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白日那场艰苦的攻防战似乎随着黑夜而隐去,但城西校场一片军营中,发出的一声声哀号声,证明那一场战争确实存在。
依旧是那个小小的扶摇殿中,董卓呆呆的坐在御座上。
其实他在白天除了亲手杀了几个人外,并没累着,后来救治士卒的事也不用他亲自下手,主公也得有主公的样子,偶尔体恤下士卒是英明,但要是上位者亲自去照顾那些士卒,可能会适得其反,失了威严。
但到了夜晚,他依旧感到累,非常非常的累,还夹带着一些忐忑。
因为李肃已经偷偷摸摸的带着数名随从,带着他的爱马赤兔,去了丁原的大营。准备实施一次策反,招降吕布,还附带着数万大军。
白天一战,让他的西凉兵减员了数千,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虽然城池太大,没占多少便宜。
但按道理来说,做为攻城的一方,丁原的损失定然在他之上,应该能稍微的对吕布的心理起到一些压迫的作用吧。
“丞相还不歇息?”多日没有出现在董卓面前的宜姬,今日却随侍在董卓一边,看着董卓愁眉苦脸的面庞,柔声道。
董卓对骑马无爱,大方的一挥手,把赤兔送了人,但他老婆却心疼的紧,气得足足瞪了他半个时辰,然后冷哼一声,独自一人找了个地方睡去了,只留给董卓一个冷傲的背影。
“睡不着,去把灯拨亮点,本相要挑灯夜读。”越想,心就越发混乱,董卓哪睡得着啊,拿起案上的一卷竹简,不耐烦道。
不言也不语,宜姬只是轻轻的走到油灯面前,拾起木签,挑了挑灯头,让本灰暗的灯火一下子透亮了很多。
轻柔到似乎是猫走过般的动作,为的只是不打扰董卓。
然后,轻轻的靠在一旁,宜姬素手托腮,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占有了她,注定是她这辈子依靠的男人,见他愁眉盯着竹简猛瞧,眼睛却散漫无神,似乎连竹简都拿倒了。
嘴角不由自主的荡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美,很美。
阵阵春风拂过,使洛阳城的漫天血腥味,稍稍的散去了少许。
黑暗间,平原门的巨大城门,却无声无息的敞开了,一袭黑衣的李肃牵着一匹赤红色的战马,带着几名随从,鬼祟的朝着丁原的大营行去。
临近大营时,营门口响起了一声充满警惕的声音:“谁。”接着,李肃就听到了箭上弦,弓弦拉满的声音。
“别,别啊。”急忙快速的上前几步,李肃对着守门前的几个士卒道。
“是敌军奸细,抓住他们。”为首的什长,撇了眼李肃,大声的对身后的士卒道。
“嗨,这位军爷也不看看,哪有奸细带着马匹、随从乱走的。”李肃指了指身后的几个随从打扮,并扛着担着几只大木箱的西凉兵,道。
什长闻言一愣,孤疑的撇了眼几人,却立刻感觉到了不对,这几个人虽然穿着随从服侍,但行走间带着一股刚气,普通随从哪有这种气质,只有军中焊卒才能带着这种气质。
“抓了。”什长反映迅速,刚感觉不对,就厉声大叫道。
李肃闻声,苦笑了一声,回头对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反抗。
睁着眼,背着手,静静的等着什长率人围上来。
等这些人一切都做好了,李肃还算沉稳的稍微拨开了点指着他下巴的矛戈,轻笑道:“军爷您看,要真是奸细会这样吗?”
