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艘船刚要起速,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不仅没有前进一步,反而掉头窝了过来,就好似黑夜当中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把这几艘大船完全的阻在了江心处。前不得,后不得,卡在了正当腰。
江左不远处就是水军营地,以船主人的交情,只要到了那里,绝对能得到庇护。但眼下尽管近在咫尺,可就是动弹不得。隐在暗处的人急得心里都快冒烟了。
杜七爷心里有鬼,所以恐惧尤深,然而这诡异的情况也激起了他的戾气和搏死之心,既然跑不了,那就杀,看谁的命硬,己方有不少的高手和消息机关埋伏,即使他真的是鬼,也要捻碎他。
于是,所有的人都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全船成了处处有不测的巨大牢笼,可能步步杀机,机关埋伏遍布。
鬼魅似的白色身影,在迷宫似的重门叠户中飘忽移动,无声无息,此隐彼现,一飘一停,乍进乍退,光影摇曳,倍增恐怖。
一处壁角的暗影中,数星光芒一闪即没,然后传出机簧击打声,和利器贯入墙壁的怪响。
是梅花弯筒中的五枚劲矢,人影随矢扑出。
鬼影一晃,修隐倏现,右飘一步,左掌扔出,电虹破空一闪即没。
扑出的人身形一顿,“咔”一声射出梅花中心最后一支劲矢,贯入上面的承尘,透板四寸左右,劲道极为猛烈,真可杀人于三丈外。
“哎”一声厉叫,“砰”一声大震,这人倒下了,是五贵宾中的一个身材高瘦中年人。
鬼魅冤魂索命人幻现在旁,一脚踏住中年人的咽喉,俯身伸手拔出这人插入右腿根部的一把六寸长、中型回风柳叶飞刀,在那人身上徐徐拭掉血迹,徐徐插入右小臂的护管插袋内,举动缓慢,若无其事。
大腿根部有利器贯入五寸,不但腿根的大筋受损割断,骨盆腔内必定内充血严重,即使及时抢救,也将是老命难保。
更狠的是,在射出的时候,刻意使用了回旋手法,偏了两寸,将这人命根子削断了之后,才扎在大腿根上的。
鬼影一飘、再飘,隐没在一条走道的暗影里。
“救……我……”这人嘶声求救,痛得嗓音完全走样。
“你没救了,安心等死吧,别急,会有许多的人下去陪你,很快的,很快。”声音虽是稚气未消,但冷的人心里发寒,能渗到骨子里。
“你……不是鬼,是人。你……你到底是谁?”这人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急促的追问,可是上天注定要他死不瞑目,就在他这句话余音未消的时候,眼前的人影已然是消失了。到死也没弄清楚对方是谁,自己为什么被杀。
这座船舱的中厅非常宽广宏丽,家具豪华有如公侯宅第,蝉纱明灯只点了六盏,光度不佳。
冤魂索命人高坐在饰有斑斓兽皮皮的主座大环椅内,双手玩弄着一把金币大小,厚如薄纸,边缘锋利的金属圆片,成一串丢过来,再成串丢过去,全厅响起金属圆片飞来飞去的叠砌声,清脆悦耳且有节拍。
叩指一弹,飞出一枚金属圆片。
“啪”一声响,挂在两丈高的一盏蝉纱圆形灯笼,摔落堂下跌破了,幸好烛火一闪即灭,不会引起燃烧。
少了一盏灯,光度又陪了些。
光度愈暗,鬼魅的形象愈恐怖。
“叮”一声脆响,另一枚金属原片,击破了漆金雕架上的一只近尺高的水晶人形雕像。
“该来的一定要来,躲是躲不掉的,这艘船上一共有四十六个人,我已经杀了四十一个,杀人的手法无一雷同,他们死去的样子也是千奇百怪,哈,你们剩下的五位想怎么死?不要妄想逃掉,你们是逃不了的。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们作恶多端,是老天爷要借我的手收了你们,是天意。”他的嗓音变了腔,幽幽地、森森地,令人入耳便毛发森立,一点也不像人声。
“啪!”又跌破一只官窑出品的精瓷青花细颈瓶。
舱门门悠然而启,飘入一朵彩云,幽香人鼻,轻灵地飘呀飘,彩裙也飘飘,脚下无声,像是离地五六寸,就那么悠然飘过来了。
很美很美,而且年轻,瓜子脸蛋透着俏皮机伶,粉脸桃腮眉目如画,曲线玲珑引人遐思,那含蓄的一抹矜持微笑,动人而不动人欲。
是女贵宾两个中的一个,另一个被打破头颅毙命。
“有如此的必要吗?大爷。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和杜七爷有什么纠葛,但你已经杀了本船不少的人,杀人不过头点地,难道不能就此罢手吗?难道阁下就那么想赶尽杀绝不成。”女郎在他的左前方丈外侧止步,目不转瞬凝视他的双目,似想捕捉他的眼神变化,也可能想看出他头罩内的双目外貌。
“不,不能,女人别对我使媚,那不管用的,你也得死,这里所有人都得死,只有死亡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他安坐在大环椅内,阴沉沉的嗓音慢声细语的言道,说得是那么自然,那么平静,但听得人是头发丝森森直立,倒竖。从心里到外透发着寒气。真像是地狱里蹦出来的索命幽魂。而且全然不守,似乎是在等候对方突袭。
“阁下,你与他的仇怨与本人无关呀?总不能因为我认识他,就丢掉自己的性命吧?”
“那就与我的看法不同啦!”
“阁下的因果怎么讲?”
