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此番尚婚的具体事宜和内在含义,陈昕心里有些打起鼓来,这些看上去风光无限的好事其实并不是那么好玩的。刚才陈庆之眉头紧锁,神色忧郁便是为此。
尚(通“上”?咳咳~罪过)皇家公主并非想象中那般,成了皇亲国戚就尊贵无比,可以随意呵斥驱使他人。这个时代皇家并不带表绝对的权威,那些门阀大族有着难以想象的可怕实力和影响力。
梁武帝有意拉拢陈家,将公主尚给陈昕,目的是想借用陈家的力量制衡朝堂士族势力,以免一家独大架空皇权。这样固然可以提高陈家的地位和权势,但这样做也就无声宣誓了陈家站在了皇室的一边。也无形将他们推到了王、谢、袁三家的对立面。
再者,这个时代政权更迭频繁,大有皇帝轮流做的趋势,从东晋灭亡到现在,才不到一百年的时间,竟然就更换了三个王朝,现在大梁延承天下正朔,只不过才建朝三十余年,虽然在萧衍刚即位时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国力颇有长进,但这老家伙人老了,却又开始败起家来,如今萧衍沉迷佛教,大肆动用国库的钱兴建佛寺、佛塔,南朝四百八十寺,他的功劳最大。现在大梁朝的情景已是大不如前。各地已开始有暴民为乱的情况出现。
长江北岸东、西二魏更是对南梁虎视耽耽已久,无时无刻不想南下。若不是现在他们窝里斗,都想先一统北方,灭掉卧榻之侧的祸害,恐怕大梁早已是风中残叶,飘零多灾了。
一旦两魏一统,挥师南下灭掉大梁,这平民还可以再做他朝顺民,但这皇亲国戚还能逃的掉?听说现在东、西二魏实际当家的高家和宇文家都是喜欢杀前朝宗室的主,这不管哪家来了,陈昕这驸马都得剥层皮不可。
这和陈昕的生活理念是绝对不合的,陈昕想要的生活是没事就带几个狗奴才出去调戏一下良家妇女,有事就老爹出面扛着的败家子生活,虽然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但也可以走迂回救国的路线嘛。他不想陷入这些所谓的政治门阀间的斗争,更不想参与天下的角斗。
可……刚刚老头说这次尚的是“永康公主”,陈昕这个色鬼眼前顿时浮现出那美丽可人,身材曼妙的人儿来,竟有些心动了。
“若是这事成了,我摸一下她的手算什么,她人都是我的,我就是摸他全身都可以。”陈昕暗自点了点头,色令智昏的想着:“嗯,这事应该不赔本,要是我不答应,皇家的面子上过不去不说,还让陈家和皇帝之间有个隔阂,划不来,为公为私,我都该答应才对”
想到这,陈昕心中一定,一脸为难的看着陈庆之:“老头,我这个人是很孝顺的,我知道你感念陛下恩情,无论是为臣为恩都想助他一臂之力,好吧,谁叫你是我爹,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
陈庆之差点笑出声来,永康公主是什么人,两年前王、袁二家的子弟们早就争破头想与陛下提亲,奈何永康公主一个都看不上,这才作罢,你还勉为其难,自己这儿子真是……陈庆之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不由摇头笑了笑。
可是陈昕的一番话却是让他不由更为感慨他的变化之大,以往的陈昕是绝不会这么油腔滑调说这些的,更不会在谈正事的时候这般儿戏。不过不管陈昕心性变的怎样,他始终都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最器重的一个儿子,对于他日后的作为,是否还值得自己栽培,就只能再看看了。
事情商量出了个结果,陈庆之便把陈昕赶出了书房,现在既然陈昕已经铁定要做皇家的上门郎,那陈庆之便只有好好筹划一番提亲的事情。
陈昕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有点淡淡的喜悦,他上辈子是个光棍,还未结婚,虽然女朋友交过几个,但没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美女,现在自己竟然要娶一个那么美丽的女人做老婆,陈昕突然觉得这一次没白死。
哼着小曲在院子里飘然而过,月光皎洁的光辉撒得院子里似铺上了一层轻纱,十分美妙。迎面吹来一阵凉凉的清风,夹杂着几缕草木的清新香气,直让人倍感舒爽。
感觉睡意不浓,陈昕便又到院子里找了处石凳坐了下来,这个院子在陈昕的房间旁边,只需拐过不远处那个弯儿便是自己的房间,他喜欢在这里看满院花草盛开的模样,那种静静的,宁谧的等待,时间会不知不觉的流过,让他觉得日子并非那么难过。
陈昕不曾注意到,寂静,澄凉的夜空下,不远处的拐角处,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儿正默默的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三月的夜风,依然带着让人畏惧的寒意穿梭在建康城里,同一轮明月下,不远处的台城里,另一个人儿同样怀着心事,难以入梦。
永康公主刚刚才从母亲丁皇后那里回来,脸上依然绯红的如一个红萍果般羞涩。丁皇后虽然并非她的生母,但自从母亲郗皇后过世后,丁皇后对自己三姐妹便关怀倍至,犹如自出一般。今日,丁皇后把她叫去,却是把早些日子,大家都在风传的事情证实了。
想起丁皇后那语重心长、关怀带笑的话语,永康公主脸上火辣辣的,抱起一个枕头儿羞不可抑的蒙住了脸,宛若三月间的芍药,美的不可方物。
