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尚突然转头对着身后满是悲愤和急躁的孙仲和,以及分别抱着不省人事的宫子歌和曾怡的山子和于岚三人说了这样一个字。风速着实太快,以至于连声音都传不出去,黄尚只得回头飞快地比了比口型,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便继续专心致志地驱使光团前行。
孙仲和三人微微一怔,继而一阵明了,脸上同时也露出了一丝犹豫。
“一”就是第一套应急方案,早在进谷前他们就便已为此次之行中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制定了一系列相应的措施。
眼下这种情况正是可以预见的最有可能的,也是最危险的突发状况——风速过快导致他们无法赶在大风直接侵袭前逃进石洞。
只不过比起最初的预计,目前的情况更为危急,更为紧迫。首先,莫名其妙地被人偷袭,以致措不及防下两人重伤,其他四个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其次,之前为了凿洞,孙仲和五人已经耗损了大半的体力,此刻全赖黄尚一人拖着他们逃命。可即使是在全盛状态下,黄尚的速度比起风暴来还是差了一大截,更不要说像现在这般带着五个拖油瓶了。更严重的是,为了拦下偷袭者的后继攻击,他们已经浪费了一些宝贵的时间,而本来留给他们用于逃命的时间就少得可怜,此刻更是稍纵即逝。
要摆脱这样的困境,眼下唯有依靠黄尚那新进融合的暗金元素了。
罡风悄然迫近,正飞快地蚕食着光团掠过后留下的残影,眼看就要触及到光团的外沿了。
四周一片死寂,黄尚的脑中却是轰声阵阵,犹如万马奔腾,心跳已经快得乱作了一团,血液几乎沸腾,。再这样下去,不用烦劳大风出手,光是体内乱窜的气血都能将其冲死。
距离下一个洞口还有一百多米,可风暴已然压顶,光晕正在飞速暗淡,吞噬在即,可身后几人却还未做出任何反应。
黄尚快要急疯了!
腰间忽地一紧,孙仲和他们终于选择了妥协,连着昏迷不醒的二人一同围成半圆死死地抱住了黄尚。
黄尚迅速冷静了下来。
是全军覆没还是逃出生天,全在这一瞬间。
黄尚目光陡然一定,身形倏然一顿,前推的双手猛然分开拍向两侧,其间喷薄而出的暗金色元素流随即调头,对上了直冲而来的风暴。
嘭!
一声闷沉的巨响声中,光团骤然一缩,瞬息间便被淹没殆尽了……
静,绝对的静,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暗,无比的暗,暗得像是回归了混沌。
一切似乎都被吞噬了……
蓦地!
无声疾掠的大风中,漆黑如墨的空间陡然一颤,一颗绚丽的亮点乍然一现,犹如滔天巨浪中飞冲而出的一艘战舰般,破空而出,冲天而起,转瞬间竟已在数百米之外。
闪闪烁烁、时现时灭,疾驰如电,生生撕裂了看似凝固的黑暗,逐渐放大,渐渐露出了那璀璨的暗金色光晕,美丽的犹如夜空中的一颗即将陨落的流星。
黄尚正在竭力控制着光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风速实在是太过迅猛,整个光团受其影响正剧烈地颤动着、翻滚着,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缩忽涨,像是一颗弹性十足的小球在两侧崖壁间来回飞速运动。
黄尚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驾驶着一艘即将失控的宇宙飞船,在密集的陨石带中穿梭躲闪,稍有不慎便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丹田在灼伤、在膨胀,像是一个弹药库随时都会爆炸;流光在飞滚,在疯涌,像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泻千里。
脑袋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驰、在厮杀,无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搅成了一团,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根本就无法思考。
黄尚竭尽全力,抱守一心,努力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其他的想法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黄尚只有一个念头,唯一的一个念头——稳住,拼了命也得稳住!
