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内有八色金珠至宝,一块京都万宝局开具的紫晶卡,这种卡不看持有人,凭卡即付,不扣厘金的五块淡黄色晶卡,是在大陆各地的钱局都可兑现的晶票。
“八色金珠至宝,算是我另外孝敬的心意。”
杜老七说得大方:“现在,只等八姑你的金口玉舌保证了。”
柳八姑真没料到一向是爱财如命的杜老七会如此大方,本来这种事该找中间人转手的。
同时,她也没料到杜老七会毫不心疼的付出价值十数万金币的保护费,还以为今晚杜老七请她来谈条件讨价还价呢!
她算是栽在这老小子手上了,当这么多人面前,她柳八姑想不答应也不行。
“好,我答应你冤魂索命人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这里。”
杜老七终于下了决定,“我另外的条件,是必须住在你这里一些时日。”
“没问题。”
柳八姑更干脆,大有女中豪杰气概,媚眼弯弯地说道:“我这里虽然比不上你杜大爷的家里舒适,但也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客室是本地最好的客室,保证杜爷满意,柳嫂!”
“小妇听候姑娘吩咐。”仆妇欠身恭敬地答。
“把客室整理好三间。”
柳八姑向桌上其余的那几位形貌各异的汉子嫣然一笑,转头吩咐道:“至于他们几位爷有什么需要,你办得到的,不必请示可以自行作主。贵客如果有所抱怨,我唯你是问。”
“小妇遵命。”张嫂顺从地行礼退去。
杜老七咧嘴笑了笑,没有做声,其他的那几位则是纷纷点头:“柳姑娘,谢了。”
“不客气。”柳八姑向下首的侍女挥手示意,侍女将礼匣不客气地拨至自己面前,收走,进了后室。
柳八姑娇声道:“几位爷是先安顿呢,抑或是先到客处走走?稍候将酒席设在客室,我找几位一定可令几位爷满意的姑娘作陪。”
“先四处走走也好……”
话未完,靠舱窗的一位酒客突然惊骇地大叫:“瞧,这是什么飘进来了?”
一点白中带绯红的光芒,穿越敞开的花窗,似是顺风飘舞,飘入厅中央。
“是一块染血的布帛!”一个眼尖的冒失鬼跳起来惊叫。
杜老七身形倏动,身法快如电光一闪,离座到了厅中央,手一伸,便抓住了飘舞的宛若蝴蝶般的白色沾染着血色红点的布帛。
不用看,他也知道的确是冤魂索命人的标志,他曾在这几日被杀的人尸体上见过,在他们的尸体上仔细察看过这种白色绸缎材质的布帛,入手便知。
接着,他飞跃起来,越过一张食桌上空,无声无息地挫身站在窗台上向外瞧。
幸好他人高胆并不太大,并未穿窗而出追查将布帛射入的人,不然将掉入水中。
因为外面的舷板过道并不宽阔,穿窗越出绝难落在舷板上。
与此同时,柳八姑也俏目带煞光。凤脸铁青,众目睽睽之下,在她刚亲口保证冤魂索命人不会在此出现的后片刻,标显着索命人的血色布帛竟然出现了,这比当面掴她两耳光更令她难受。
她娇叱一声,愤怒如狂,跨出窗倒飞上舱顶。
后舱可看到仆妇婢女在忙碌,前面舱面有几个客人,正席地而坐高声谈笑,跳板口有两名大汉把守,当然不会有人逃向岸上而不被发觉。
船很大,是可载三两百人的大型旧官船改装的,一排排明窗灯光通明,谁知道来人躲入那一座舱间里去了?
“看见有人走动吗?”她向在舱顶近主桅处站立的两名警卫询问,指指她这一面的舷板“你是谁?报上名来……”一名警卫不胜惊讶大声喝问了一嘴,但马上就认出了来人是谁,赶紧恭声道:“啊,对不起,老板,天太黑,没看清是您。”
舱顶仅在前面和后面装了两盏桅灯,两警卫站在桅后的暗影中,很难看清面貌与身材。
柳八姑不耐烦的打断了警卫的话头,追问道:“别废话了,看见有外人没有?”
“回老板,这里一切如常,并没有外人登船。”
“嗯?没有?真的没看见可疑的人出入此地?”
