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周六,志光来他们住的地方玩,书福回家打开房门,他突然从门后跳出来,抱住书福,亲热地说:“福哥,你想死我了。”说完又尖着嘴唇要吻书福,在两张男人的嘴快要亲密接触的时候,志光嘴里象征性地发出一声“吧”的声响,这吻就亲完了。
泽明骂道:“你他妈的,要同性恋滚到外面去,爱怎么搞怎么搞,裸奔我都无所谓,别在这里污染我的视线!”
见到志光,书福虽然不像中了彩票特等奖那样高兴,也像是捡了个钱包,欢喜地挖苦道:“嗳哦,这不是我们就读于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吗?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啊?”
志光用妓女抛媚眼勾引男人的暧昧眼神对书福眨一下眼,娘娘腔地笑道:“还不是因为想你了吗?”
泽明没等书福开口,又笑骂道:“你他妈的别再恶心了,福哥是已经有意中人的人了,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贼心吧!”
林杨二人听了,哈哈大笑。书福说:“想我?想我那怎么都开学三个月了,才想起要来看我?我还以为你考进了名牌大学,早把我们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哪里,哪里,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福哥跟明哥的。”
书福笑道:“多谢,多谢。承蒙大学生念念不忘,真是三生有幸,没齿难忘!”此言一出,林刘二人不约而同地贼笑起来,志光的笑表示听了书福的话心里高兴,也顺便表示谦虚;泽明的笑则是赞美书福出语不凡,妙绝天下。
志光笑完便说:“哪里,哪里,混一张文凭罢了。”
书福问道:“怎么样,大学生活有滋有味吧?”
志光叹气道:“他娘的,别提了,我计算机都申请免修了,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书福惊骇道:“不是吧,为什么免修啊?”
“唉,计算机教的是中办——中级办公软件应用,要求每个人都要考,我们他妈的连高办都过了,还去听个屁!”
书福满肚子的牢骚,没处发泄,便骂道:“靠,那还读个屁!比中专还差劲。我以前还以为大专高深莫测,现在知道了,真让人失望,还好没去。”骂完,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又话锋一转道:“没想到我当初的选择是那么明智啊!”
志光听出了言外之意,只气得咬牙切齿,而无言以对。
书福看了又安慰道:“没事,没事,有失必有得,学业暂时不能蒸蒸日上,可是进了大学,美女如云,终身大事应该八字已经有一撇了吧!”
志光哭丧着脸道:“唉,这就更别提了,这年头像我这样又丑又没钱的穷光蛋,上哪去找女朋友?再说现在大学里,长得漂亮的早已名花有主,而且还有一大堆傻B排队等她失恋分手,然后趁虚而入,哪有我的份!稍微寒酸点的也一大堆人追,剩下的就是无人问津的恐龙了,我看我只有打光棍了。”
书福挠挠耳朵,疑惑地说:“我没听错吧,风流倜傥的林志光大帅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简直是脱胎换骨嘛!是不是进大学之后熏陶出来的?”
志光不老实道:“哪里,我一向都是这么谦虚的。”
泽明忍不住诬蔑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鸟人刚才还跟我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叫我千万别告诉其他人!现在又在这里装傻。”
志光立即大喊冤枉,想用暴力教训泽明一顿,逼他还自己清白,泽明哪里肯改口,结果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玩笑了一回,就齐心协力地想今晚去哪玩。可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像刚才吹牛胡侃时那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他,全都黔驴技穷。最后泽明提议:“还是去江滨走走吧。”
杨林没有异议。泽明给振远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志光过来了,他们要去江滨。振远说他随后就到,要他们先去。
到十点多,振远才姗姗来迟,刘杨林三人已经鬼哭狼嚎了个痛快——对着被各色灯光照耀得斑驳陆离的夜空,声嘶力竭地吼叫。
生活太沉闷、太压抑、太无聊了,他们要用吼叫把心底的郁闷,驱逐侵略者般赶出胸膛,可惜郁闷像死皮赖脸的追求者,赶也赶不走,吓也吓不倒。
志光看振远慢悠悠地走过来,笑骂道:“他妈的,重色轻友,这么晚才来!天天陪你女人还不够,难得我来了,也不早点回来。”
振远每晚基本上都要在杨刘二人打算要进梦乡的时候才舍得回来,两人每次都要打趣他一回;有时两人早已睡下又被吵醒,那么他们就会在打趣之外,再加一顿拳脚。类似志光方才的话,他早听腻,因此当仁不让道:“没办法,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怎么样,大学生,还是不是光棍啊?”
泽明说:“你别问了,看他那副衰样,就知道肯定身在苦海了。”
志光傻笑几声,说:“这是急不来的,我要找的是处女,在大学里怎么可能如愿以偿?他妈的,一个个在高中的时候就被人搞过了!”