说完,见面前的什长又露出孤疑的神色,顺势轻轻的上前几步,在什长的耳边道:“老实说,我是你们少将军的同乡,在董卓军中任小吏,今晚特地带着几个亲信投奔你们少将军,并带了董卓军中情报献给你们少将军。”
“什么?”一声大叫后,什长偷偷摸摸的看了眼四周,这才呼了口气,只是看向李肃的眼神中更加的疑惑了。
“你还别不信,你可以找一个人去拜见你们少将军,就说九原同乡李肃求见。你们少将军必定派人来接。”李肃见他说的有些奏效,立刻斩钉截铁的断然道,连那一声军爷也去掉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反正要真是奸细,是报告给少将军或是主公还不都是一样。
心中一思量,这什长立刻唤来身后一个小卒,低声吩咐他前去面见吕布,自己则依旧紧紧的盯着李肃,像是一眨眼,李肃就会不翼而飞一般。
“什么,你说谁?”吕布由于白天战事不顺,本就有点不耐烦,听见士卒深夜求见,更是眉头狂皱,但还是耐着性接见了他,但一听是李肃求见,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禁问道。
“来人称自己是少将军的同乡,九原李肃。”这士卒本就对深夜拜见吕布有点惶恐,现在见吕布的脸色有点异样,更是战战惶惶。
李肃?好像是董卓手下的一个次要人物,难道…。。,眼睛一眯,吕布摸了摸下巴,向营外大声喊道:“来人。”
“将军。”一名亲兵闻声走进营帐,拜道。
“近身。”吕布招了招手,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
亲兵闻言,快步走到吕布面前,俯下身子。
“叫人把曹性、魏续找来。”顿了顿,吕布小声吩咐道:“再带上几十号人,跟着这人,去把所有人都带来,记得,所有人。”吕布特地的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
“诺。”狠狠的点了点头,亲兵应了声,带着这名士卒,走出了营帐。
“父亲大人啊,父亲大人,白天一战,几乎是伤筋动骨,您难道真想带着我们万劫不复吗?要是这样,那就别怪吕布无情了。”吕布一边擦着方天画戟,想起丁原依旧倔强的脸,一边喃喃自语道。
吕布是在为丁原可惜啊,本来聪明绝顶的人物,在所谓的汉室面前,就是失了冷静,以卵击石,碰一下还不够,非要灰飞湮灭才肯甘心。
丁原愿为汉室尽忠,但他吕布却不愿意。
丁原大营前,那名奉命迎接李肃的亲兵,率数十名士卒来到被团团围住的李肃身前,打量了李肃片刻,才点了点头。
笑着转头对什长道:“幸好兄弟没动粗,这位大人可是少将军的贵客。”
什长豪爽一笑,道:“此人自报是少将军同乡,兄弟们哪敢动粗啊。”
“哈哈”一笑,亲兵亲热的拍了拍什长的肩,低头伏在什长耳边,赞道:“做得好。”顿了顿,诱惑道:“诸位幸苦了,少将军那准备了些许酒水犒劳各位兄弟。”
“酒水?”什长闻言舔了舔嘴唇,好几天没闻到酒味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做了这么件小事就能得到一顿酒菜,什长自然极为乐意。
但这营门。什长为难的回头看了眼营门。这要是出事,可是砍头的罪过。
狡辩一笑,亲兵大声朝身后的士卒道:“分十个人看守营门。”替什长解了后顾之忧,亲兵这才转头笑道:“这下兄弟没什么好担心了吧。”
“有吕布身边焊卒看守,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什长大喜,笑着对身边士卒吆喝道:“来来来,把弓和箭都收起来,拖这位大人的福,少将军请咱兄弟们喝酒呢,走。”
