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还是一如既往地衣着得体,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在灯光的照射下,镜片上一尘不染,闪着水晶一样的光芒。而那双镜片后眼睛中放射出的光芒却比灯光还要明亮,比镜片还要平静,比水晶还要深邃。他的脸也白晰得象是少女的面颊,透出玉质的光芒。他的嘴唇有些薄,嘴角微微下弯,显得有些冷酷,有些高傲。总之这个人总是给人以一种不可琢磨的印象。而事实上他的喜怒哀乐也很少挂在脸上。也许每一个操有话语权的人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印迹吧?
秦风这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望着林松,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是的,他与安若曦实在是太象了。他们的外貌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但是那种沉稳的气质,那深不可测的淡定,看起来就象是从一个人身上散射出来的。
林松也用锐利的目光毫不示弱地回敬着秦风。
“我的朋友,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很遗憾。”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
“是吗?如果另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也许就不会遗憾了。”秦风不无嘲讽地说。
“你是说丹丹?可是她死了,她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了。”
秦风分明感觉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是种冷酷而不屑地笑。
“是你杀了她?”秦风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语气中满是恨意。
林松没有说话,他用挑衅的目光盯着秦风,久久凝视着。秦风也老实不客气地向他回敬了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足足有一分钟,林松薄薄的嘴唇渐渐地向上翘,最后终于又挤出一丝微笑,他的两只手慢慢地、慢慢地从工作台下面抬了起来。
秦风与周景山紧紧盯着他的双手,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终于,林松的手完全从工作台下挪到了桌面上,然后他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那姿势优雅而轻柔。他的手指也纤细得有点象是女人的手。而他的表情看起来就象是在欣赏一场音乐剧,轻松而惬意,甚至还带有一丝陶醉。
“怎么?你心痛了?”他淡淡地笑着,“她只是一个婊子,我的好朋友秦大才子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婊子而动这样大的肝火?呵呵,都说才子多情,看来真是不假啊!只是可惜……”
他说到这里故意摇着头,做出一副悲天怜人的样子,长叹着说:“哎——!造化弄人啊!自古红颜薄命,看来是一点儿不假啊!”
“住嘴!你知道世上什么叫情?你枉自披着一张人皮,连世上什么叫情都不知道。我真的替丹丹心寒!她怎么会找到个你这样的人!”秦风的火气更旺了,他恨不得冲过去给这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一巴掌。
“冷静,他这是在激你。”周景山拍了拍秦风的肩,提醒他说。接着他转过头面对着林松:“这么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圈套?”
“呃,可不能这么说啊,周大队长你这样说话可是对人有些不太尊重啊!什么叫圈套?我这高尚的科学实验,你瞧,”林松说着摊开双手,做了个请君欣赏的动作,“这些科研项目是多么地伟大,多么地富有创意!我想就算再逼真的三维电影也做不出这样的效果。不是吗?你们刚才不是已经体会到了吗?”
说这些话时林松倒是在故意逗引周景山与秦风,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泛着一种油亮亮的光辉。
“可是你在犯法,你是杀人犯。”周景山毫不客气地提醒他。
“你是这样想的?我不这样认为。自古以来哪个成功者不是踩着弱者的尸体而蹬上了巅峰?何况能为这样伟大的科研项目而做出贡献,我想那些死者,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这不比他们到头来碌无为地老死病死要强吗?你说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有个追求,有个奋斗目标,那样的人生才是充实的,才不枉到人世间走了一遭。而有的人,他们活在世上就是为了穿衣吃饭,就是等着生命之火熄灭的那一天。这样的活着是浪费资源。而我,却能为他们碌碌无为的人生添上浓重的一笔,虽然这剥夺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权利,但我想这也是对社会,对他个人的一种交待。难道不是吗?”