一直静静伺候在侧的侍女凝香见着公主这般欢喜羞怩,不由偷偷轻笑了起来。公主聪明伶俐,平日最得陛下和皇后宠爱,所以往日从来都是眼高于顶,从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这情爱一事嘛,自然是无从接触。眼下好了,陛下把公主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对方还是公主心仪的人,肯定把她欢喜坏了。
凝香还在思忖着,永康公主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到镜子旁边细细打量起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的人儿有着一副小巧精致瓜子脸,白里透红的肌肤凝玉如脂,一双秀气的长眉浓密乌黑,十分漂亮。眉下一对仿佛浸泡在水中的黑宝石般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点点笑意,正俏皮的打量着自己。轻轻抿了抿红润柔软的菱形小嘴儿,永康公主羞涩一笑,喃喃道:“不知道陈郎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了此事”
她轻柔的声音却是引出一旁一阵轻笑,永康公主没好气的转过头来,嗔了侍女凝香一眼,嗔怪道:“你这鬼丫头,笑什么?”
凝香掩着小嘴巴又咯咯笑一笑才回道:“公主,奴婢本还以为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男方心急,不想到了公主这却是女方快要急煞了,咯咯”
“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奴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永康公主羞煞,起身扑向凝香,嘴里低喝道:“不要跑”
凝香哪敢停下,在兰韵宫中东躲西藏,笑声充满了屋子。
两人闹腾了一阵儿,凝香终于还是求饶了,待永康公主红晕稍退,她似有伤感道:“公主,你嫁给了陈将军,日后奴婢可怎么办?”
永康公主笑容一敛,不解道:“自然还是跟在我身旁了”
凝香苦笑了一下:“可是皇后娘娘早有意将奴婢赐于临贺郡王萧正德,若不是公主庇护,奴婢恐怕早已被送与萧正德了。如今公主出嫁,皇后娘娘必定会借机把奴婢送走,到时候,奴婢恐怕就再难见公主一面了”
“唔~”永康公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临贺郡王萧正德想要凝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已经好几次向母后提起,其实赏个奴婢给王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母后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可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凝香侍侯,便强将凝香留了下来,母后不能将凝香送去,自觉有愧萧正德,便想用其他奴婢顶替,哪知萧正德似对凝香势在必得,坚称只要她一人。
丁皇后理亏在前,也是无可奈何,便答应等永康嫁人了便将凝香送给他。
这事永康公主已经早早告诉了凝香,眼下,婚事已定,凝香不由心有戚戚,自怨自艾起来。
永康公主沉吟了片刻,笑道:“凝香,萧正德说不定也不差呢,市井流言总有不实之处,你也不能全信呢”
凝香一听,脸上忧色更浓。萧正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萧正德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侄儿,整日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强抢民女,实在是个大大的恶人。可偏偏陛下对宗室极是纵容,萧正德罪迹斑斑,陛下也不管不问。
而被萧正德抢去的那些容貌美丽的女子,最后的下场都十分凄凉,最好的也不过是赏给了他的手下做妾。想起这些,凝香忍不住轻轻抽泣道:“公主,您一定要救奴婢,萧正德实在不是个好人,奴婢上次替您去他府上找溧阳公主才让他见着了奴婢,早知会惹出这等祸事,奴婢当时真不该去的。呜呜~”
“哎,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我的不是,你放心吧,凝香,我会去求母后把你带上的”永康公主颇为歉然的笑了笑。
其实在心里她对萧正德也不甚喜欢,虽然从辈分上她还该叫上一声表哥,但这人的种种劣迹都让她这个做表妹的大为不耻。最让她痛恨的就是当年萧正德因为不满父皇立大哥为太子,竟然叛逃北魏,后来在北魏呆不下去了又毫无廉耻的跑了回来,虽然父皇念及过继之情,没有深纠,但在永康公主心中,萧正德已经是个不贞不洁的人,好感就无从说起了。
见公主应允了这事,凝香心里一喜,急忙跪下向永康公主重重了磕了个头,高兴道:“奴婢谢谢公主”
永康公主淡淡一笑,从容扶起她。回到床上时,脑子里不由开始想入非非起自己出嫁的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