到底也只是个行伍出身的什长,转眼就忘记了李肃身边几个人的异常。带着手下人,高高兴兴的跟着亲兵走了。
夹杂在众人中间,李肃眼中笑意十足。主公果然没有说错,今晚会有意外之喜,吕布能接见他这个敌方将军,毫无意外,就是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穿过无数座布置整齐的军帐后,李肃等人最终停留在了比之四周要大上一号的营帐前。
“你们带着这些兄弟们去下边喝酒。”亲兵转头吩咐了一声,这才单手虚引,恭声道:“这位大人请。”
眼看那队守门的士卒高高兴兴的被带下去。李肃摇了摇头,愚昧无知啊。
“赤兔先留着,先把这些东西抬进去。”李肃转头吩咐了随从一声,整理了下衣服,昂首踏入营帐。
依旧低头擦拭着方天画戟的吕布听到动静,抬起头见一位还算英俊的青年,朝着他一鞠到底,歉然道:“奉先兄…。,李肃不请自来,实在是罪过罪过。”
“你我各位其主,现今两军交战,你这一幅模样来找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有话快说,说完快滚。”吕布这时哪还有先前沉思算计的模样,对李肃的见礼视而不见,就这么坐着,满脸傲然的盯着李肃,冷声道。
就算是武夫也知道待价而沽的道理,吕布已经有了异心,但谁不想爬的比较高点,自然得把气势摆的十足。
这个时候,李肃身边的几个随处也把一些箱子之类的东西抬到了帐内。
李肃施施然的坐到其中一个箱子上,心中有底,使得他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膨胀,对吕布的冷言冷语也不在意。
李肃眼神缓缓的扫视四周,淡淡的打量了下帐中的布置,片刻后,不急不缓道:“两军交战,我此来的目的,想来奉献兄也是能猜到一二的,又何必多问。”
“丁原是我父,并州军又有数万,我吕布凭什么要背下叛主的骂名。”满脸傲色,吕布高声道。。
见吕布面不改色,咬着手下数万人不方,李肃眼珠一转,笑问道:“昨日一战,奉先兄也在其中,不知奉先兄以为,丁刺史有几分胜算?”
“五分。”吕布不加思索,但随后又加了一句,“就算是胜了也是两败俱伤。”
“五分?哈哈…。。”李肃见吕布中套,哈哈一声,道:“我就跟奉先兄明说吧,就算是丞相兵败洛阳也会拉上皇帝陪葬。”
“最后论起功过来,是谁攻打洛阳,致使皇帝丧命的,是丁原。”说道激动处,李肃豁然而起,手斜指向天,断然道:“我敢断定,到时群臣定然斩丁原首级以祭奠皇帝,而你们这些丁原的抓牙,则必定一起陪葬。”
吕布闻言一惊,脸上由傲气十足逐渐转为凝重,他的长处是带兵打仗,这些事他往往一点就通,但要论起权谋政治,吕布只能算是雏,先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哼,大不了我劝父亲退兵回并州就是。”吕布冷哼一声,强辩道。
“丁原?汉室忠犬尔,岂会退兵?”冷笑一声,李肃向吕布重重的一鞠,问道:“奉先兄骁勇盖世,不知官居何职啊?”
不等吕布回答,李肃又自答道:“主簿。”
“而区区在下文不成武不就,却得丞相厚爱,官居虎贲中郎将,相比之下,到底是谁刻薄寡恩啊。”李肃特地的拖长了声音,问的不阴不阳,又巧言另辩,大揭丁原短处,借机抬高董卓。
“以位而论,丁原不过刺史,令不出并州。而丞相乃三公之首,万万人之上,可号令天下。”李肃越说越快,也越发高亢激昂,唾沫横飞。
吕布再怎么说,也是并州军中最武勇的战神,自然有点傲气。李肃以势压人,以强凌他,还揭他痛处。
使吕布的火气不由蹭蹭蹭的上来,一脚踢翻木案,方天画戟重重的向地面一击,大喝道:“说完没有?”
