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怡一语点醒梦中人。秦风又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才确认,这上面的字体是安庆堂的!
他曾与心怡研究过微尘的那些字画,而其中有很多是安庆堂留下来的。当然,所谓字画自是用毛笔书写而成。而这张草稿上面的字却是用铅笔写的,且即小又潦草,因此秦风才没有马上辨别出来。但是不管用什么笔,也不管它怎么潦草,必竟同一个人的字体是有迹可遁的。现在看来,这些草稿无疑就是安庆堂的遗物。
这样看来是安庆堂为目讲僧做了手术?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们看他的眼睛。”心怡陡然间叫了一声。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目讲僧的天眼正缓缓地、缓缓地张开!在他那水晶一样的眼球上映出了众人惊恐的脸!
他的眼睛,他眼睛竟能视物!否则上面的玻璃体就不可能映出人的影子。而且那只天眼正定定地瞅着面前的人们!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纷纷向后退。
天眼本来就是张着的,但先前是半张,而且也映不出任何东西。现在却瞪得滚圆,隐隐透着一种威严的怒气。
“我的天啊!他在责怪我们打扰了他的清修。快快,快跪下向大仙求饶吧!”司令说着就要下跪。三叔一把拉住了他:“别慌,先观察下。”
天眼张到一定程度,直到瞪得象个大铜铃,这才停止了暴张,但却向外凸了起来。一点儿一点儿的,缓慢的向外暴凸,仿佛在那眼球后面正有一根手指在向外挤它。眼眶周围的皮肤也开始翻卷,露出白惨惨的肌肉筋脉纤维,但是并没血。这至少说明到目前为止目讲僧还是一个死人。
目讲僧还是端坐着没动,他的天眼眼球却在不断地向外暴凸,到最后竟完全从眼眶内挤了出来,连着许多筋脉垂在两眉之间,象个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
“啪——”,随着一声脆响,眼球终于掉到了地上,弹跳了两下后摔成了两半。
秦风本来想冲过去接住它,但却被身旁的心怡死死拉住。这个时候,大堂里忽然响起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声音密如暴豆,连绵不绝,并伴有一阵“咯吱”的声响,象是骨节断裂一样。
众人一齐转头,但见神龛下面那些匍匐在地的兵俑就象多米诺骨牌一样顺次贴倒在地面上。他们的肢体纷纷裂成无数碎块,仿佛打破的瓷人。
心怡本来是抓着秦风的胳膊的,就在眼球摔碎的一瞬间她陡然觉得秦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甚至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秦风手擘上的筋脉在突突跳个不停,那简直就象是在衣服下面藏着一只蠕运的大蚯蚓。她赶紧转头望去,只见秦风双目上翻,面部肌肉抽畜成一个奇怪的表情,紧接着整个人象根木桩子似的轰然跌倒在地。
微尘跟他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全身僵直地裁倒在罗盘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要扶起两人,他们已经全身僵硬,如同僵尸一般。但面色却还是保持着红润。三叔探了下两个人的鼻息,又把了把脉搏,然后默然摇头。
“怎么样了?”其他焦急地问。
“哎——!”三叔长叹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心怡老老杜一个探秦风的鼻息,一个摸他的脉搏。随后两个人木雕泥塑一般呆住了。长生也试了下微尘的鼻息与脉搏,随后这个一向面无表情的人脸上也现出悲怆之色。
——他们两人已停止了呼吸。脉搏也没有了。他们死了!
洞穴里那种噼噼啪啪的声音还在继续,兵俑的数量太多了,它们一个挨着一个不停的散落。但是这个时候心怡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她的眼里只是充诉着一张脸,那是一张亲切和蔼的面孔:镇定、平淡,却能带给人安全宁和之感!这个人就是秦风。随后秦风的脸渐渐模糊起来,越来越模糊……直到被一汪荡漾的湖水所湮没。
那是心怡的泪水。她的泪水无声地顺着玉石般温滑的面颊滑了下来,然后滴落在秦风紧闭的眼睑上。她伸出手抚摸着秦风尚有体温的脸颊,然后把脸深深地、深深地贴了过去。
其他人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
这个时候噼啪声停止了,那些兵俑尽数成了一地的碎块。
“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老杜喃喃地说着。
是啊,这太不寻常了。为什么这里的人只有微尘与秦风会突然暴毙?而其他人却完好无损?
“会不会与血源关系有关?”三叔想起了什么,陡然间问道。
“血源关系?”老杜抬起了头。他当然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秦风与微尘都是安庆堂的后代,他们身体里流的都是安氏一门之血。难道真的与这个有关?
