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虽然是在黑暗的地道里,虽然身上盖着大胡子和瘦子黝黑发亮的被子,虽然床板硬得硌人,但我仍旧睡得很香很甜。
睁开双眼将两只胳膊伸出被窝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随后,胳膊便感受到了来自大敞着的铁门外的秋风。
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涌现这几天发生的事,自己也真不知道起床之后应该干什么事,反正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地躺着,就像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集体逃课,大家商议好都包在被窝里睡觉,不过那天是个雨天,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入眠会越睡越香的。
人不能闲着,就像现在的我一样,躺在双上却潸然泪下。
门外又是一阵秋风刮进来,我一个翻身起床,回味一下梦中的情景,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自己梦到的都是自己以前幸福生活的点点滴滴。
穿上鞋走出门外,却发现外面仍旧是下午时分,只不过不同点是天空阴沉着脸,居然撒下些雨滴来。
当夜晚来临时,我才发现了真正的恐怖,上一次陷于地道当中我的脑海中还抱着能够获救的希望在黑暗处摸索的,而这次,自己是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见面,这种感觉就和生离死别差不多,我朝身旁身后的地道深处胡乱大喊着,此时此刻的我多希望有个人能陪陪我,哪怕就聊聊天,可结果是残酷的,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我蹲在墙角,把头深埋于俩手臂之间,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只手掌轻轻地按在我的肩头,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我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我惊喜地喊了一声:“黑子,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黑子嘿嘿地笑道。
我早站起来一把紧紧地拉住他的手,生怕一松手就再找不找他似的。
人的本能如此,当你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不管任何人你都会当作救命草一样地抓在手里牢牢不放。
“我去地道那头铁门后面的透明世界去了!”黑子平淡地说,显得波澜不惊。
我倒是很震惊,黑子知道那个透明的世界不是常人可以随意触碰的,怎么还要去,这不是死脑筋吗?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我能感觉到黑子紧紧地贴近我的面颊,因为我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体的热浪扑面而来,“我是为我们的命而去的!”黑子停顿了一下,随手挣脱我的手臂,仿佛转过了身体,严肃地说:“老子想通了,老子还年轻,不能就这样死了,老子得活着,必须要活着。”
我只有呆立在他身后的份。黑子为我讲述了他第一次到达那透明世界时不仅见到同伴的死亡,还从那一片堆积的透明珠里意外地捡到一个类似一滴水珠一样的红色石头,那石头通体通红,还发着淡淡的红光,当时人们只注意那个吞食透明珠的人惨死的情形了,没人关注到他,但由于老八就在身边,他没敢躬身捡起那个东西,只是用脚尖把那块石头往透明珠堆里拨拉了几下就看不见了。
“我想,也许那块红色的东西对我们有帮助,反正这会是把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黑子悻悻地说着,随即把自己透明的拳头伸了过来,我居然惊奇地能够看到握在他手掌心的那个东西发出灼灼的红光。
“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这样,这块石头你替咱们保管,如果有一天趁咱们没死之前你能破解其中的奥秘,也许就会救活我们的命了!”黑子把手中的红色石头递了过来,我赶紧双手接住,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东西,黑子已经径直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大声说:“你是秀才我是贼,你是知识分子,相信能破解这其中的奥秘,记得破解后打电话联系我——18057096565!”我仍呆在那里,甚至都忘了和黑子道别。
虽然我俩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似乎我们很合得来,我的脑海中再次显现出黑子刚刚语重心长地说自己不能死,自己还年轻的话来,自己突然就像长时间在黑夜中艰辛地跋涉,突然看到曙光一样,一个箭步跑向门口,门外的雨越下越大,黑子已经和黑暗中的雨滴融合在了一起,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向了那瓢泼大雨。
在雨中泥泞的道路上跋涉,我的心情却突然愉悦了起来,大雨冲刷着我的头发和我的记忆,此时此刻我却突然庆幸自己的醒悟,庆幸自己要为活着而跋涉,庆幸自己没有在地道中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有时自己会突然滑倒,有时自己需要手脚并用,就这样我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公园的后墙处,正准备钻过墙上的大洞时,才蓦然发现那个大洞已经被封了起来。
自己只好一手摸着砖墙,一步步地朝前走,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墙边长满了荆棘和杂树,伴着黑暗,这些东西会冷不防地划破衣服、皮肤,脸庞也未幸免于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
不知道走了多远,自己终于走到了公园门口广场的侧面,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前方的马路上一辆飞驰而过的红色出租车一个急转弯,溅起的水珠散落在一些没有及时躲避的行人身上,那些行人显得愤怒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什么。
我径直走到广场正中央,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半空中掉落的水珠,随后又呼吸了许多空气,好像远方的游子回到母亲身旁的情形。
等我的情绪缓和下来,才踱步向前继续前行,走到广场的边缘,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想想不如先去学校吧!
正巧对面是红灯,我驻足等待着红灯的变化,有几个举着伞的路人一路狂奔,也不管是不是绿灯了。
虽然自己已是落汤鸡一个,但我不会闯红灯的。那是我刚上班不久,有一次眼看就要迟到了,也不管红灯绿灯,径直闯了过去,很顺利地到了马路对面,却突然发现我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孩子,大约刚上一年级吧,恰巧那天读了一篇文章,说的就是当你在闯红灯的时候,也许临街的民居窗户旁就有你的学生,所谓身教就是这样来的,学生们跟着你学会了闯红灯,中国的交通事故里就会出现你学生的身影……
绿灯亮了,我顺着人行横道线过了马路,鬼使神差地到了公交车站,一辆一路车开进了车站,我知道一路车是路过学校的,便跟着一个打着黑色大伞的老爷爷上了车,摸摸口袋,连一分钱都没有,这次可真丢人,但幸亏售票员看不见我,我便低着头向后门走去,心中想着下次一定把票钱补上,车里人很少,车头上方的电子表显示现在是十一点了,“怪不得没人,大家都回家了!”我心中自言自语道。
到了凤凰路小学那一站,等车一停,我已经跳下台阶站到站台上了。学校一片漆黑,黑暗笼罩着学校的教学楼和操场,学校的自动伸缩门已经紧紧地锁上了,我抓住伸缩门上的铁齿,踮起脚尖努力地想看一看花园——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地方!
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大家都进入梦乡了……
突然口袋中的那块红色石头跳动了几下,我把石头从口袋中掏出来拿在手掌心一看,竟呆呆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