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家，天已黄昏，继父和母亲都不在家。他急着忙做饭喂猪。
赵志成正忙，继父满脸愁容回来了。他看见志成在家便问：“你妈回来了吗？”
“她去哪儿？”
“去街头上输液了。——你去凤萍家那天，晚上她又病了。”
赵志成心又蒙上一层阴云，焦急起来。
“你知道你妈生病，你和志同去干什么！家里这些活没人干，你去帮别人。谁关心你呢？”继父在他耳边唠叨。
赵志成去街上接母亲，在半路碰上了。
“我病又来了。”母亲见到志成说。
“你叔在家骂你，不知天高地厚！我生病还跟着志同去！”母亲说。
“我并不想去的！但是我想到找工作要求赵毛哥。不去，志同们以后在他耳边说坏话，我不是枉然的。另一方面，顺便叫志同带我去他家一趟，以便自己有事找他。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别人不理睬。”
“是这样！你碰到赵毛了没有？”
“没有，他出去了。我买了些东西去赵伯那儿。”
“哦……赵伯可好了。他听见我在医院住院来看望我，买了许多东西，还送了五十块钱，买东西送这些人值的。”
“伯伯和伯妈可好了。”
回到家，吃了饭。他们围在火坑边烤火。赵志成想起和志同说的话。
“今天，我和志成说，劝他别造枪了，我们村里人坏透顶了，特别像杨秀发们那一帮，他们会悄悄地去举报他的。他却说，秋庄没有人敢去举报他！‘杨秀发这帮人对他们家特别好，他结婚没钱贷款是杨秀发给他担保。’”
“唉！你怎么这样蠢呀！这些话敢和他去说呢！你认为志同一家很好呀！你爸爸就是他爸爸害死的呀！他们一家人和杨秀发们好得同一个鼻孔出气了。你脑袋太简单了。”母亲说。
母亲天天去街上输液，钱花了血并没有止。赵志成心烦意燥的，安不下心。他去找志同是否他们能给他们家出点主意。母亲知道，志成的想法是徒劳的。
志成这天晚上来到志同家，志同一家人围在火盆上烤火。志同的姐夫酒罐也在，他们正在吹牛皮，笑得前俯后仰的。
志成一进屋，他们不冷不热地挪凳给他坐。
赵志成坐定就说：“唉！我和志同到凤萍家去的那两天，我妈的病又来了，天天输液，血不止。”
二娘立刻板着脸责备：“我当时和你叔妈说，你家更是有鬼作怪，去请大法老师在家冲几天锣鼓就好了。你叔和你妈不想信，我也没办法。我去年病得只剩半条命了，后来请人打几天锣鼓，杀一头猪向祖宗和菩萨祭祀后，我的病就好了，今年我连感冒的小病没着。我当时对你叔说，别把你妈抬到医院去，有那点钱请大法师在家打几天锣鼓自然会好。他不听，后来我给你妈说，她也不听。”
志同假装挺关心地问：“现在怎么办嘛！”
“怎么办！钱，要钱！”酒罐说。
“天呀！别去提钱了，我志同结婚借钱我借怕了。我们只是说，过去没欠别人钱，现在过这堂事才借钱，就难借！你们欠一屁股烂帐，谁借给你们呀！不是几十几百块钱了，上千块钱谁敢借呀！我和你妈说，几十岁的人了，死了也可以了，别给你们欠钱，将来你们兄弟俩难还啊！”二娘说。
“不行，我一定想办法给她医治！”
“你们还年轻呀！这些你们不懂！你妈四十多岁的人了，就说没病活到六十岁顶天了。但是你们花几千块钱医好了，将来你们还帐就苦了，大半辈子同样苦，不如不医了，死了就算了，好让你们兄弟不欠帐！”
赵志成这才感觉母亲每句话都致命的实话，有意固执地说：“我们兄弟毕业还几千块钱没问题的。”
“哎呀！你怎么想得简单呀！现在政府不分配，你有把握毕业找到工作啊！倘若找不到工作，回家干农活，一辈子也还不清楚那点钱！更何况你妈的病治得好不好还是迷团。若治不好，到时人财两空呀！”二娘说。
志同皱了皱眉头很同情似地说：“你们这钱不好借呀！你妈生病，当时找不到借处，向志富借。我去借得三佰块钱！他老婆不借的，在嚷志富，不过志富还是好，因为是我去借。我当时是这样说，若你没钱还，我还，他才借的，就说借得到，还就困难了。本来你们兄弟俩读书欠起一屁股烂帐，再去借，不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你说毕业找到工作还，工作现在不好找啊！一要说钱；二要说人际关系。你别去听赵毛的话了，他纯属吹牛皮讲大话的，他有什么关系嘛！在县城最窝囊的。”
“志成呀！我现在和你说句实话，赵远明一点靠不着呀！你想，他不是我们什么亲戚！他们只不过是你二伯过去认识的。你想，他若有关系，他自己的老婆怎么到关岭乡林业站，工资发不起！原来我不好给你们说。我志珍出事打官司找他，找不到他人啦！还在背后和翠云说我们许多坏话。他若有能力，有关系，这点事做不到啊！平时我们对他是怎样好啊！家里有什么就拿什么！就是和你们想的一样，用到他时，只是求他帮帮。可是现在出事打官司找他去拉点关系，上门找几次，门关得铁紧不会面了。我劝你们别去指望他了。”
志成在学校读书还不知道，志珍出嫁到对门寨不到一月去县医院生了一个小孩，但因为医生手术不当，小孩死了。当初他们不知道是医生的手术不当把小孩弄死了，后来志珍把手术的经过说给一个老医生听，说医院有过错，应该叫他们赔偿。他们便请律师上法庭和医院打官司，最后医院拿二千块钱私下解决了。
赵志成不敢去想他们说的话，沉默半晌没吭声，坐一会就走了。回到家，叔和母亲还围在火坑边议论着什么。“你二娘心很毒，否则你爸爸不会死在凤凰山一个星期才给我说。现在她看到你们俩兄弟在读大学不服气得很！你们年轻了，做事不知轻重，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和别人洒洒扬扬地说一大堆，得罪人不晓得。你们知道你二娘不是什么好人，做事防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