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炯见陈昕和黄琛相互客套了一番,一脸开心的哈哈笑道:“黄大人与我沈家乃是世交,贤弟的事就是为兄的事,为兄的事就是黄大人的事,你们就不用客套了”
黄大人脸上一苦,这个沈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这下自己连稍微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陈昕不知道沈炯怎么会这么看重自己,这句话还真让他有点感动了。
陈昕正要说两句感谢的话,沈炯忽然又道:“差点忘了正事了,贤弟现在可有时间?为兄和黄大人来此,是有事情想轻贤弟帮忙”
陈昕疑惑道:“不知是何事?”
沈炯看了黄大人一眼,似乎是在示意他来说,这让陈昕更为奇怪了,什么事竟然连这个县长都搞不定,跑来请自己这个身败名裂的庶民帮忙来了?
黄琛脸上微微尴尬,踌躇了片刻,脸上渐渐变得愁苦起来,缓缓道:“事情是这样的,犬子前些日外出游玩,可没想到忽然遇到了一伙歹人,将犬子掳了去。歹人送来信来要求黄某准备黄金五百两,白银两万……两作为赎人的赎金”顿了顿,黄琛似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干咳了两声,讪讪道:“这些赎金黄某东拼西凑倒也准备好了,可是那帮歹人竟然还送来一副上联,说如果只有钱,对不出下联,就要砍掉犬子一双手再送回来,只有将下联对出,犬子才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可那上联出的极是难对,黄某和衙门的师爷及钱塘的才子们想了几天也想不出来,后来黄某专程将庾大人从建康请来,想庾大人学富五车,应该可以对出下联,可没想到他也对不上。眼看明日就是交换赎金的日子了,黄某心里焦急不已,今日忽闻沈公子说起公子在烩珍楼作出《春江花月夜》一诗,才情绝艳就连庾大人也惊为天人,这才和沈公子一同过来相请”
陈昕眉头微微皱起,他一直还疑惑庾肩吾那老家伙怎么会突然跑到钱塘来,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听黄琛说完,陈昕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倒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个绑架头子莫非也是个文采飞扬,自命不凡的主?连绑架别人要赎金都这么多花样。看来这个年头也跟后世一样啊,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庾肩吾才名广播,是大梁有数的饱学之人。听黄琛说对方出的上联竟然连庾肩吾都对不上,倒是让陈昕有些吃惊,心说对方倒可能很有些才能,不容小视。陈昕想了想,沉声问道:“不知道对方出的上联是什么?”
黄大人见陈昕似乎肯帮忙,急忙说道:“上联是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陈昕微微愣了愣,这个上联倒真是不简单,很有些难度啊,上联的前两句是和字联,“寸土为寺”、“寺旁言诗”为拆字法,“寺”和“寺”,“诗”和“诗”是顶真法,“月”又是“明”中的一部分,也是拆字法。后面的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与前面的和字联紧紧相扣,意境深远,妙不可言。果然是一阙十分难的上联。
陈昕以前念大学时虽然学的是服装设计,不过对文学倒也非常喜欢,平日也爱看看唐诗宋词,和同学们对对对子。否则他也不会记得张若虚的那首《春江花月夜》及送去黛家的两首诗了。陈昕看着平静的湖面,凝眉想了片刻,眼角看到一旁的林子苍郁茂盛,忽然心头一动,说道:“陈昕这有一个下联,黄大人看看可不可以”
黄大人见他就这么一会功夫就想出了下联,心里大喜,急忙点头。沈炯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有些佩服的看着陈昕。
陈昕笑道:“他上联是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日送僧归古寺,陈昕下联对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两人一听,眼前一亮,顿时齐齐拍手大叫了声好。
黄琛细细品味着陈昕的下联,脸上露出一抹喜不自禁的神色。这下联紧扣上联,寓意深远,着实不凡。
