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死
ader20012015-10-25 01:454,639

  “干,还让不让人活了!”宫子歌傻愣愣地瞪着前方看似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实则气势汹汹快如闪电的罡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山子,还愣着干嘛,快动手啊!”于岚猛然回神,双眼圆瞪,大吼了一声。

  山子猛地一颤,一咬牙正要继续下劈,却被孙仲和一把拦了下来。

  “现在动手也没用了,我们跑得过飓风么?”孙仲和沉声说道,凝重的神色中透着一股刚毅。黄尚昏迷不醒,作为目前实力最强之人,他必须挺身而出担起这副重担。

  “那你说该怎么办?站着等死?”于岚神情一滞,急得又吼了起来。

  “老法子,这次我来,你们要抱紧了!”孙仲和郑重地嘱咐了一声,倏地俯身蹲地,对着黄尚身旁的石面正要凝神提气如法炮制强行破开一个可以套手的小洞时,耳旁突然响起了一丝微弱的呻吟。

  众人骤然一震,循声看去,对上的赫然是黄尚那双迷蒙中透着丝丝清亮的眼睛,几人顿时大喜过望。

  “阿黄,你可醒了!”于岚惊喜万状,可瞬间脸色又塌了下来。

  前方那无与伦比的轰隆巨响再次传来,整个空间为之震颤,又一波罡风不期而至了。

  “我操,还让不让人活了,没玩没了了啊!”黄尚愣了下,尽管浑身像是被坦克碾过了一般痛得根本无法动弹,酸得提不起一丝力道,可或许是刺激过度,一股力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突然抬头冲着黑漆漆的天空破口大骂道。爆出的话几乎跟宫子歌一摸一样,这俩兄弟倒是心有灵犀。

  “还愣着干嘛,快抱住我啊!”骂声刚落,黄尚又对着傻愣的几人急急喊道,冷汗瞬间侵透了全身,渗入了那触目惊心的道道伤痕中,黄尚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阿黄,你不要命了……”山子惊呼道。

  “少废话,快点!”黄尚死压着牙关一面竖着耳朵倾听,一面急声催促,。

  “阿黄,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撑的住么?”于岚眼眶微红,神情极为不忍。

  “撑不住也得撑,快点啊,来不及了!”大风越来越近,黄尚急得恨不得直接跳起来拿脚踹人。

  “我来,你管自己……”一言不发的孙仲和突然开口,双拳白光一耀,便要打出,又被黄尚冲口而出的话给骂住了:“来个屁,这石面你根本破不开,快点啊!哥哥姐姐们,求你们了,再磨磨唧唧,大家全得完蛋!”

  “我操!”孙仲和双眼骤然血红,双拳青筋暴突,死盯着黄尚决然的面容,忽地一阵泄气,终于一俯身趴在了黄尚身上。

  其他几人狠狠地踹了下地面,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纷纷趴下,再一次串成了一根看似牢固的人绳。

  所有人的心再次咚咚作响,再次跳到了嗓子眼。

  险之又险,几乎是刚一卧倒,大风便冲过了几人身周。毫无疑问,人绳再一次被绷成了一根钢丝,紧接着,两股旋风自两侧同时袭来,重重地打在了黄尚的身上,新一轮的摆动也再一次开始了。

  大风扫过的刹那间,黄尚就觉得犹如五马分尸般,只听得一阵炒豆般的清脆爆裂声,全身的几处主要关节一下子便尽数脱位了。

  痛,只是煞那间的感觉,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剧痛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是阵阵麻木,身躯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起来,根本控制不住。

  后面五人也好不到哪去,大风不休,摆动不止,护体的光晕被震得微不可见,茫茫中唯一清晰的便是几人凄惨万状的身躯和惨白如雪的神色。

  先前大风侵袭已然耗去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现在一个个都已成了强弩之末,靠自身的修为必定撑不了多久,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个人的意志和团队的力量。

  在狂风中苦熬的几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时间会走得如此缓慢。

  五分钟不到,除了黄尚双手被限无法挪移外,其他五人紧箍的手在不停的抖动中渐渐地松动了,从前面一人的腰部一寸寸下移,最后挪到了双脚。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放手就意味着死亡。

  五分钟不到,内丹再次缩小了一圈,元素的耗损极为迅速,犹如开闸放水般倾泻而下,眨眼的功夫便降至了破散的零界点。

  内丹中的元素存储量一旦低于四分之一,便会濒临散化。而在抵抗第一拨罡风时,众人的凝聚的元素便已消耗了十有五六。此刻,每消耗一份,几人的心便跟着颤抖一下,渐渐地,连原本坚若磐石的意志也跟着动摇了。