这个时候心怡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如梨花带雨,花枝乱颤。
她疯了!
老杜痛心地想。他正想按抚心怡,却见地上的秦风与微尘胸脯起伏起来,接着两个人缓慢地坐起,望着面前的人一脸迷惑之色。
“怎么了?”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鬼啊!”司令吓得一高蹦到三叔身后。
“什么鬼?在哪里?”微尘翻身坐起,举目四顾。
“你,你们刚才不是死了吗?”
“死了?”微尘与秦风面面相觑,“谁死了?”
他们数了数周围的人,一个没少啊!
在听了大家的讲述后,微尘的长寿眉凝了起来,他轻轻咳了两声,然后问秦风:“你感觉怎么样?”
秦风活动了下四肢:“没感觉,就是觉得一直以来的那种疲劳感消失了。另外觉得胸腹间也舒畅了许多……”
“怎么你也有那种感觉?”微尘在秦风的话还没说完就急急地问。
秦风点着头:“之从在确认得了血凝症后我就一直有种疲惫的感觉,而且总觉得气血越来越不通畅。但是现在那种感觉明显消失了。”
微尘说:“嗯,我也有那种感觉,有时候我觉得周围的人,包括事物,那象节奏都非常快,有种坐在火车上看倒影的事物那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我猜的没错,八成是血液凝固的速度在加快,本以为时日不多了,不想现在好象感觉又消失了。”
其实秦风偶尔也有那种感觉。但只是偶尔,这大概是因为他患病的时间比微尘晚的缘故。这件事他一直没对任何人说,现在听微尘这样一说也说出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这些事情。
微尘沉吟着,想了半天才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其他人没事,就我们俩会突然停止呼吸呢?”
“我觉得,”老杜插嘴说,“八成是与你们患有血凝症有关。”
秦风想了下问:“那为什么兵俑会散掉呢?它们散掉的时间与我跟道长假死的时间是一致的。而这些事情又是在天眼摔碎时发生的,这说明了什么?”
大家没明白秦风的意思,一时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的茫然。
秦风也没有多说,他用手电照向就近的几具兵俑残肢。然后陡然间大叫了一声:“我明白了!”
这一声大叫吓得其他人一哆嗦,他们纷纷望向那些兵俑。这一望之下,心头也是骇然!兵俑虽摔得腿断胳膊折,但它们的残肢断体间居然还有筋骨,并且还有血流了现来。不不,那倒底是不是血还不好说,因为这些东西刚摔烂时他们看过,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筋骨与血脉,但是眼下怎么就出现了呢?而且那些血红色的液体也并没在流动,只是在肢体断裂处渗出一抹红晕。
不管怎么说,蜡人或是兵俑是绝对不可能有筋骨与血脉的。只有活人,只有活人才会有这些人体组织。
这样,这样也就是说这些兵俑全是有生命的活人!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他们谁也不敢相信这种事居然会是真实的。
活人陪葬,古时有之。其中最为兴盛的就是奴隶时期的夏商时代,那时的大奴隶主在死后也妄想继续过着骄奢*逸的生活,他们不但在墓穴中埋有大量金银财宝,而且也把生前的许多侍候他们的奴隶活活埋进坟墓,进行陪葬。这样死后照样有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而陪葬的人中就少不了士兵护卫,而且那个时期也有把活人制成兵俑来殉葬。到后来的封建时期这种风俗就很少了,陪葬的士兵也大多用土陶或是青铜制成。如始皇墓中就出土了大量的陶制兵俑。
不管是陶俑、青铜俑、还是人俑,它们被埋于地下都只能是物品而已。就算是将活人做成俑,那也会很快死掉,断然不会还有血液渗出的,更不会有筋脉组织与血液。而眼下的这些兵俑残肢断臂,一地狼籍,并伴有一阵刺鼻的血腥味。让人觉得就如进入一间硕大的屠宰场!
“你明白了什么?”老杜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秦风还是定定地立在那里,他脸色煞白,看起来就跟那些兵俑差不多。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他又“死”过去了?
过了足足能有一支烟的工夫,秦风才回过神来,他凄然一叹,幽幽地说:“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兵俑,他们全是活生生的人!”
此言一出,何疑于晴空一声霹雳?大家还是没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这些如果不是兵俑的话,又怎么可能动也不动固定在一个姿势?而且从他们脚下的泥痂来看,怕是没有上百年,也有几十年没挪过地方了,难道活人就这样动也不动的杵立在这里?站立了几百年?这,这听起来跟聊斋故事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