李肃面上一震,声音放缓,再次向吕布一鞠到底,轻声道:“今日之言,出自肺腑,要是奉先兄不喜,一戟之力就可砍下我之头颅。”
李肃的声音放缓,反而令吕布冷静了下来,脑中一清,自然发觉了李肃话中的破绽。
收回方天画戟,轻轻的扶起木案,从新跪坐在垫子上,呵呵一笑,道:“诡辩,董卓带兵入京,横行无忌,内有文武大臣节制,还有西园军未降,外有无数诸侯不服,恐怕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吧。”
“唉,自己委实太过怕死了,要是一言到底,和他争个面红耳赤,没准这时吕布已经是丞相的囊中之物了。”吕布这么一说,算是彻底的毁去了他先前的优势,苦笑一声,李肃停顿了片刻。
本想为董卓省下一些利益,比如说外边那匹赤兔,没准董卓一高兴,许诺的亭侯就变成了乡侯、县侯。
现在只好抛弃了。心中的小九九没打成,但李肃却不气馁,扬声道:“丞相虽然不能服众,但却是大汉丞相,手握重军,在西凉更是根基深厚,要想再招募一只数万兵马的大军却也不难,不说能号令天下,但威服雍、司隶,并州三州却是稳当,要是加上奉先鼎力相助,权倾天下也指日可待。”
“而丞相更不是丁原。”说着李肃陆续打开一个个木箱,顿时,帐内被一阵金银之光充溢,端端的是金碧辉煌啊。
“这?”吕布无父无母,从小就穷,在丁原手下更是被管的死死,哪见过如此阵势,一、二、三…六箱。
勉强稳了稳心神,最后再贪婪的看了眼,吕布才转头疑惑的看向李肃,等他的下文。
“丞相早闻奉先之名久矣,这些只是丞相小小的心意。”轻描淡写的就把董卓收刮了车骑将军府后的全部金银之物送给了吕布。
说完,李肃双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营门外守着的随从立刻牵着赤兔走了进来。
轻轻的抚摸了下赤兔额头上的小月牙形的白毛,赤兔却像当初对待董卓一样,充满敌意的瞪了李肃一眼,然后一甩马头,从李肃的手上逃脱。
李肃尴尬一笑,道:“这是赤兔,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良驹,丞相闻将军无上好战马,特送上爱马与奉先。”
董卓不太会骑马,对赤兔不屑一顾。但吕布不同,一匹上好的战马或许能在战场上救下一员武将的性命,吕布是武将,更是骁将,对马匹自然是情有独钟。
他一眼就看出赤兔的不凡来,眼睛灵动有神,四肢强壮有力,全身彪而不肥,而且从马形上看也属罕见。
最特别的是有一股傲气,纯粹的傲气,这股傲气,他也见过,每日起床照镜时,铜镜内的自己就带着这种傲气,他自负人中无敌,这马难道就是马中独秀?
吕布情不自禁的抚摸了下赤兔的半兔头形的马头,而赤兔却也怪异,不仅没拒绝,反而亲昵的蹭了蹭吕布,模样很乖巧。
先前李肃的情况吕布也看在眼里,现在见赤兔如此对待自己,吕布不禁大喜,更加亲热的抚摸着赤兔的马背。
“奉先以为如何?”李肃见此心里大定,笑呵呵道。
“看来丞相是摸透了吕某的性子,那丞相以为,吕布会如何作为?”吕布眯着眼,眼中射出透亮的冷芒,道。
吕布骨子里桀骜不驯,信奉强者为尊,未发迹时,他是弱,而丁原是强,就认了父亲,相处几年,虽然感情有点,但很淡薄,现在又是董卓强,而丁原弱。
就算是李肃不来,吕布也不打算陪着丁原一起与董卓玉石俱焚,何况今天李肃先是分析了下当前形势,再投其所好,进一步的拉拢之下,吕布当然有了决断。
“丞相早已在洛阳城内准备好了骠骑将军府,赐下美人十名,等待将军入住。请骠骑吕将军取逆贼丁原首级,率大军归降,事后,再奏请皇帝为将军请功,言封列侯。”李肃面色一变,恭敬的朝吕布拜道。
此时的李肃仿佛一个巫婆,送出一道道大餐给吕布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
一朝拜将,再封侯。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吕布的心不由的猛烈的跳动了几下。
世人所求是什么,不过权、色、财,对于浮财,吕布顶多算是喜好,女色也是浅尝即止,所看重的不过权势尔。
现在吕布除了率亲信当叛出并州军,流亡天涯以外,就只有让整支并州军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或率大军返回并州,或是投降董卓。
而他控制并州军必定得杀了丁原,之后军心也未必就稳,要是董卓出兵而击,必然会全军覆没,结果也是一无所有。
虽然在董卓的手下拜将封侯并不如他在并州军内风光无限,事后,可能被剥夺兵权。
但奈何形势比人强。而且董卓的价码也出乎他的意料。
该如何取舍?