  一旦内丹破裂,众人的意志定会跟着崩溃,形势岌岌可危。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死亡只是刹那间的消逝,而等待却是漫长的煎熬。

  风,还在无声地肆虐;光晕,彻底黯淡,露出了一道道白花花的伤口;血,激射而出,随风逝去,根本无法在身上停留;意识,随着飞散而开的一串串血珠缓缓流逝;昏沉如潮水般袭来,渐渐占据了主导。

  放手,意味着死亡,也意味着解脱。多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多么痛快的一个选择。

  抱紧,意味着生存,也意味着煎熬。多么困难的一个动作,多么痛苦的一个选择。

  所有人都想放手,都想获得解脱,可所有人都不得不抱紧,不得不继续忍受煎熬。因为他们是一个团体,一个环环相扣息息相关的团体。任何一人的放弃都会引发连锁反应,严重者甚至会导致全军覆没。

  这可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所愿意看到的,自己挂了也就罢了,要是进而连累到了他人,那还不得愧疚终生!

  话虽如此,可要想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

  黄尚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他的身躯酥软如棉,他的意识危若悬丝,他原本浑圆无暇的两颗内丹正在急速萎缩。

  原打算靠着一口气和这副被淬炼过的还算结实的身体硬撑一阵,然后再鼓动仅剩的元素死熬到最后,可没料想身体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逼不得已下,他只好提前动用了那仅存的储备。金元素内丹就像是被剥开的熟鸡蛋般,眨眼的工夫,蛋壳破裂,蛋清脱落,只剩下了一个圆滚滚黄橙橙的核心;紧接着水元素内丹也犹如被抽丝的蚕茧般,滴溜溜一转,缠绕在外的细丝便被一抽而空,露出了一个光秃秃蓝莹莹的内核。

  咯咯咯……

  清脆的让人心碎,裂纹应声而现,迅速蔓延,眨眼间爬满了整个核面,两颗内丹摇摇欲破、危在旦夕。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心若磐石,依然苦苦坚持,不仅仅是因为他根本放不开手,更是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一个团队领导人应负的责任。

  除非他死了,除非石头崩裂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他坚信绝对能够挺过这一关,他坚信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们就按照个人实力的高低串成了一线,原以为越靠后承受的附加力就会越少,痛苦也会越轻,可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越后面震动越剧烈,痛苦不仅没有减弱反倒不断加重。

  这样一来,处在最末端的宫子歌就遭大殃了。此刻,他简直是痛不欲生,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星光闪烁,全身的骨骼也快要散架了。

  几人中最难受的就属他,最想放手的也是他。因为他身后没人,放手后既能让自己解脱,也不会连累别人,还能大大地减轻前面几人的负担,可谓是绝佳的选择。

  可他不敢,除了他天生怕死外,最重要的是他对黄尚那近乎盲目的信心。

  只要黄尚没有放弃,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几人中唯一还有一丝余力,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便是孙仲和了。虽然他在纵向上所经受的冲击仅次于黄尚,可由于处在大石正后方,被垂直的石面和黄尚挡住了很大一部分横向的直接冲撞,因而总体来说,他的消耗反倒较少。

  以他目前在团队中仅次于黄尚的实力,本不该占据紧贴黄尚这个相对轻松的位置,之所以会两次都选择此处,并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为了保存实力随时接应黄尚,应付突发状况。

  就像眼前这般!

  紧抱着黄尚的双脚,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黄尚身体所发生的巨变,从最初猛烈有力如羊癫疯发作般的抽搐,渐渐松软成了一根似断非断的老皮筋,到如今绷直的肌肉彻底松弛,像煮熟的面条般软了吧唧,完全失去了弹性,任凭大风摆布。

  受其影响,原本还能稍微稳住的有节律摆动,终于彻底失去了控制,变成了一道快似奔雷、叠像重重的笔直虚影。

  眼见于此,尽管被震得头痛欲裂气血翻涌,可孙仲和还是强行出手了,如猛虎下山般狂吼了一声,内丹全速旋转,元素层层涌出,排山倒海勇往直前,直面而来的大风被强行分开,向着两侧呼啸而过,众人压力顿减。