振远大笑不已,笑完后说:“那也是,像你这样的处男,要是不找个处女,实在太亏了。”
志光被损了一句,想反击,却找不出话来对答,气得干瞪眼。因为他的确还是个处男,在这个处女是个神话,处男是个笑话的年代,处女像濒危物种一样珍贵,处男的处境却截然相反,一个发育完全的男性,如果还是处男,那他一定会像衣履寒酸者那样羞于见人。
杨刘二人听了大笑不止。
振远说:“算了,算了,不讲这个了,给光哥留点面子,省得他想不开跳江自尽,把闽江水都给玷污了——”志光冲过去要揍他,振远忙笑道:“靠,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师没教过你啊,说不过人就动手,跟流氓有什么两样?你大学究竟怎么读的,读成这个鸟样。”
志光又叹气道:“妈的,别提了,别人进大学是求学,我进大学天天都在游学,每天签到一下,就跟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到处逛,不是桌球店就是网吧,偶尔还酒吧什么的。他妈的,真对不起父母啊!”
教训别人是大部分人的看家本领,听了志光的话,郭杨刘三人都来了灵感,心底涌起好几箩筐劝善从良的话,非说出来救朋友于水火不痛快,泽明说:“你娘的,知道错了还天天去做,一错再错,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振远说:“他妈的,你要是我儿子,我马上把你扔进闽江喂鱼。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中国到处都是你这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混文凭的学生,多你一个也不多。”
书福说:“唉,人都是这样的,我们当初还不是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糟蹋自己,自毁前程,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志光遭到三面围攻,羞愧难当,后悔不该自暴家丑,又恨闽江水不是游泳池,不然正好跳江掩耻。可这些话不能对父母讲,不能亲戚讲,不对朋友讲又对谁讲呢?不讲出来闷在心里只会愈加难受。便惭愧地说:“没办法啊,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妈的,上课实在无聊啊,一个个都在讲话,声音比老师还大,想听也听不清楚。我计算机申请了免修,文化课上不上还不是一样,只要考试能过就行了,谁也不会管你,大学里面就是这样的。学我当然想学,可就是一点干劲都没有啊。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学校就这个鸟样!”
泽明感慨得仰天长叹,劝他好自为之。
书福说:“如果是我干脆什么课也不上,自己自学,反正是混文凭,考试能过就行了。把时间精力都放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几年后小有所成也不一定,那不是比混文凭强很多。不过这么做,非胆大包天不可,真敢这样做的人,我看也不会为文凭和生计发愁了。”
振远说:“我也劝你静下心来,学个一技之长,别他妈的以后出来跟我们一样,每天累得跟狗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福哥说的没错,人活着他妈的确实该有点勇气,要敢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虽然知道大家一片好心,志光也听烦了;没有人会喜欢听人教训自己的,志光自然不会例外,他便顺着振远的话转移了话题,问他们怎么会累得跟狗一样?
谈到工作,三人都没好心情,只说很累,一句带过,不肯多讲,也实在没什么精彩的事可讲。
夜深了,但公园里仍有好多情侣,眷恋着无边夜色,不肯回家,虽然夜色谈不上唯美,然而他们眷恋的究竟也不是夜色,无论夜色是否漂亮,他们的心始终是甜蜜的。
刘林杨三人就没那么幸福了,个个壮志未酬,人人各怀心事。
志光问书福跟许晓玲发展得怎么样了?
书福一向把自己跟晓玲之间的情事,当作稀世珍宝,呵护倍至地珍藏在心底温存,轻易不肯对第三人讲,怕一讲自己的快乐会因此而减少了分量。便只笑说:“还在追求当中。”
林刘二人照例表示羡慕,振远因为已有女人,不必像林刘二人没葡萄吃而羡慕有葡萄吃的人。
他们虽然真心羡慕书福,书福自己却有点底气不足,原因是印刷厂的工作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地稳定下来,这段时间公司生意清淡,偶尔有生意,客户也急着要,书福有问题也不敢问,就算问了人家也没时间回答,只好在一边看她们操作。书福不问,她们自然不会主动传授,他印刷专业方面的技术自然无法进步。
将要回去时,泽明突然说:“哦,对了,跟你们说一下,过几天我一个同事的朋友会搬到我们家住几天。”
振远马上不耐烦地说:“你娘的,房子这么挤了还要搬进来,男的女的?”
泽明笑骂道:“你他妈的,别做春秋大梦了,有你这种色狼在,恐龙都不敢搬进来!”
振远并不生气,而是得意地说:“你这话就错了,我不但天天做春秋大梦,而且天天都在实事求是地付诸实践,不像某些人,光会痴心妄想。”
泽明无以对答。
书福不喜欢和陌生人在一起,想到心情很沮丧,一句话也不想讲的时候,还得耐着性子跟一个话不投机的陌生人讲些不痛不痒的话,便十分不快。可是泽明已经先答应了人家,木已成舟,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希望那人别是个不知趣的无聊人。
振远又接着说:“以后不要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往家里带了。都七拐八弯的关系了,还这么热情干嘛?不过如果是女人,最好是处女,那条件可以放宽,只是你和福哥要去睡走廊就是了。”
林杨二人贼笑起来,志光的笑声比较伟大,要不是有运沙船开来,一定会在夜空里久久地回荡。志光笑完便说:“振远这小子,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关键时候就出卖兄弟,真是兽性不改。明哥就好多了,不过好像对别人比对兄弟还更好!”
泽明申辩说:“他妈的,我也是没办法,那人是陈良的朋友,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是他带我的,平常跟他也挺聊得来,他都开口了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他说只住几天,又不是长住,我怎么好意思推辞?”
振远说:“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他来了你就去打地铺吧。我他妈的可不想跟陌生人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