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家里死一般地寂静。志宏这天下午回来了，他带着女孩子，不是余芳，而是在网吧里志宏和志成说她哥在法院那女孩。
母亲和继父见到志宏回来非常地高兴，更何况带来了一个女孩，喜笑颜开。母亲那张忧愁的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继父咧着那被旱烟熏黄的牙齿，忙得团团转。
晚上大家吃了饭，聊了一会儿就说到母亲的病。
“我只带六百块钱回来，留点车费回去可能没有钱了。”
“算了，我拖着吧！让你们把书读完再想办法，若治不好就不治，那么一大把年纪死了也值得。”母亲带着枯黄的笑脸说。
这句话她说得很平常，却像一把利剑剌进志成的心脏。
次日，二娘叫他们全家去吃饭，志同初八结婚请客。
他们全家人去了，志宏带来的女朋友也去。全村人看见志宏又带来了一个女孩子，像看一件稀世珍宝。
吃了饭，志同对志成说：“志成，你给我挂礼记帐。佰松家妹也是初八的日子，找不到人了。志宏有事没有，不然他也帮着。”
志宏赔着笑说：“我忙，可能明天后天要回省城去。”
晚上，志成没有回家去睡，而是和志同睡。他知道，志宏和那女孩子睡，就没床留给志成了。
志同取笑志成说：“志成，今晚你不要回家去睡了，不要破坏志宏的好事，和我睡算了。”
第二天是志同的结婚日子。
赵志成忙了一天，他见到各种各样的人。赵伯也来，但是赵毛哥没有来。赵志成招呼他在火盆边坐着烤火，去干自己的事。
晚上，赵伯在翠云姐家玩耍，志成没有懈怠便去她家去看望，陪他聊天。曾顺发喝醉酒在志成耳边胡言乱语。
“志成，你知道吗？赵毛哥为什么没来！”
赵志成没理他。
“你家（志同家）有什么挂葛！我叫他不走你，就不走你！哼……我曾顺发的亲戚要来走我仇家？绝不会的！”
赵志成叫赵伯明天不回家在自己家里去做客，自己送他去，赵伯坚持明天要回家。他便聊了一会就到志同家帮着做事。他刚坐在火盆边，志同和二娘们在议论。二娘见志成就对志成说：“志成，你不知道这个曾顺发坏得很呀！将来你要是做大事了别理睬他们！今天他一个人去给我家洗鱼，偷藏了三条几斤大的鱼压在河边岩板下。我去河边洗脸洗手顺便洗两颗白菜。我觉得不好站就挪了挪那块岩板，一挪开有三个鱼压在下面。你想，他这人坏到什么程度了。我们寨没有鱼！而且佰松家在下寨子，不会跑到上寨子来洗鱼！这就是他，我想了很久不是他没有别人啦！我让志同事过好了，我才和他大吵一架！”
赵志成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不冷不热地说：“不理他就可以了！”
“不理他，他将来专门在家族里乱搞。你们不知道，他和我们挨得近，我们常常丢鸡丢鸭的。我一般不去吵，先去调查。每次我看见他家炖着，翠云撒谎说是街上买的。你想，他翠云买几次鸡鸭吃过！”
赵志成不敢站在二娘这边说话，他知道二娘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的工作还要去找赵毛哥。倘若，翠云姐和曾顺发在赵毛哥耳边唠叨几句不堪入耳的话，他可能前功尽弃。
赵志成想到这，想到上学时间近了，志宏明天就要回省城网吧上班去了。他不想和他们一块去，而且想和翠云姐拿点东西向赵毛哥敬一敬“佛”。
志宏第二天去得很早，志成则和单身汉赵少云熬了一夜。他回到家时，母亲早以烧火做饭了。他告诉志成，志宏走了。
母亲问志成：“志成，志宏这个女孩子比他在学校里的女孩子那个强！”
“强！强个屁！”
“我觉得志宏一点不会选人呀！这女孩子在我家来天天吃蛋糕，喝奶粉，饭不吃一颗！将来和他在一起，怎么养呀！”
“我不知道你老人家是操什么心！”
