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忙碌工作半年后,书福惊愕地发现,原本打算一个月写一章的小说,才写了三章多一点;原本打算一年还完的钱,才还了五分之一,半年的工资都不知道花到哪去了。都怪放假时间在少了,原来以为可以每月请两天假的,谁知道每月请一天都难,还得绞尽脑汁找各种理由——撒谎骗人对自己来说实在比攀登蜀道还艰难——要不然绝不至于进展如此缓慢的,毕竟自己是早已胸有成书了的。
这一惊,书福如梦初醒,心想照这样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结稿,更别提出版了。工作看来是不会闲下来的了,做的事情跟生产密不可分,跟领导的关系又那么紧张,想多请假只能是痴人说梦了。实在不想让自己此生唯一的青春岁月如此糟蹋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鬼地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时的书福,恨不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是不可能,他再次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
想脱产写作,可要辞职却也并不容易,本就身无长技,无门无路,同学朋友一个个混得也都只够甚至不够自己花销,混得最好的郑锋也才刚刚起步,辞职后肯定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到时没钱又得四处借贷,为钱所困如何能安心创作!
出来近两年都没给家里寄过什么钱,如今家里正需用钱,老爸老妈也觉得这工作不错,他们辛劳半生,如今仍未得闲,自己却全无本事,全无积蓄,能让他们安闲度日,如今又怎能说走说走,万一不成功那不得落个不孝而又无知狂傲的骂名。
看来只能接着做下去了,都怪自己没本事,明明不喜欢的工作,偏得拼死拼活小心翼翼地去做,提心吊胆,生怕被开除失业,简直神经过敏。好在还有梦想与回忆,他时刻梦想着终有一天能写出百看不厌的小说,过上悠闲自在、宁静甜美的生活,而回忆让他不会孤独,就仿佛她还在身旁陪伴着自己,支持着自己。梦想与回忆让他的信心、毅力与忍耐力前所未有地增长,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书福不断地失望,又不断地希望,在反反复复的煎熬与憧憬中努力奋进。因为彼此不如意,同学朋友间的联系,渐渐减少,似乎大家都在隐忍中坚持与进取,期待着阳光灿烂的未来。
可是梦想越强烈,对梦想越执着,对无趣无聊的现实生活便愈加厌倦,远走高飞的思想便愈加强烈,单调乏味的工作便愈加难以忍受。渐渐地,工作带来的不快,潜入梦乡,深入骨髓,脸色也随着心情而变得乌烟瘴气,原本笑意盎然的脸,已变得阴郁、沉肃、压抑与愤然。
两年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而又分分秒秒历历在目地过去了,回首往事,恍然如梦。
两年前,与晓玲分别的时候,但觉没有她的时光,一年两年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枯寂,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熬过那孤寂的日日夜夜……
如今竟已过去两年,不知不觉却又时刻怀思煎熬的过去了,人虽还是完好无损的人,可却丝毫没有了当初朝夕相处,相悦相知的快乐,当初自己的预言全都不幸言中,当真痛也隐隐不断,愁也悠悠不绝……
不知道晓玲过得是否幸福,两年前她离开福州后,手机就换了号码,打电话到她家,对方说他是刚搬来的,原来的屋主早已搬走,QQ也从未上线,不论发信息留言,还是发邮件联系,全无回音。
书福只好把心底的一切感受与体会,全写到似水流年上,又备份在日记本里。猜想她已为人妻母,认为彼此都深怀强烈的感情,只做朋友定不能尽情尽兴,倒不如留下永恒的美好回忆,相忘于江湖,铭记于心底。书福唯有在心里感叹:你应该知道,就算注定只能做朋友,我也愿意做你一世的知己,而不愿如此天涯相望,如隔阴阳的。如今唯有默默祝福她一生幸福了。
这两年一心创作,未曾恋爱,而小说却还是遥遥无期,想辞职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留下来却又不痛快:当初觉得还行的工资,现在已是杯水车薪,领导的脾气虽有改善,对自己而言却已为时太晚,心里早已对他对工作都不存奢望,他质量不稳定的好脾气,对自己毫无进益。
工作还是那样无聊沉闷,令人烦不胜烦,一颗心被拖累得志气消沉、苦不堪言。
也许这就是命运,自己的性格与脾气,仍像从前一样,一点未改,仍然不会应酬,不擅拉拢,太不适合在社会上混了。
最近家里人开始催着交女朋友结婚了,这两年忙于写作,没时间出去交际,公司又没什么合适的女孩子,更别说让自己心花怒放的了,根本没什么机会得遇知己——似乎又回到了认识晓玲之前,急切地渴望着爱情从天而降。
家里的房子仍然没添上去,没房子谁肯嫁给你。而今唯有寄望于小说了。可照这样的写作速度下去,一蹉跎又是两三年,写完后也未必能保证畅销,到时岂不事业婚姻两成空……
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坚持下去……
可事到如今,想放弃都不可能了。为了家人的期望,为了晓玲,为了自己,为了美,为了万水千山的梦想,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下去。
但愿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回首往昔,书福突然顿悟:也许人生只是得过且过的,至少到目前为止,确是得过且过的,我们的梦想与愿望,丰富多彩得像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而能及时如愿以偿的却如凤毛麟角,我们总是在努力、坚持与期待中得过且过……也许许多理想,我们终此一生,都无法实现,活一世,不过创造了许多遗憾,而梦想依然遥不可及……痛苦也好,快乐也罢,我们只是宇宙中的一个过客,终归要在茫茫漠漠的时空中,消逝尽净。不同的是,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我们是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欢声笑语而过,还是无奈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抑郁黯淡而过;是和孤寂相伴而过,还是能与自己所爱的人,携手相悦而过。
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就在明天,梦想中的晓玲,又会像当年那样,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笑颜如花的,生活又将变得令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