“是的,老板,属下敢拿性命保证,除了老板您,绝对没有外人在这里出现过。”
“嗯,你们继续警戒……等一下,去一个人,传我的话,把所有的人手都调出来。”
“是,老板。”其中的一名警卫应诺后,就急匆匆的朝后舱跑去。
柳八姑轻颦着眉头,转身回到了舱里,看了看面色不正常的杜老七,道:“外面没人,杜老七你放心吧,即使长上不发话,就冲着你那些金珠,本姑娘也理当护卫你的安全。”
“那就好,一切全靠柳姑娘你了。”杜老七眉宇间略作舒展,点了点头,就偕同其他人一起随着侍女们下去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转而看向了舱外的漆黑夜色里。柳八姑凤目中暴闪着煞光,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只要你进了我柳八姑的一亩三分地儿,是人我叫你变成鬼,是鬼,我也会打得你神魂俱消。哼!”
时近三更末,四更起,普通人家正在酣睡的时候,游行在江面的上的几条改装后的官船上仍旧是灯明闪亮,甲板上也是人影幢幢,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刀在手,箭在弦,目光机警的盯着江面的四周,一有异动,不难引发船上这些手持利刃守卫的连锁反应。
船上中舱客室里面的大厅置有十几盏明亮蝉纱灯笼,照耀得有如白昼。大厅设备华丽,堂上设胡床锦褥、雕花漆金的矮脚长案,两侧另设胡床式雅座,可能的用途是招待次要贵宾的座位。
堂下,中间是耀目闪亮的朱地,对面设锦帷,后面是铺红毡毯的乐伎席。
正在演戏曲,女优们载歌载舞粉墨登场,五彩的灯光与各色戏服,令人目迷五色,丝竹琶筝八音齐奏,令人沉醉在天籁似的旋律中。
居然有恃女不时用卿筒,喷出沁人心脾的香雾。
正所谓声、色、香俱全,极尽奢华。
主座除了身为主人的柳八姑之外,尚有杜老七和另外一位三十来岁的锦衣华服的男子作陪,客座有五位男女贵宾,其他十余位侍女与小童,在一分伺候,毕恭毕敬。
演戏的全是女的,男角皆由女的扮演。
通常,大户人家的歌舞伎与优伶,不会买男优,而公设的教坊中,演戏的优伶则全是男的,不容许女的混迹其间,男份女装居然有些成为名角。
右后方贵宾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不清自来的贵宾。这人的左首,是一位花样年华,盛妆艳丽,浑身香喷喷的贵妇,大概看戏看得入了迷出了神,身旁多了一位意外来客,也浑然未觉。
假使她有所发觉而转首察看,可能会吓得花容失色胆裂魂飞。
那根本不是人,没具有人形,只有一双仔细才能分辨的湛湛双目,才可分辨出是人的眼睛。
头罩、衣裤、靴……是软软连线的丝绸所制成,颜色很简单。就是一个白,除了白还是白,白得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五官,完全没有人的形态。整个人仿佛无重量似的飘浮在铺了锦褥的交椅旁边,白衫下摆曵地,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只有那双神光炯炯的大眼睛象征是活物而已,同时这双眼眼也流露出阴森妖异的气氛。
“好哇……”当饰演恶霸的女优,被扮做侠士的女优打倒时,台下叫好声大起,女贵宾们的欢呼娇嫩嗓音,最为高亢尖锐。
毕竟人间还有天理,还有良知,虽是演戏,坏人被打倒时,仍可获得观众的欢呼。
至于欢呼的人是好是坏,就无法估计了。依常理,坏人是不会为被杀的坏人欢呼的。
这时,一阵突兀至极的鼓掌声随即在贵宾席响起,鼓得特别响亮。
所有的目光,突然向鬼魅般的人集中。
“啪啪啪……”鬼魅仍在鼓掌。
主客人男女,几乎同时惊跳起来。
乐声倏隐,台上大乱,乐女们花容失色,惊叫声中群鸟乱飞。
“冤魂索命人!”