“志宏和我说，在他们学校玩的那个女孩子和他分手。那女孩子还是他们老师给他介绍的。那女孩子看见他常和一些女孩子在街上逛。他不答应，分手了。我才劝他，一个好女孩容得你和帮女孩子四处逛，心里怎么不怄气呢？我叫他喜欢谁就定下来，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妈，你别去管了！管也管不着。”
“我这个当娘的不管，别人骂人啦！你不知道，他和这女孩子带八百块钱全花光了。志宏还是向老板借的。”母亲担心地说，“他每次带着女孩子来两个睡在一起，这说出去丢人！你们还是学生啦！不是社会青年。若有一天不三不四的女孩子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我们当娘老子怎么办！我们在家里不知道他到底和那些女孩子好！”
“你管着他干什么！他那么大的人了，自己没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干说呀！有一天他玩了不要的女孩子纠起社会上的烂崽打死他在什么地方，谁知道？死了不是白白死了！你是当哥的，多少也要像当哥的，你有点责任说他。我们不在他身边，你常在他身边，你可以说他！他若不听，你说是妈说的。”
赵志成不敢去管，假若志宏骂他自己窝囊，忌妒他，他不是哑口无言呀！
黄昏，翠云匆匆地跑来，气喘地问：“志成，你要去赵毛哥哥家吗？”
“怎么不去！”志成和母亲异口同声的说。
“我打算明天去，你要去和我一块去吧！”
志成家里没有其他什么像样的东西送给别人。钱，钱也没有，只有家里有四五只公鸡。志成好几次叫母亲杀了补补她虚弱的身体，她没舍得杀。母亲总是说：“你的工作要去找赵毛，我们没什么东西，我们家有鸡，只能提给他去，城里特别喜欢的。”
赵志成在楼板下面用长竹篙好不容易把鸡赶出来，捉了两个小时才抓住。
志成和翠云姐去了。他捉了四只公鸡，而翠云挑了满满两箩筐。上车，翠云姐迟迟不肯开车费，志成开了。
赵志成提着公鸡和翠云姐先到赵毛家去，在路上恰巧碰上赵毛哥。
他们来到他家，他妻子正在楼口上洗衣服，翠云姐放下箩筐忙去帮她。志成和赵毛哥坐在客厅里把自己的推荐书给他。
赵毛哥在看推荐书时，志成眼睛不停地扫视房间。
房间很小，两间大约有三十几个平方米，家具很旧，许多柒块已经脱落了，房子也很陈旧，大概是五十年代修的。赵志成有点怀疑，赵毛是否当局长。
翠云姐帮着把衣服洗好凉在过道上，这时一位四十岁的妇女肩上夸着小包走来。
“姐，坐！”
赵毛和妻子还没反映过来，翠云姐先叫了。
赵毛的妻子说了一些家常事，便从志成编织袋里选了一只大公鸡捉给她。
“这是你买的？”这妇女问。
“不是。是他捉来的。”赵毛的妻子指着志成说。
“天呀！这么多呀！”这女人挺羡慕的说。
这女人瞄着猫眼，一扭一扭的，和她的脸形很不相称。她提了一只鸡，走了。
翠云姐才想起有话对她说，追到楼口边去大声说：“姐，下次赶集过元宵节。你到鱼摊边去提鱼，我孩子他爸在那儿卖鱼。”
“我怎么好意思嘛，我又不认识他。”
“那儿只有他一个人卖鱼，那是大河里的自然鱼比池塘里的鱼好吃多了，是我和孩子他爸晚上到河里用电打的。”
“好吧！”
翠云姐像一位推销员把自己的产品推销出去一样，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赵毛哥笑着问：“你们那条河不允许用电打的呀！”
“我们不会被抓的，更何况我娃儿家干爹在乡政府综治办。我们经常在禁区山里拖木料出来卖，许多人被逮住，我们从来没有被逮住。”
翠云姐看见赵毛哥没说话，补充说：“什么事就是讲关系，熟几个人嘛！”
吃饭是在赵伯那儿吃的，赵毛和赵伯不是住在一起。赵伯两个老人住在他们林场单位破房子里，房子是砖木结构，很矮，很黑。
饭后，赵毛哥突然眉头一皱说：“这样吧，你的工作问题，先叫赵远清给他们单位领导说一下，到地区更好。前次他到我这儿来，我和他讲过你的事。”
赵毛拿出手机给弟弟打了电话，手机很旧，上面的按扭已经破损了。电话通了。