  孙仲和双目圆瞪犹如铜铃,须发直立宛若尖针,浑身抖如筛糠,再次暴喝一声,正要调动全力更进一步接过重担之际,双手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僵直感,紧接着金蓝二光骤然闪起,几乎同时暴涨,迅速交融相汇,形成了一团炫目绚丽的暗金色光晕。

  轰的一声巨响,光晕猛然炸开,急速扩张,瞬间便涨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光团,将所有人护在了其中,将直冲而来的大风生生排开。

  突然,一切都静了下来,一切都停了下来。

  刚才还在半空中苦苦挣扎的人绳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托住了一般,缓缓地落回了地面。

  光团内,暗金色流光四处游走,流闪如电,满目皆是,时不时地缠绕碰撞,时不时地爆出了一片片绚烂的光丝,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鲜花,美得让人目不暇接,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突然降临的安逸让饱受煎熬的几人情不自禁地松开了紧绷的双臂,木然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片片暗金色荧光花,看着美如幻境的身周,清醒的五人抑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

  可当目光顺着流光激射而出的方向飞速下移,最终落在了炫目的发光源——黄尚那破损不堪的身体上时,冲到嘴边的欢呼声瞬间消散,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黄尚算是破釜沉舟彻底拼命了。

  内丹的自行破裂和强行自爆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大的区别,可本质上却是截然不同的。就好像洪峰来临时开闸放水和爆破炸堤一般,虽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将水泄掉,可引发的后续效应却是天壤之别。

  前者虽慢,可只要挺过了最初的艰难阶段,只要大坝没有被冲垮,洪水就不会大面积蔓延,灾后的恢复也会较为顺畅。后者虽然图了一时之快,可势必会引发洪水泛滥,最终还会导致灾后重建工作进度极为缓慢。

  也就是说,元素消耗过猛,内丹自行破裂后,前期虽然会遇到一些困难,比如浑身虚脱,比如精神萎靡等等,可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很快便可恢复如初。

  相对于强行自爆后漫长的恢复期和绵绵不绝的酸痛,这点苦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可问题是,自爆一颗内丹就已经让有过此类经验的程显东吃尽了苦头,而黄尚这个疯子竟然一下子就把两颗都给爆了,而且还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强行而为。

  这不得不让孙仲和他们几人在感动不已的同时,对黄尚目前的身体状况担忧到了极点。

  四周寂静如死,风还在继续,却再也无法影响到他们,哪怕是分毫。黄尚虽然趴着一动也不动,可暗金色的流光却源源不断地从其残破的身躯中散发而出,流转若飞,光芒笼罩处,之前让他们畏惧若死的大风根本无法将其冲散,进而侵袭入内,只能在光芒形成的璀璨圆体外飞掠而过。

  看着眼前如梦幻般安详的一切,再想想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众人只觉恍若隔世。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人不敢相信。

  可目光一落到黄尚身上,众人的感觉突然变得异常真实,真实得让人心痛。

  时间分秒流逝,光芒渐渐黯淡,大风终于平息,四周也恢复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连黄尚也如早先一般伏地而卧昏迷不醒。

  五人依然默默地守候着,静静地等待着,期盼着奇迹的降临,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早已置若罔闻,早已视而不见。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空中突然又传来了咻的一声,石化中的五人倏地一个激灵,骇然惊醒,猛然看去,期盼的奇迹没有发生,阴魂不散的罡风却不依不饶地再一次轰然而来了。

  难不成真的是不死不休,真的是在劫难逃?

  身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死。

  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迅速笼罩在五人的心头,所有人都想到了放弃,想到了安心受死,可转瞬间又被黄尚那大无畏的身影所取代了!

  与其坐以待毙窝囊死去,不如拼死一搏慷慨就义!今天就跟着贼老天好好斗上一斗!

  倏然起身,直面滚滚袭来的罡风,轰然声中,五团彩光猛地涨开,聚拢交融,汇成了一股磅礴如山的凛然气势,五道渺小的身影此刻看上去竟是如此的高大。

  大风席卷而来势不可挡,黑暗遮天蔽日紧随其来。

  对视一眼,五人齐齐点头,正要俯身趴在黄尚四周,将其牢牢护住之际,前方滚滚袭来的大风中突然冲出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黑暗笼罩下,那巨大的暗红色身躯竟将快似闪电的罡风甩在了身后,正向着他们这边直冲而来。

  那熟悉无比的形象,那摄人心魄气势,让五人正处于高度警戒中的心神瞬间便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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