“得等正主来听。”
“阁下认为我不配听?”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伸伸懒腰,双手仍分握着金属圆片:“我是来索命的,我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报仇的。一切那个人有关的人必须得死,我要逐一铲除他在本地的臂膀,我要把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赶尽杀绝,一切是非黑白,有时候需要说,有时候则没必要双方当事人当面说清。哦!女人,你认为你配说因果吗?好吧!我有个好主意。”他忽然拍拍膝盖表示高兴,也的确在眼神中流露出热烈神采:“可以说是妙主意。”
“你说什么?”大姑娘傻傻地问,显然只顾思索,没听清他的话。
“我说,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你很美,真的很美,我想到了你的死法,我要把你剥光,吊在桅杆上,割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慢慢的死,怎么样,这个死法是不是很适合你这样的美人?”
“该死的!本姑娘先要了你的命。”大姑娘先前的矜持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扭曲的俏脸宛如夜叉复生,喷顶而出的怒火都要凝结成型了,食中二指向前虚空猛点,指劲丝丝锐啸,是可以外发伤人,甚至外发杀人的神奇指力,相距丈外她坦然出指遥攻,可知对自己的修为极具信心。
以大姑娘的年岁估计,从娘胎里练起,也不过练了十五六或十六八年,怎么可能练至体内能量可外发伤人境界?那是不可能的事。
大姑娘事急拼命,以神奥至极的步步生莲身法,似是虚空飘浮接近的示威性表现看来,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那得下半甲子或者四十年苦功,才能获致的成就。如果天资不足,修一千年也是枉然。
沉重的斑斓兽皮皮交椅,突然拔移侧方近尺,似乎与指劲相配合得恰到好处,指劲破空,交椅斜移,速度相等。
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兽皮皮交椅是自北方运回的紫檀木所制,重达百斤以上,两个健仆搬动尚可胜任,一个人搬可就大感吃力了。
人坐在椅内,仅双足前伸着地,向后撑挪尚有可能,拔升横移……不可能。
不可能发生的事,正陆续发生。
“你身手不错,但错在你跟错了人,做了孽,所以今天的结果不会改变,除非……除非你能杀掉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还是要死……”
“我要杀掉你,我一定要杀掉你……”大姑娘真气疯了,发髻蓬散,过腰长的发丝和衣袂无风震起,猎猎乍响,双手十指间晶芒隐现,疾挥之间,失去理智的厉吼道:“给我死吧,去死,去死……”先是左手一场,十数道淡红色晶芒破空。
接着右手伸出袖口急挥,又是十数道晶芒闪动。
这是不需用定向丝穗的特制小型兵刃,类似于暗器飞针,但材质不是金属,应该是这个世界所特有的晶石所制,激射的速度比人的目力捕及速度要快几倍,目力超人的高手才能从侧方看到淡淡芒影,在前面,决不可能发现这种类似于飞针的小型暗器的形影。
不可能发生的事又发生了。
坐在交椅内挨针,似乎注定了必定遭殃,绝难躲避。
“叮”一声脆响,他置在膝下的手掌向上一拂,斜抛起一枚金属圆片,奇准地挡住了飞针,针与原片向上一崩,散跌在他的脚下。
“叮叮!”又飞起两枚制钱,同样准确地挡落了另两枚飞针。
所冒的风险太大,他居然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
大手一伸,虚空划出一个圆形,圆形中间产生的莫大吸力将所有的淡红色飞针全部笼罩在内,紧接着就听一阵脆响,所有被卷入的飞针都被绞成了粉末。
大姑娘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手法?之前的那几枚飞针被三枚金属片所所挡落也就罢了,可是后来的那个淡青色圆圈是个什么东西?人能有这种方法接到自己的晶石飞针吗?这可能吗?
大姑娘对自己飞针的信心大幅滑落。
他单手向下一拂,将跌落在脚前的几枚晶石飞针,吸附至掌中,摊开掌心举至眼前细察,不理会大姑娘的动静。
针长四寸,前端三分之一粗一分,后端粗五厘,束紧部的弧度匀称柔和,可完全克服风阻与回风,打磨之精无与伦比。
“你真大方。”他将针抛回给大姑娘:“每一枚皆是价值不菲。非专家巧手订制方可,比用丝穗定向的针贵三五倍。我猜,你的女工一定不太佳,使用这么粗长的针可想而知。不过,也没事,下辈子转生一个好人家,好好学学女红吧……你敢逃?”
大姑娘怎敢不逃?彩影化虹飞遁。
人坐在交椅内体积庞大,近在丈内全力发射飞针,竟然射不中庞大的目标,而且被抛上的金属原片奇准地—一击落,还有后来的那个淡青色圈圈,修为相差太远了,再不走肯定会遭殃。
他想到了自负的大姑娘会认栽遁走,但没想到会这么干脆,说走就走。一眨眼间,大姑娘已经到了舱门口。
“哼,阎王注定要你三更死,逃是逃不掉的,转生去吧。”鬼魅似的白色人影手一抬,屈指一弹,一道青色指芒咻地就贯入了大姑娘的背心,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软的瘫倒在了舱门口。
一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就这么眼睁睁的香消玉殒,可是鬼魅好似非人类似的没有一点惋惜怜悯之情。看也不看舱门一眼。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人冉冉飘起,虚空浮在舱内。衣袖、下摆,都向下低垂,无风自动,整个人像一根白色的招魂幡。妖异的形象骇人,难怪被称为冤魂索命人,他此时所呈现的确是地狱幽魂的索命形象。
“还有四个,都给我出来领死!”他可怕的怪嗓门,说出的每一个字皆有惊心动魄的魔力:“你们已然是身在地狱,任何人皆绝难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