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一时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叔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向下说。
“我当时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自己已经融入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之中。歌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那只白狐,它转过了头,对我邪邪地笑着,笑的即让人陶醉又毛骨悚然!真的,这种感觉太怪了,我从来没想到,这两种不同的感觉会这样完美地融入一体。我一方面想拔腿就跑,一方面却又无比地沉醉于这梦幻以的景物中。
而它,那只狐狸,它盯着我,笑的很邪气。它抖了抖身上的红色雪花,然后轻轻从树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向我走了过来。它走的很轻很柔,就象一个慈祥的母亲怕惊醒了她的孩子一样。是的,没错,我觉得我就是它的孩子,它在对我呢喃地哼着儿歌……啊!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亲那温暖的怀抱。
但是就在这时,头顶云层中的一个血头颅掉了下来,它正落在我的脚前,摔裂成了一摊肉酱血雨,我一惊,顿时醒过神来,马上觉得全身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当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转过头拼命地向来时的洞口跑去。一直到后来在洞里发生的事故,其实到那时我也弄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的发生了还是我的幻觉。”
三叔讲完后,三个人又是一阵沉默。因为谁都知道,整个事件用幻觉来解释是很牵强的,别的不说,就从他们目前所处的这段甬道来看,在它的尽头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老杜与秦风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些事三叔从不肯向别人提起,这种话说出来谁会相信他?尤其三十年前是那样的一种社会背景,说出这话不但会被当成疯子,也极有可能被扣上一顶“宣扬封建迷信”的大帽子。但是这两个人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三叔,我们相信您。”
这句话对三叔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信任与安慰了,老人的神情很激动,再次说道:“我把知道的一切全跟你们说了,至于下一步,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三叔,”秦风思忖着说,“我们跟你说到这里是来采风的,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三叔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不想说的秘密,如果时机成熟的话,不用问他自然会说出来。”
秦风与老杜对望了一眼,见彼此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就由秦风把他们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地向三叔讲了一遍。三叔听的很仔细,最后他点着头,下了决心说:“嗯,这样说你们的遭遇肯定与那只白狐有关,你们的想法没错,如果不找出根源的话,恐怕这件事不会就这样了结的。现在,我们好象没有退路了。”
三个人各自用力点了下头,六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三叔说的没错,他们不能半途而废,既然走到这里,好歹也得下去看个究竟。于是他们稍做休整后又继续延着斜长的甬道向下方走去。
甬道是伸向斜下方的,又走出一段路程后,前面已经隐约看到了一点亮光。三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脚步也不自然地放缓了。在那个出口后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老杜用力咽了口唾沫,他喊住了另外两个人,然后停下从背包中取出了长生为他们准备的暴龙折叠弓弩,一下子向机簧里添加了三支弩箭,这才又向前走去。
韩长生在为秦风购置的物品中有两张暴龙可折叠弓弩。这让秦风大感意外,他可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个东西。看来韩长生这个人不但心思慎密,为人考虑事情还非常的全面,或者说他的身上本就有一种原始的野兽一样的预感,莫非他真的预感到了此行的危险性?秦风在电话中可是没有跟他细说事情全部的。嘿!这个人,他永远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琢磨。
随着接近洞口,甬道越来越窄了。冷风却夹着雪尘纷纷扬扬地卷了进来,在手电光的映射下就如迷离的雾气,有一种凄凄惨惨的阴森感。
由于甬道穹顶很低,走在前面的三叔不小心额头撞上了一根冰棱,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紧跟在后面的老杜把手电照向了洞顶,他的嘴里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那倒挂的冰椎发愣。秦风老三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是齐齐吃了一惊!
这根冰椎与其它的不同,它不是半透明状的,而是泛着一层白森森的骨质的光芒。它的大部分都被冰封在冰层中,只伸出了两只巴掌长的一截。但是被冻在冰层里的那一截隐约可见。这个东西呈弯曲的椎形,伸出的一截很尖,封在冰里的根部好象生在岩石中一样,看不到末端是什么形状。它长约两尺左右,最粗的地方能有人的大腿粗。从那磨损的痕迹看不象是冰椎。
老杜用手中的弓弩柄手在上面敲了敲,发出一种沉闷的响声。他回过头,愕然地望向秦风:“这东西不是冰,这跟我们在栈道中遇到的应该是同一物体。它,是骨骼。”
秦风也上前摸了摸这个东西,老杜说的没错,它确实是一块骨骼。但是什么动物的哪一处部位会有这样的骨骼呢?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儿象是一座稍微弯曲的金字塔,只是它的坡度过于陡峭,也过于狭长了。
老杜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他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上方打量着这块骨骼。随后猛地惊呼出口:“它,它是一枚牙齿!”
