病的样子,耷拉着衣袖,满脸、满身都是令人作呕的粪便,奇臭无比,顺便说一声我刚刚路过的地方就有一茅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厕所,因此我一直记住那个厕所有不同的用处的。
突然我的脚一崴,疼得我呲牙咧嘴的,但有个士兵已经朝我看来,我只好忍住,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朝关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