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好家的院子在一个坡下,因此坐在院子里可以望到坡上的那两间破房子,也就是以前的粉粮点儿。从这里望去,那道土坡显得荒凉已极,有种回到古代废墟的感觉。
老杜与秦风等了一会儿,见村长还是没有来,就跟李正好打了声招呼,与秦风一起再次来到那破院落前。路上,秦风问了些关于大烟袋的事,老杜把听到的情况一一跟秦风说了一遍,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个瞎眼蠓似乎与微尘有什么关系。你以前不是跟我讲起过安家的事吗?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是远亲啊?”
“不是远亲,而是堂兄弟。”秦风肯定地说。
老村没料到秦风会这么说,而且看样子还十分肯定。安家老二安庆玉的事秦风并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也就是老杜感到不可思议之处。
现在秦风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大烟袋就是被逐出家门的安庆玉。至于他怎么流落到这里,那只有问他自己才有可能知道了。而瞎眼蠓也确确实实就是微尘的堂弟。想到这里秦风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世事无常啊!有谁能够想到多年以后安家的人居然又相遇了呢?而且他们到死都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本族。一想到微尘,他的心中就生起种复杂的情绪。随着事情的越来越复杂,他对微尘临终前讲的关于血凝症的事也开始怀疑起来。
到了粉粮点儿以后,秦风先看了看那根红色的烂木头,没错,这确实是根巴斯木。如果村里的居民是玛雅人的后代,那么这根巴斯木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了,它八成是那些移民们在古代从亚玛逊带到这里来的。
“你没进去过?”秦风问站在旁边的老杜。
老杜支唔着,他怕秦风看出自己的胆怯。挺了挺腰杆,干咳两声说:“本来我是想进去看看的,但考虑到在你未来之前我不想破坏这里的原貌,因此就没进去。”
秦风没有说话,他用手指敲了敲破烂的门板,然后用手猛地一顿就把横在门上的长铁条门栓从驳落的墙体里给拽了出来。这块门板其实根本就经不住一脚,但秦风可不想那么冒失,这房子里虽然不会有什么机关,但小心些总是好的。
木板门“嘎嘎吱吱”地呻吟着被推开了,一股刺鼻的霉味混杂在灰尘中扑面而来。两个人站在门口,等灰尘散得差不多时才走了进去。房子中的地面上非常潮湿,长了厚厚一层苔藓。屋顶塌了一半,有几根椽子突兀地伸了下来,搭在冷冰冰的机器上,上面的艾草上还挂着冬天残存的积雪。地面上铺着红砖,现在有些地方已经陷落下去,形成一个个臭气熏天的污水坑。
屋子里有三台机器,其中有两台已经倾倒,趴在黑暗中恍如两头纠缠在一起的怪兽。机器下面垫着几块青石,这时由于机器倾倒在一旁,下面的青石就完全显露出来,秦风觉得其中一块靠墙角的青石形状有些怪异,它呈规则的椎形,看起来有点象是金字塔的尖顶,几个截面平整得令人惊奇,那明显是人工雕琢而成的。这块石头是椎顶朝下,在下方用几块砖头把它固定住,上方是一个平整面,以前机器的支脚就是架在上面的。
他凑过过拂去上面的灰尘与苔藻,几个奇怪的图形出现在眼前,那是刻在青石上的几个象是图腾又象是文字的符号,显得怪异已极,与他印象中的任何摩崖石刻都不太一样。这是老杜也凑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随后喃喃地嘀咕着:“这是,这个东西我见过!”
“你见过?”秦风回过头,满是诧异地盯着老杜,“你见过这块石盘?你在哪里见过的?”