见吕布面上还有点挣扎,李肃自然不会蠢到催促,只是淡淡的微笑,等着吕布的回答。
过了良久后,吕布才勉强的镇定下来,道:“丞相事后欲如何待并州军?”
虽然如主公所说,贪财、好权,毫无忠诚,到也不蠢。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李肃闻言微微一笑,道:“听说将军擅骑,事后丞相保留并州骑三千,由将军统驭。”
营帐分前后,前为议事之所,后为睡觉之用,中间一道屏风隔开。
三千并州骑?有兵权就能上战场,能上战场就能得到董卓的信任,也能继续往上爬。吕布眼神一亮,干了。
“过来。”吕布突然朝着身后大喝一声,道。
“末将恭喜骠骑将军。”魏续和曹性一身戎装,在走出屏风,来到吕布身前笑拜道。
“召集侯成,张辽、宋宪等人,控制大营,我亲自去取了丁原首级。”吕布大声命令道。
“诺。”两人一脸喜色的应了声,退出帐外。
“兄台稍等,吕布这就去取丁原首级献给丞相。”说着,吕布拿起方天画戟,急匆匆的走出帐外。
“骁勇无敌,却一身的弱点,原来人,真的是无完人啊。”李肃呵呵一笑,施施然的坐到吕布的位置。
文不成,武不就,或许,我能把今天这事当作是进阶之途。眼中神采飞扬,李肃喃喃自问。
“你们干什么?”某处营帐内,以为偏将突然从沉睡中苏醒,看着眼前以宋宪为首,一队手持矛戈的陌生士卒,惊声大喝道。
“送你上路。”哈哈一笑,宋宪扬起早已出鞘的宝剑,喝。低喝一声,果断的砍下此人的头颅。
可怜也算是员并州骁将,却连惨叫都未发出来,头颅就飞了出去。
无头的身体无意识的动了几下,这才不甘的死去。
而后,以吕布营帐为中心,一队队的士卒,分散开来,悄悄的前往一些丁原心腹的所在的营帐。
在吕布几个亲信的带领下,以几声惨叫为代价,干掉了丁原的一些心腹老将,逐渐控制全营。
“是奉先啊,怎还没睡下?征战了一天,应早点休息才是。”帅帐内,丁原尚在读书,见吕布持着画戟进来,却没感觉到不对,反而放下手中竹简,关心的问道。
“父亲啊,孩儿想向您借用一样东西。”吕布面无表情,森然道。
“何物?”丁原一愣,却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吕布完全没了往常的恭敬。
“头颅。”话音未落,一抹寒芒暴起,丁原甚至能感觉到了,他亲自请工匠为吕布定做的画戟割破他的皮,断了他喉管,切碎了他骨头的声音。
“奉先我儿。”丁原张口欲言,吐出的却是点点鲜血。
所谓家贼难防,丁原做梦恐怕也想不到他口中的义子,会如此狠毒,如此决然的的致他于死地。
“你姓丁,我姓吕,当初又是何必呢。”俯身捡起丁原的头颅,为他轻轻的合上怒睁的眼睛,吕布轻声道。
随后,吕布捡起头颅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盒中,唤进门外的亲兵,把盒子递给他。
“少…少将军,这…。。”亲兵虽然跟随吕布多年,但却也只是小卒,一见丁原无头的尸身,与手中尚在滴血的木盒,颤抖着手,结巴道。
“嗯。”吕布低着声,发出一个冷如冰窟的鼻音,瞪了眼亲兵。
亲兵抖着腿,努力的低着头,不敢看向吕布。
“多做少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吕布放缓了声音道。心里却是一突,自己的亲兵都如此,普通士卒呢?