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孙仲和几人围着黄尚死死地抱作一团,在柔韧的光晕内不断地翻滚着、坚持着。
大风肆虐,无休无止。光团表面的流光顺着风势飞速旋转,努力地抵消着大风带来的巨大滚动力。
不知过了多久,在黄尚的全力控制下,随着元素源源不绝地支出,随着表层流光飞旋的速度渐渐跟上,颤动的光团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并最终化成了一道直线掠过的闪电,随风飞驰。
黄尚也终于松了口气。
早在一号方案启动的一瞬间,他就对这一惊险的场面有所预料,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上次之所以没有被风带走,主要是因为:一、大石卸去了一部分风力,二、黄尚当时被固定住了,三、刚刚的融合的暗金色流光起到了最终的稳定作用。可刚才这三个必需的条件却一个都没有,被逼无奈下,黄尚才会采取这种孤注一掷的冒险做法。
失去了金元素的辅助,流光柔韧有余刚性不足,无法直接承受住大风的冲击。黄尚只好物尽其用因势利导,最大限度地发挥出目前流光的特性。在运动中,以其堪比浸水牛筋的韧性,通过不断的伸缩膨胀和反方向旋转来抵消大风的直接压迫,直至慢慢适应。
幸亏,山谷是呈喇叭形往外开放的,随着前方空间逐渐变得开阔宽敞,风速缓步减弱,来自两侧悬壁的威胁也最终消失了。
在最初的紧张和危机后,光团的飞行终于稳步地维持在了一条近乎笔直的轨道上,黄尚总算可以抛开对方向的控制,只需一心保持光团自身旋转的速度便成了。相对的,也就轻松了许多。
风速是如此之快,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便将他们送出了山谷,以至于黄尚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还傻乎乎地控制着光团顺风飞行,直至天空变得清晰明朗,直至进入了广阔的沙漠中,这才恍然回醒,急急忙忙改变了方向,一头扎进了松软的黄沙中。
又过了半晌,大风终于平息,漫天沙尘落进后,黄尚方才艰难地撤去了笼罩身周的光团,一群人哗地一声,散了开来,躺倒了一地,一个个累得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黄尚也顾不上其他,第一时间静息凝神检查身体,丹田内的气流还在不受控制地飞旋着,用神识调控了良久,才逐渐稳定了下来。定睛一看,就这么会儿功夫,竟耗去了一大半的元素,原先璀璨无比的星云也已黯淡了许多。黄尚暗自苦笑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调出剩余的元素,静心梳理着混乱的躯体。
不知躺了多久,耳旁突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沙沙声,黄尚从静修中猛然醒来,侧卧而起,对着缓缓回醒的三人急匆匆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死不了,就是浑身快散架了……”山子无神地看了看身旁,有气无力地应道。受到光团的保护,他们三人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被震晕了而已。
“都差不多……”于岚实在没力气再接着说了。
“小宫和小怡怎么样?”黄尚继续问道。
“还活着,不过伤势很重,暂时是醒不过来了。阿黄,你呢,你怎么样了?”孙仲和挣扎着起身探了探宫子歌和曾怡的脉搏,发现还算稳定后,又关切地对着黄尚问了声。
“还好,就是有些虚脱,休息会儿就没事了!”发现大家基本无恙后,黄尚也放宽了心,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妈的,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偷袭我们,你们有看清楚么?”山子猛地侧身坐起,愤愤不已地骂道。
“没,太快了……”于岚叹息道。
黄尚和孙仲和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窝囊啊!”山子愤慨了一声,嘭的一下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沙中。
“何止是窝囊,简直是奇耻大辱!辛辛苦苦一路凿洞,原本是用来避风的,可没料到竟然成了他人搞偷袭的藏身之处。这叫什么,这叫自己刨坑自己往里跳!气死我了!”于岚咬牙切齿地说道。
“最可气的是,到头来竟然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想报仇都找不到对象,这他妈的算是怎么回事啊?”山子仰天长叹。
“我就纳闷了,这个偷袭者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难不成他一直就在偷偷地跟踪我们?”于岚却呼的一声坐了起来,脸上满是气愤和不解。几乎是下意识地,于岚便将偷袭者当成了人类,或许在她的心目中有如此心机和隐忍力的也只有人类了。
“这还用说么?就这么一条道,要不是偷偷摸摸跟着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难道是从天上下来的啊?”山子没好气地回道。
“就你聪明,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偏偏要选在那个关键时刻,之前不是也有好几次机会么?”于岚又问道。
“鬼晓得,或许他以为那个时候是最好的出手机会吧!”山子喃喃道。
“他在等,等我们凿洞凿到筋疲力尽时,等风暴来袭时,才发动雷霆一击!”孙仲和突然幽幽言道。
“可他又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最疲劳,山谷里那么黑,雾又那么大,能见度就那么一点,神识也大为受限,难道他能掐会算啊?”山子追问道。
“不是他会算,是他会看,他的修为在我们之上,神识虽然也受到大雾的影响,可没有我们这么大。”黄尚插口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修为在我们之上?”山子随即问道。
“我跟他对了一掌,论掌力,他在我之上,不过差距也不是很大,这样看来,他的修为应该在化丹后期。”黄尚很肯定地答道。
“化丹后期?这么说,要是我们一起上的话,还是有机会的……”山子眼珠子骨碌一转,立马寻思着如何报仇解恨。
“想得美,以他的修为,就这么会儿工夫,都不知道已经离开多远了?你上哪找去!”于岚反驳道。
“此仇不报非君子,管他上哪,就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心甘情愿!反正不将他碎尸万段绝对难消我心头之恨!”山子猛地坐了起来,一脸决然。
“追什么追啊,你以为他能跑到哪去?别忘了谷中的大风可不是吃素的,也别忘了凿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孙仲和冷冷说道,语气中杀气腾腾。
“呵呵,或许根本就不用追,弄不好他自己就出来了!”黄尚却是很轻松地笑道。
“怎么说?”山子满心的疑惑。
“如果他单单是为了偷袭我们的话,那在他看来肯定是已经得手了,毕竟我们是被风给刮走了。这样的话,你们说他还有必要继续留在谷中么?那不是自讨苦吃啊?”黄尚目光灼灼。
“有道理,那我们就在这守株待兔,等着鱼儿上钩!”山子眼睛一亮,顿时兴奋了起来。
“别想当然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你觉得会有胜算么?守株待兔?哼哼,我看是自寻死路!”孙仲和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两声。
“那你说怎么办,万一他真的出来了,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啊?老孙,你咽得下这口气么?”
