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看到这一幕,拔脚向吊脚楼跑去。戴墨镜的人,又是戴墨镜的人。那个人虽然戴着墨镜,但秦风怎么看怎么象是高朗。木屋中静得使人心里发惶!起先那火光也消失了。从破烂的窗洞向里望去,里面黑古隆咚的,散发出一股霉味。
秦风想用电手向里面照去,他按下开关,派力肯没有任何反应,它没电了。该死!早没电晚没电,偏偏在这个时候它也来捣乱。秦风在心中暗暗咒骂着,掏出打火机。打火机的光亮实在太有限了,只能在眼前晃出一小片昏黄的光晕,屋子的深处还是一片死寂与漆黑。那黑暗与秦风以前见过的任何黑暗都不同,它就象能吸入一切物质的宇宙黑洞,深沉、冷漠而无边无际。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正卧着一条盘桓在宇宙间的巨龙,它的喘息声急促而悠长,并伴有一种奇怪的“嘶嘶”声。
是的,没错,在黑暗中肯定隐藏着什么东西,虽然它尽量摒住了呼吸,但是秦风还是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它就躲在屋子的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猎物踏进它的陷井。
秦风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干木柴,一手打着火机一边慢慢地向屋子中移去。
一阵寒风吹过,打火机熄灭了。就在这时猛地一股疾风从黑暗中掠过,兜头撞向秦风的面门!秦风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木棍迎去,随着一连串噼里哗啦的响声,他手中的木棍补砸成了数截,同时有什么硬物砰地砸在他的右肩上,那劲道是如此的猛烈,直把他掼得倒退出三叔,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肩膀上一阵筋骨撕裂般的疼痛,秦风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还未来得及吐出,陡然间觉得喉咙一紧,一只大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喉节。它来势是如此的快,下手即狠且准,仿佛在黑暗中能洞悉一切。他知道只要这只大手一紧,自己的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就在这万分危机的关头,秦风的脑际陡然闪过一抹亮光。
“秦风。”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虽然只是两个字,却救了他的一条命。
对方显然是听出了他的声音。秦风觉得喉节上的力道稍微减轻了些,他的呼吸又畅通起来。
“你是秦风?”黑暗中响起了周景山的声音。但是他的手还是捏在秦风的喉节上。
“是我。”秦风答应着。
随后他就感到那只大手从他的咽喉上移开了。秦风又打亮了打火机,他看到周景山一只手攥着一个破凳腿,正瞪着一又牛眼似的大眼珠子盯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看来我们是着了林松的道了。”秦风说,“你刚才看到什么没有?”
周景山眨了眨眼,一脸的迷惑:“我刚才一进到那间屋子里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一片山林中,随后我就发现了这座木屋,当时屋中还亮着火光,并且有一个女人在唱歌。我觉得……我觉得那个女人象丹丹……”他说到这里又习惯性地摸着下巴。这种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经病?
“你也看到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另一个穿着风衣,戴个墨镜的男人出现了,他当时正要对丹丹下毒手,我就急忙赶了过来,由于屋子里太黑,我什么也没发现,就在这时你出现了,我以为你就是那个戴墨镜的。呃,幸亏你出声提醒,不然……”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显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大周不会下杀手,最起码也够秦风受的了。
“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景山问。现在的这种情况,就算世上最坚定的无神论者恐怕信念也要动摇了。
秦风想了想说:“如果我猜测的没错,我们现在看到一切全是幻像。也就是我跟你讲过的,林松曾经用过的那种诡画。”
周景山用力搓着下巴,把胡子茬磨得沙沙直响,他还是不太明白。怎么会是幻觉?眼前的事物真实的比现实还要现实,这怎么可能是幻觉呢?
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象是成千上万的虫蚁在地下爬行。两人走出木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见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所有的树木雪地都在蠕动着,但是它们不是白色,而是黑色,就象黑色的乌云,卷卷荡荡,无边无涯。
“那是什么?”周景山惊骇地叫道。
“是头发!”
没错,对于这些东西,秦风太熟悉了。他曾遇到过不止一次,不过那几次最多不过象是一条黑色的发丝长河,而这一次,哪里还是什么头发之河呀?它,它简直就是海洋!
除了天空,树木、山石、雪地,所有的一切都被罩在这黑色的妖雾之下,它们拥挤着,翻翻卷卷向吊脚楼漫延过来。
“跑啊!”