林松侃侃而谈,竟把周景山说的一时语塞。秦风听得火冒三丈,气得都有些咬牙切齿。“诡辩!诡辩!”他狠狠地说着。
“别激动,别激动。”林松双手下压,做着按抚的动作。那神态就象一个自负的学者在跟他的按抚他的学生。
周景山可不想跟他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直截了当地问:“这么说,高朗与丹丹都是你杀的?”
“高朗的死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想也许是丹丹杀了他吧?那个婊子,就象个黑蜘蛛,她会把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个地吃掉。如果我不先下手,早晚也要毁在她的手里。”
秦风又想冲过去给他几个大嘴巴子。这人实在太可恶了,对已经死了的人还这样出言污辱。他简直不敢相信,以前这个衣冠禽兽是怎么装出来的。周景山又拉住了他。
“那么你是怎么害死丹丹的?”周景山问。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发现林松的脸色变了。他本来一直平静的表情忽然间被惊骇之色所代替。他细长的眉毛不停跳动着,象是两条毛毛虫挂在眼眶上蠕动。脸颊上的肌肉也陡然抽畜了两下,带的那微微下翘的嘴角也抽动起来。他没有说话,目光中的惊恐之色却越来越浓。
“是啊,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林松喃喃自语着,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周景山有些意外。
林松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他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根烟,用哆嗦的点上,笨拙地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秦风又是一愣,他记得林松是不抽烟的。怎么他的抽屉里会有这个东西?同时他又想起了丹丹,想起她在电脑桌上放的那条玉溪烟。毫无疑问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但是现在,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秦风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林松只吸了两口就把烟摁灭在桌子上,他说:“本来我是要用鬼画来吓死她的,但是,但是后来发生了意外,她,她并不是被鬼画吓死的,好象是窗外有什么东西,那才是真正致命的原因。这一点跟高朗的死极其相似。我想从头到尾,我也许就是一枚棋子,全是任人摆布的,而我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他是怎样熟知这一切的。”
说到这里林松的额上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秦风与周景山对望了一眼,看他的样子不象是在演戏。难道整个事件背后还有另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这个时候秦风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那几条短消息。他的心沉了下来。
“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现在你必须得接受调查。”周景山觉得该是收尾的时候了,他大步溜星地向林松走去。
林松忽然间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失态,有些象是市井无赖的狂笑。大周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停住脚步打量着他。
林松还在笑,好象市刑警队的周队长这句话比本山大叔的段子还要搞笑。过了半分钟的时间他才止住了笑声,用看喜剧表演一样的眼神看着周队长。
“怎么?到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吗?”他不无嘲讽地说。
周景山一时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他回头望了望秦风,看到秦风也是一脸迷惑的表情。啊哈!这个臭知识分子不会是吓傻了吧?
林松脸上还是挂着笑意,他的目光越过周景山的肩头,望向秦风,由衷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林某人最佩服的人还是你。没想到你能破了我的光学幻像法。你是怎么想到要向天上攻击的?”
“很简单,”秦风说,“如果我们所遇到的全是幻像,那么就肯定是来自你的鬼画,而我曾在外面偷窥过你的画,我记得它们应该是在靠南边的那面墙上。而我们在幻境中时我向那个方向望去,发现在远处的天边泛起一丝奇异的亮光,不象是月光,也不象是火光,倒更象是一种金属返射出的光线,那时我就得出一个结果,那丝光线就是两幅画之间的缝隙,也就是后面金属板返射出的灯光,所以我就用力跳起来向那个方向撞去,果然,这一撞就撞下了你的一幅画,也自然就破了所有的机关。”
林松静静地听着秦风的讲述,脸上叹服用的神色越来越浓,最后不由鼓起掌来:“好,好,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林松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平生一大幸事。但是可惜,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死亡谷。”
“出不出得去,要试过以后才知道。”周景山已经不耐烦了,他跨前两步,伸手就去揪林松的衣服领子。
他的手就象具有了魔力一般,一下子就从林松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而林松在这瞬间忽然变得象雾一样飘了起来。他的身影渐渐减淡、减淡,最后竟完全消融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