黄琛感激一揖道:“公子果然大才,这下犬子有救了,黄某在此多谢公子,日后但凡公子有所差遣,黄某定当竭力相助”
沈炯也不禁脸上大喜,这上联他也是对过的,可想了几日也对不出来,没想到陈昕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对出了下联,他看陈昕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了一丝崇拜之色。
陈昕摆手笑道:“黄大人不必客气,若是可以,陈昕眼下也有一个请求”
黄大人满脸欢喜的应承道:“公子有何难处只管说”
陈昕轻轻舒了口气,缓缓道:“陈昕有一个姐姐如今病了,陈昕本是想去钱塘城里去请大夫,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黄大人和沈兄。陈昕在钱塘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那位大夫医术高明,还望黄大人能为陈昕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为姐姐治病”
陈昕不敢说今日发生的事情,毕竟这对翠娘的声誉极为不利。
黄琛一听竟然只是这种小事,哈哈笑道:“公子放心,这等小事,黄某自当办妥。咱们钱塘城里有位姓徐的大夫,医术精湛,堪称妙手回春,黄某一会亲自去请他来为公子姐姐医治”
陈昕一听,心里大喜。连忙抱拳道:“有劳黄大人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公子对出下联,实为黄某的恩人啊”黄琛满是真诚的看着陈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陈昕不以家世自恃,神态甚是谦恭的样子,黄大人见了不由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好感。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炯这时忽然开口道:“贤弟,这里太过简陋,你住在此处太失身份,不如搬到为兄的船上去如何,你我兄弟把酒言欢,吟诗作对,岂不快哉?”
陈昕微微愣了愣,旋即苦笑着摇头道:“陈昕如今不过是庶民一人,得沈兄再三帮助,实在已经感激不尽,如何还敢再去麻烦”
“你我既是兄弟,还在乎那些做什么,莫非你瞧不起为兄的船太寒酸了?”沈炯有些不高兴道。
沈炯的船陈昕见过,高大气派,气势恢宏。里面多半也是装饰豪华。无论摆在哪都不能用“寒酸”两字来形容。沈炯盛意拳拳,陈昕不好拒绝,可出门在外总得多一个心眼,沈炯对他太好,不由让他不去想想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加上今日翠娘才出了这种事。如何敢答应他。陈昕想了想,微笑着道:“沈兄拳拳盛情,陈昕感激不尽,只是陈昕今日早已经寻到了新的住处,实在不敢再劳沈兄挂心了”
沈炯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才好看一点,笑道:“是吗,不知道贤弟新宅何处,为兄日后也好去寻你”
陈昕迟疑了一下,新宅今天的确是要去找的,可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忽然想起西泠桥那边松伯林中区星的那栋宅子,陈昕心里冷笑一声,说道:“新宅就在西泠桥附近的松伯林中,离沈兄的船不远,沈兄有空便可过来”
黄大人一听陈昕搬到那里去了,失声道:“哎呀,原来近日传言有位少年公子花高价买下了西泠桥的宅子竟是公子你呀,”
陈昕眉头不宜察觉的皱了皱,笑道:“呵呵,正是陈昕”
黄大人抚掌道:“如此甚好,黄某在那处也有所别院,哪日有暇,沈公子和黄某定当去公子府上拜访”
陈昕神色一愣,没想到那四五所宅子里竟然有一栋是这个黄县令的。不过也难怪,黄县令怎么说也是一县之长,在钱塘经营了十多年,榨取的民脂民膏肯定不少。既然连那么高昂的赎金都出的起,这点买房子的钱自然不在话下了。
陈昕笑道:“那敢情好啊”
沈炯也不由拍手叫道:“甚好,甚好啊,哈哈,黄大人,你赶快回去将令公子赎回来再说,本公子与陈贤弟先过去看看新宅,一会就把东西搬过去”
“还有,黄大人记得给贤弟将大夫请来,直接叫到新宅去就好了”沈炯看上去倒是比陈昕还要高兴迫切。
黄大人想起自己儿子的事情,也是着急,闻言便向陈昕和沈炯辞别,然后向钱塘城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