周景山大喊了一声,撒开脚步步就要向楼下跳去。秦风一把拉住了他:“别动,幻觉,这些全是幻觉。只要闭上眼睛它们就会消失的。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
周景山骇然四顾。是啊,跑?又能往哪里跑呢?周围全是这种该死的头发,好象这世界本就是由这些鬼东西构成的,难道他们能跑到另一个世界中去?
黑发之浪越逼越近了,它们发出来的那怪异的声音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不行!”周景山断然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操纵这一切的人可能就躲在我们身边。我们要是闭上眼睛岂不相当于任他宰割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秦风。没错,林松肯定就躲在某个角落里,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如果他们闭上眼睛,难保他不会发起攻击,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危险啊。
黑色的浪潮已经攀上吊脚楼下面的桩子,它们扭动着木桩,使整个木屋都摇晃起来。回廊上有几处木板已经开始断裂,那声音就象将一个人的骨节生生折断,“嘎吧,嘎吧”地让人心里直发毛!
“上去。”
秦风喊了一声,当先攀住屋檐,翻身到了屋脊上。周景山也爬了上来。他们刚爬到屋脊上,就有几缕黑发灵蛇一样卷上回廊。有几只倒挂在地板下面的蝙蝠无声地窜飞起来,有的飞的稍慢就被黑发给卷住,然后发出一阵瘆人的扭绞骨肉的声音,随后就是“波”地一声脆响,血肉四溅,那可怜的小东西就如同一个被挤扁了的烂西红柿,一下子给给碾成了一堆肉酱!
有一丝血沫溅到了秦风的脸上,那股恶心的猩臭味熏得他头昏脑胀,险些一头裁了下去。周景山在后面拉住了他。“小心。”他提醒秦风。
这时有一缕长发扭动着顺着木板墙壁爬了上来,猛地一下子缠住了秦风的手腕。秦风顿时觉得有一股奇大的力量拉着自己向屋脊下滑去,情急中他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山脊上的一根木椽。
周景山眼疾手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打着了燎向那搅扭的黑发。“呼”地一声,一溜火苗窜起,黑发从秦风手腕上松开了,它们“吱吱”叫着又缩回到了檐下。
一股烧焦的气味钻入到两人的鼻孔里。但是这个方向的黑发虽然退去了,其它几面却是翻卷着一齐爬上了屋脊。
周景山从房脊上抠起一把烂草,点着了向四周挥动着,那些黑发被火焰燎得四处乱窜,又纷纷退了回去。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更密集的黑浪涌了上来。大周有点照应不暇了,他一边挥舞着火把一边对秦风大喊着:“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帮忙!”
秦风好象是吓傻了,他呆呆地立在山脊上,抬头向天想什么想的入神。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表情。
“你他妈的!这就缴械了?”周景山抽空在秦风的后脖子上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地嚷着。
这一巴掌把秦风拍得醒过神来,他忽然大叫了一声“有了!”,然后弯腰从房脊上奋力抽出一根木椽,猛地跳了起来,把手中的椽子向天空扔了出去,由于窜得太猛,他的身形也随着这一跳之力骤然向楼下摔去。
周景山急忙伸手去拉他,却拉了个空。他眼睁睁地看着秦风摔到了那翻滚不息的黑雾之中。而就在这时眼前蓦地划过一道闪电。不,那不是闪电,而是天地间骤然一亮,一片白得耀眼的光芒充诉了整个世界。这白辣辣的光芒实在太强烈了,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当他再次张开眼时却发现周围的景物已经变了。
哪里还有什么黑发?又哪里是在什么深山雪谷中,他们分明就是在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虽然不是他们推开的那间,但也绝不是破烂的木屋。屋子的天棚上吊着明晃晃的炽光灯,光线很亮,却有些妖异。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屋子中虽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叫不上名的仪器,但并不显得零乱,反而有种井井有条的感觉。而在对面象是镁光板的一面金属墙壁上并排一溜挂着十几幅工笔画,画中的景象竟然就是他们刚才所在的那片密林,只不过这些画看起来虽然大致相同,实则却又不太一样,它们就象是剪辑而成的电影胶片底稿,相互之间即有着细微的变化,又是紧密相联的。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在这些画中有一幅已经脱落下来,半蜷半垂地挂在另一幅画的下方。
“欢迎来到死亡谷。”一串冷冷的声音在屋子中响起。
周景山愕然回头,这才发现在屋子靠门的方向有一张工作台,后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他正是丹枫医院的院长——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