秦风与三叔听他这样说,也齐齐向后退了几步,从斜上方看,这个东西确实是象一颗镶钳在冰层中的动物牙齿。有了这一发现后,三个人又感到脊背发凉了!什么动物会有这样大的牙齿,那这个怪兽它会有多大啊?
风从洞口贯入,发出了凄厉的长啸声。他们的目光投向就在不远处的洞口,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仿佛在外面正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怪兽张着挂满利齿的巨口在等着他们。他们有胆量迈出那决定命运的一步吗?
三叔紧了紧装束,当先迈步向洞口走去,他一瘸一拐的身影马上被罩进了那妖雾似的雪尘当中。秦风第二个跟了过去,老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端着弓弩最后走出了洞口。
洞口离地面还有一米来高,三个人相跟着跳了出去。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迎面兜来,把他们的衣服吹得猎猎有声。
抬眼望去,四周全是高大的针叶林,树枝上压着厚厚一层雪,被风吹得纷纷扬扬,恍若在树冠上漫起了一层白雾,煞是壮观。头上的天空灰漠漠的一片,雪将止未止,偶尔飘下几片孤零零的雪花。天地间寂静、聊赖,一切仿佛真的如画一样,如果没有那劲风的话,他们真的要怀疑是进入了画中。
林中古树参天,根本就没有任何道路,也失去了方向感。站在悬崖上下望与身临其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只有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原为这个山谷并不象想的那样可以一眼望到尽头。它的面积也许不大,但视线受困于山林,能见的除了古树虬结就是巨岩耸立。而象三叔描绘的那番景象并没有发生,这里顶多也就是静寂了些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走?”老杜忐忑不安地问。
秦风想了想说:“从你画中的视角来看,我们应该向这段悬崖相反的方向走,那个土丘就在右前方不远的地方,我们先沿着山崖向右行,然后再向与崖壁相反的方向的行进,估计就能找到那个土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担心我们会迷路,最好是留下一人守在洞口处。这样一旦迷路了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三叔与老杜的认可,可是谁留下来呢?三叔一心要寻找他的父亲,不管是人是鬼,这个秘密藏在他心里三十年了,此时一到了这里是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而老杜,他现在是一门心思想弄清自己画中的诡异事件,也是断断不会留下的。那么就剩下秦风了,但是如果让秦风留下,这两个人一老一弱,到时一旦发生个意外情况,应对起来也是比较困难的。
三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最后还是三叔说:“不如我们一起走吧,现在风雪小了点儿,地上的积雪又是这样深,我们留下的足迹在一两天之内不会被填平的,我想只要按着脚印返回,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条路可行了,于是三人各自折了一根树枝用来探路,相跟着沿山崖向右主走去。
积雪很深,又比较疏松,一脚踩去便没至漆盖。三个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坚难行进着,时不时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风渐渐地停了,寒冷的气流却愈发地刺骨。整个山谷中静得使人心里发惶!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与浊重的呼吸声在树林中回荡着,听起来是那样的声若牛喘。
林子中偶尔有一两只鸟雀或是走兔什么的惊起,朴啦啦地飞弹窜跳。有一次一只兔子从老杜脚边的雪窝里窜了起来,吓得他一机伶,也不容多想,立马就扣动了弓弩的扳机。以他的手法自然是无法射到那兔子的,反而白白浪费了几只弩箭。秦风抱怨着,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武器“没收”了,他可不想有一个手脚发颤的人端着机弩在后面跟着。老杜也自知玩不好这东西,把它交到秦风手里,他反而觉得比在自己手里更安全些,因此也就没有反对,讪讪地把暴龙连环弩递给了秦风。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三叔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前方的一根松枝上。在那个树枝上赫然正挂着一个老式的军用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