“说你是猪,你还死不承认,他会搞偷袭,难道我们就不会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懂不懂啊?”于岚接口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妈的,都被气糊涂了!走,我们现在就走。”山子兴奋不已,嚷嚷着便要起身。
“急什么,等恢复了力气再说。那人修炼的是金元素,速度肯定快不到哪去,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他先好好尝尝风暴的滋味,等我们歇够了,再进谷找个洞躲起来,届时只要他一路过,我们报仇的机会也就来了,这就叫以逸待劳,一报还一报。”孙仲和冷笑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修炼啊!”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万一他要是不出来,万一他继续前行,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孙仲和突然又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管他出不出来,我们始终是要继续前进的。如果他力有不济也被大风刮走了,那最好,省的我们动手。如果他执意前行,单凭他一人速度肯定快不起来,消耗也定然巨大,依我看,他肯定也会参照我们的办法一边凿洞,一边前行。这样的话,就轮到我们轻松了,追上他那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跟他硬拼又有何妨。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他一个!”黄尚愤然言道。
“言之有理,就这么着了!”孙仲和点了点头。
“我也有个问题。”山子突然抬手说道,“我们要是都走了,那小宫和小怡怎么办?难道把他们抛在这不管了?”
“这还用说么,当然要一起带进去,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六人都得呆在一块!”于岚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山子一阵讪笑。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回谷口吧,那里还有点水汽,我多多少少能补充一些……”黄尚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略显无奈地说道。四周尽是干燥的黄沙,别说是补给,多躺一会儿都让人浑身不适,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背起还在昏昏沉睡的宫子歌和曾怡,四人一鼓作气再次冲回了谷口。
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由消耗最少的孙仲和负责放哨和监视,黄尚三人则抛开杂念,抓紧时间吸收元素。
一个小时后,估摸着差不多了,孙仲和叫醒三人,带上宫子歌和曾怡,一群人即兴奋又忐忑地偷偷摸摸潜入了谷中。
途中又经历了两次风暴,靠着之前开凿而出的石洞的掩护,几人快速推进,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接连两次出事的狭窄谷段。
可一路行来,别说是人影,就连个鬼影都没有遇到。
难不成那个偷袭者真的继续独自前进了?
几人带着满腹的疑惑,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早先开凿了一半的那个石洞赫然深了许多,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偷袭者干的。几人惊奇地对视了一眼,暗暗诧舌中继续悄然前行,一路上又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凿开的石洞。
几人兴奋之余,步履也越发小心。
又前进了十多公里,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微弱的金石相撞声,回荡在死寂的峡谷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无尽的黑暗中,不远处甚至于不时地迸出几颗炫目的火星。
终于赶上了!
四人的心陡然一缩,无比兴奋的目光中一股仇恨瞬时翻涌而出,正要悄悄摸至最近的一个石洞随后一路跟进,等待风暴来袭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发动迅猛一击,进而报仇雪恨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熟悉的破空声。
风暴竟然真的来袭了!
天助我也!
四人兴奋得差点喊了出来,正要趁着风声的掩护迅速逼近时,意外再次发生了。
随着两声微弱的吐气声,昏迷至今的宫子歌和曾怡在这紧要的关头终于苏醒了过来,正睁着迷蒙的双眼准备开口询问。
四人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破空声越来越紧,越逼越近,偷袭者已经抛下了手中的活,正闪着一身绚丽的金光向着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石洞迅速奔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四人也顾不得其他了,迈开大步就要飞冲过去抢先进洞。
突然,四周空间陡然一颤,一颗颗晶莹的淡青色光点带着轻盈的跳动陡然闪现、。
四人猛然顿步,愕然回首,赫然是宫子歌这小子好死不死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从滚滚袭来的风暴中感悟到了气元素,此时正面带愉悦地沉浸在新元素的欢快包围中。
四人面面相觑,相对傻眼,实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