“喂，远清呀！翠云的兄弟到我这儿啊，他带着自荐书的。你今天有空没有，能不能叫他来一趟？”
“……可以吧！不然过几天我上省城去学习去了。”
赵远明挂断电话对志成说：“赵远清说，你拿自荐书去铜安他们单位一趟，否则没有时间了。”
赵志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和兴奋，然后起身准备走。赵伯立刻捏着一佰块钱塞在他荷包里，志成肯定不要的，他把钱塞在赵伯兜里了。他走了。
赵远明送出来问：“你找得到他们单位吗？若找不到在铜安搭出租车去。”
“我找得到。”赵志成曾经坐车从那儿路过。
他和赵远明挥手道别乘车去了铜安。
志成到了铜安大约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他在水利局门口买了五十多块钱的烟酒和糖果，便给赵远清打了电话。他说到门口接他。
志成在门口看见有一个中年人四处张望。他就上去问：“你是远清哥哥吗？”
“哦……是，就是你？”
赵远清带他到家里去。
他房子在单位的院子里，很漂亮，装修得很豪华。他妻子见志成立刻叫坐，在隔壁房间里的女孩找凳给他坐。
赵远清坐下问：“自荐书带来了吗？”
“带来了。”志成说着便给他。
赵远清打开自荐书看了一会儿说：“我当时听我哥说你是学水工专业，我们单位没听说要测量专业，这样吧我把你的自荐书递给院长看看。”
他起身拿着自荐书出门了。
“你就坐在这儿烤火。”他出门对志成说。
赵远清的妻子便从厨房里出来，陪志成聊天。
“你是翠云的亲兄弟？”
“不是的，堂弟。”
“哦……你是学测量专业的？”
“嗯……”
“原来赵远清听他哥说，你是学水工专业。他们单位学水工专业还少，但学测量的人有多的。”
他妻子像出闸的洪水便滔滔不绝和志成聊了起来。
“唉……现在找工作难啦！我和赵远清虽然结婚了，但是没有在一起，两地分居。他在这上面，我却还在江林。现在教书这行业日子不好过呀！我想调到铜安来，又怕下岗，到时下岗了一分钱没有，不如到江林混，苦一点算了。我是想，若调到铜安，即使不下岗，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就像赵远清们单位院长一样，要想进这个单位，不花六千就要三千，更何况院长进六十岁的人了，马上要退休，他不想大抓一把呀！但是话又说回来，只要得进去，花钱也值得。”
正说着，赵远清进门来了。他说道：“我拿给院长看了。他看了你的成绩，开始成绩不算好，在后期才赶上的。我说，在全班第五名是可以的，但是他说五月份领导决定去了。你若在人才市场找得到好工作就别来。我们单位要测量这个专业的，一般要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毕业的。”
赵志成听了心灰意冷地起身准备走，说道：“好吧！我若在省城找得到就算了，到时我打电话给你。我就麻烦你了，我准备回家去。”
“不回家了吧！天已经晚了。”他妻子说。
“没关系的！”
“明天去吧。”他妻子说。
“我妈生病，我必须回家。”
“哦……你挺孝敬父母的嘛！”
志成坐车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他把事情说给母亲听了，大家都有些失望。
母亲问：“你回来时给赵毛说了没有？”
“没有。”
“你应该给他说，他心里明白。你若找不到工作叫他到县城给你找。”
赵志成没说话。
“翠云下午回来，跑到我家来和我说，你的工作是搞定了的。赵远清到铜安熟人，给你直接按排进去了。我以为真的哩。”母亲说。
“翠云的话你相信？”继父说。
第二天志成去街上给赵远明打了电话。他说，若志成在省城找不到工作回县城建局，他搞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