并州军大多为并州子弟,而丁原坐镇并州多年,不管威望还是人望都不是吕布可比的,吕布能以武勇暂时控制并州军,久了恐怕生变。
“看来得加紧行事了。”
半个时辰后,奉命诛杀丁原心腹的魏续等人陆续赶回。由于见了血,几人的身上难免激起一些杀气,再加上丁原就躺在一旁,令帅帐内的气温低到了顶点。
“怎么样?都办妥了。”悠然自得的坐在本应该是丁原的位置上,吕布笑问道。
几人面面相视一眼,随即爆发出一股惊天的笑声,齐声道:“轻而一举。”
“既然我等投了董丞相,自然就不能让大军乱了。”吕布笑着道了一声后,大喝道:“魏续、曹性。”
“末将在。”
“你等率手下士卒去集结大军,再以丁原之令,兵发洛阳城。”随即,吕布看了眼二人刚毅的面容,轻声叮嘱道:“千万别让兵士哗变,不然我等前程,就算是毁了。”
“诺。”
寂静的黑夜中,洛阳城东,一辆马车突然从过道上驶过,由于速度过快,车轮与地面的碰撞所发出的“砰砰”声格外的刺耳。
“快,再快点。”荀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车夫大喊道。
“公子,这辆马车也有些年头了。要是再快下去,俺怕它会散架。要是把您摔坏了,俺怎么向家主交代啊。”车夫一边挥鞭抽打着马匹,一边回头答道。
“要是再耽搁一刻钟,就不是我摔死那么简单了,恐怕大汉朝都得变天,快呀。”紧紧的扶着护沿,荀攸焦急道。
“哎。”见荀攸的口中都快冒出火来了,车夫这才应了一声,奋力一挥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臀上。
不料事与愿违,马儿吃痛之下,一声嘶鸣,立时人力而起。
“碰。”高速行驶的马车瞬间与马相撞,荀攸只觉得一阵天摇地晃,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飞去。
幸好荀攸年纪轻,而且也不是纯粹的文弱书生,飞出去的瞬间,脑子也清醒了过来,在快要接近地面时,一个驴打滚,狼狈的滚到了一边,险而又险的捡回了条性命。
只是两条先着地的手臂却失去了知觉,滚了滚,好半天没爬起来。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本在前面驾车的车夫由于体格健壮,摔了个七分八素后,捂着膀子,走到荀攸的身边,焦急的喊道。
“扶我起来。”荀攸心神一定,虚弱的喊道,现在可不是他死的时候啊。
“公子没事就好,公子没事就好,要不然俺也得抹脖子自杀了。”见荀攸还能说话,车夫大喜,扶起荀攸后,语无伦次道。
“快,背着我,继续赶路。”荀攸冷静异常,强忍着双臂麻木后,逐渐加重的疼痛道。
“唉。”见荀攸年轻,却倔强异常的面孔,车夫叹了,一把背起荀攸,借着依稀的月光,沿着街道快,速的在黑暗中奔跑。
“嘭嘭嘭…。。”袁府门外,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谁呀。”大半夜的,守门的家奴,嘟囔了一句,这才不情不愿的揉着眼睛,慢吞吞的开了大门。
“快去禀报袁大人,就说荀攸求见。”荀攸在何进时期,曾为黄门郎,在董卓入京后,果断的辞去了官位,现在不过一介白身。
“公子稍等。”但这家奴却刚好见过荀攸一面,依稀记得袁隗曾挟着荀攸的手,两人亲密的模样。
见他们主仆这幅狼狈样,精神顿时一震,向荀攸拜了拜道后,这才转身走入府内。
片刻后,整座袁府灯火大亮,袁隗一身便服,带着几个家奴,匆匆忙忙的赶来。
“公达怎会如此狼狈。”轻轻的打量了下被车夫掺着才能勉强站立的荀攸,袁隗讶然的道了一声后,朝身后大喊道:“快派人去医馆,请金创医来。”
“不用劳烦了。”荀攸苦笑一声,道。
白日里,董卓纵容西凉兵把洛阳城内的所有医士全都一网打尽,现在拿来的医士给他看伤啊。
况且现在也不是看伤的时候。荀攸奋起余力,推开车夫,一把跪倒在袁隗身前,急声道:“丁原已率军归降董卓,请太傅大人,速速命令侄起兵攻打南宫,挟圣上往东到汝南暂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
“丁建阳叛了?”袁隗立时呆立当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