老杜又仔细看了会儿石面上的图形,这才直起腰来,肯定地说:“没错,这东西就是天架山脚下我们曾在那里见过的摩崖石刻,它们上面的图形,或是文字应该是同一种字体。”
经老杜这一提起,秦风也是脑中灵光一闪。没错。这石盘上刻的东西与天架山摩崖石刻上的图形是极为相似,有些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可惜天架山摩崖石刻的那个拓本老杜并没有带来,否则研究一下,说不定还真的能瞧出这其中的联系。
老杜掏出手机,把上面的图形拍了下来。两人又在废弃的屋子中转了一圈,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发现,这才离开粉粮点儿。在回去的路上,秦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儿,他现在几乎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个落后的小村子与消失的玛雅文明有着某种联系。这听起来虽然荒诞,但其中也有许多间接的证据。
撇开他们目前所遇到的种种怪事不说,秦风在来时已经在抚宁县查了一些档案,其中县志上有一段对于椎石盘村的记录。
抚宁县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而抚宁这个名字在唐代武德二年,也就是公元619年就已经存在,其名字的由来是取“抚我黎庶,宁我子妇”之意。但当时并没有关于椎石盘屯的记录,椎石盘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清初,具体哪一年却没有标明,所作的记载也很少,只有廖廖几句话。这跟其它几个古老的村子形成了显明的对比,从那闪烁的文字中看,当时好象发生了一件极诡异的事,记录者也是有意在回避。
当时的抚宁县已并入山海卫,下设社、屯编制,原住居民定居点称为社,后迁来的称为屯。这样看来,椎石盘屯极有可能就是在那时从外地迁来的一个部族,至于这个部族从哪里迁来的却没有记录。
“就根据这些你就可以断定椎石盘是玛雅人迁移过来的?”老杜对秦风的这些调查表示怀疑。就算椎石盘屯是在清代设立的,那也许是从别的地方迁来的,不见得就一定是从美洲漂洋过海迁过来的吧?
秦风说:“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为什么在清初一下子就出现个椎石盘,而之前却只字未提?你再想想西班牙人入侵美洲及玛雅人消亡的时间,这也太巧了吧?1915年西班牙探险家科尔特斯率领西班牙军队横扫墨西哥,征服了正处于文明鼎盛时期的阿兹特克帝国。随后1526年,一支西班牙探险队前往尤卡坦,试图用暴力建立西班牙殖民地,并强制推行基督教信仰。不肯屈服的玛雅人展开了长达百余年的游击战,直到1697年,最后一个玛雅城邦在西班牙人的炮火中灰飞烟灭。玛雅文明也彻底的从地球上消失,而这个时间段所对应的正是我国的清初,也就是椎石盘出现在县志里的这段时间。如果我猜的没错,当时极有可能有一支玛雅人为了躲避战乱而漂洋过海来到了中国,并在此定居下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几百年,他们中有些人的相貌特征与风俗习惯还保留了原来的传统。
如果我猜的没错,当时逃难的还不止这一支,就如你所看到的,在蛤蜊岛上的那段摩崖石刻与现在的粉粮点儿中那块石头上刻的可能就是他们的文字,我想在天架山中肯定还有另一支玛雅人的后代,只不过他们几乎完全被汉化了。
除了以上几点还有最有力的一个证据。玛雅文字我虽然看不明白,但我以前看过一篇关于玛雅人与中华渊源的文章。他在书中祥细记录了两者的相同之处,包括风俗、宗教,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语言上的共同点,当然这是指古汉语,也就是上古语,而玛雅人的语言是中古语,跟我们的语言极为相似。我们写诗作词都知道有平水韵,也就是平、上、去、入四声,玛雅语言也有低调、高调、降调和促声,和汉语完全一致。
举个例子说,汉语说“天天”,玛雅语说kinkin,就是日日,意思一样。汉语说“红红的”,玛雅语说chachak,就是赤赤,意思也一样。另外,玛雅语和汉语还共同具有一种特殊的重叠结构。汉语说“黄澄澄”,玛雅语说kanteltel,意思一样。汉语说“白苍苍”或“白生生”,玛雅语说saktintin,意思也一样。除这些例子以外,对应的重叠用法还有很多。不但结构相同,意思相同,连听觉感受都相同。
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还是在单位语法的应用上。玛雅语与汉语都使用大量的单位名词,也就是量词。汉语的量词在玛雅语里一般都可以找到对应的词。例如:表示动物的量词在汉语里常用“口”、“头”、“匹”,玛雅语常用的则有kot,tul,pok。表示植物的量词在汉语里常用“枝”、“棵”、“株”,玛雅语常用的则有tsit,hek,xek。表示绳子的量词汉语常用“捆”,玛雅语用kan;汉语用“束”表示成束的东西,玛雅语也有一个表示同样事物量的词chuy,音义都像。单位名词也是汉藏语系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汉藏语言所特有的。而玛雅语也有,这难道不能说明玛雅人其实与我们本就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吗?
我想他们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也不全是偶然的,可能是溯本逐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