杜老七脸色巨变,嘶声厉叫着迅疾地从长衫内拔出一把晶光四射的锋利匕首。惊跳起来的身手矫捷无比,虽则身材粗壮如熊,简直只能以轻灵如猿可比拟,手脚弹性之佳,决不比年轻人差多少。那把尺二匕首是一把小剑,宝光四射光可鉴人,匕身隐现龙纹,是传说中神兵一类的小型兵刃。
冤魂索命人身旁的青春贵妇,决不是深闺弱质,像豹子一样蹦起来,身形一起,右手的纤纤五指,已像魔爪般抓向冤魂索命人的五官,她目标是双目。
冤魂索命人中止鼓掌,左手一抄,以更快一倍的奇速,扣住了贵妇的右手脉门,长身而起。
“叭叭叭叭!”四记清脆的耳光声像连珠花炮爆炸。
“你是头一个,死吧。”冤魂索命人怪异的叫声传出,飞掷而出的贵妇,像急剧飞舞的蝴蝶,向奔出棚外的贵宾飞砸。
被抛飞的贵妇试图稳住身形,却劳而无功。杜大爷虚晃一匕,飞出丈外发出惊恐的警啸。
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人的名号,真可以把胆小的人吓昏。其实是不是真的冤魂索命人,他并不知道,反正他心中有鬼,似乎已经知道冤魂索命人是来找他的,他的确做了一些亏心事。
他手中有匕首,竟不敢先下手为强,可能舱内不便施展,叫声中飞跃出舱。
舱中一乱,抢出察看应变的十之七八是女人,男仆与打手们都在外面,不可能很快赶到。
脚泊地刚转身扬匕待发,眼角已看到青色剑气射到。
五位男女贵宾身上没带兵刃,不可能在刹那间帮助他,而那位爪功非常了得的贵妇,已经被摔得头颅破裂,眼见是不活了。
杀意及体,彻骨裂肌的剑气像怒涛般涌到。
生死关头,千锤百炼的反应是一匕急封。
生死见交情,那位锦衣华服的男贵宾总算够朋友,恰好从侧方吐出一记劈空掌,可远及丈外的无声掌劲,“砰”一声击中冤魂索命人的左胁。
可裂石开碑,丈内可击碎碑石的掌劲,击中冤魂索命人却没发生多少功效,仅将冤魂索命人的身形,撼动了小幅度斜移些少而已。
剑气受到影响,也斜移三寸。
“铮”一声暴响,匕首总算与剑气接触。发出了凝若实质的金属般锵鸣。
救命的三寸,好险。
如果没斜移三寸,他的匕首不但封不住长驱直入的剑气,而且右手小臂必定受到严重的伤害,不断也将鲜血淋漓。
同一瞬间,抢救他的贵宾,被冤魂索命人斜向拂出的一道淡青色光芒,震出文外摔倒滚了一匝,刚要爬起如飞而遁。但瞬间就如同融化了一样,整个人极其诡异的消失了,只留下了那一堆标示着他曾经存在过的衣服。
同一刹那,他的匕首也震得脱手欲飞,浑雄猛烈的震力直撼右半身,气机有爆散现象,“砰”一声大震,他被震得仰面便倒,倒翻一匝头晕目眩。
“还不够好!”冤魂索命人怪叫,淡青色的剑气仍激如流矢,如影附形跟到。
生死关头,他全力卯上了,顾不了头晕目眩,循声将匕首掷出,同时一跃而起。
超人的反应可圈可点,死中求生全凭经验争取生机。
剑气不理会掷来的匕首,向下一沉掠过他的小腿。
“哎”一声惊叫,他斜飞下扑,左手一按舱中地面,身形一滚斜窜而出,再一滚便消失在舱门内。
其他的那几位男女贵宾,包括地主人柳八姑在内,已不知逃往何处去了。
抢出的仆人与侍女,看到冤魂索命人的骇人形象,斗志瞬即沉落,狂叫着重新从原路逃走了。
“想跑?那怎么行呢,刚刚开始,怎么可能让你们跑了呢。华爷爷,你看着,我会把他们全宰了,对,一个不留,全部宰掉!羸雷,结界布置妥当了吗?”冤魂索命人似乎全然不在意所有人的逃跑,慢悠悠的从舱门口飘了出去。
“布置妥了,只是,落羽你……唉,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虚空里传出一声长叹之后,就隐没了。
此时,全船突然陷入死寂,有些地方的灯光已经熄灭,没有人声,没有人走动,各处门窗先后关闭,应变的防卫措施,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