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焚身。”
业上师平静地念出这句咒语,下一秒,众人的神情僵硬了。
多少双眼睛同时看见一个可怖的事实:在伏虎罗汉和金眼菩提被业上师触摸过的背上,瞬间腾起半尺多高的蓝色火焰。
摇曳的、跃动的、妖异的火,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扩散,眨眼间,“两大高手”就成了两具人烛。
“啊!这……这是什么妖术?!”
“哇哇哇,烫死了,疼啊!”
伏虎罗汉和金眼菩提扔掉了锡杖,一边哭叫一边在地上打滚,若是普通的火焰,在这种扑腾下肯定会熄灭,但这种妖异的蓝火,却如恶鬼冤灵般死死附着于两个受害者身上,压不熄,扑不灭。在燃烧的过程中,火苗不断地改变着颜色,而两具人烛的哭叫也变成了哀鸣。
“妖术?”业上师笑了,那一种最平静但也最残忍的笑,“这就是本人凌驾于业之上的力量,既然你们妄图偷袭我,我便从八热地狱中召唤出了业之烈焰。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业上师……大师……祖师……饶了我吧……”已经被烧成三成熟的伏虎罗汉苦苦哀求道。
“上师救救我……什么护国*师之位……我……我不要了还不行么……呜哇……”四成熟的金眼菩提泣不成声。
“护国*师之位本来就是我的,”业上师欣赏着大烤活人的情形,欣赏得津津有味,“你们是否放弃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八热地狱的群鬼正焦急地等待同伴,你们就安心地去吧。”
伏虎罗汉和金眼菩提的衣服、皮肤、血肉都在燃烧,他们挣扎着,却无可奈何,他们哭嚎着,却全无意义。这种酷刑持续了很久、太久,以至于那些久经沙场的清兵都不忍目睹,纷纷侧过头去,那楼迦和红莲华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惊讶,仿佛那只是例行公事。
挣扎停止了,火苗也渐渐小了下去。两具扭曲变形的焦尸扑倒在地上,若不是亲眼目睹全过程,谁能想到片刻之前他们是何人?
业上师满意地转过身去,面对隆阿多,再次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这就是与护国*师,也就是与我大清为敌的下场,大人,您是否满意了?”
“满意,非常满意!厉害,果然是厉害啊!”多尔衮的特派专员打嗝初愈,腿脚却不停地打起哆嗦来。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什么是妖人,这就是妖人啊……不行,这事情似乎搞的有些过火了,失去控制了……快给睿亲王千岁写加急密信,快,快快!
“护国*师”和两个护法在大批清兵的严密保护下从归化城来到顺天府。欢迎仪式十分隆重,摄政王多尔衮还请三人去府上就宴,以示重视。
到了睿亲王府上,满汉全席刚摆齐,大家还没动筷子,睿亲王多尔衮看似无意地摔了一个杯子,伏兵大起。
四百名白甲兵包围了大厅,而室内,睿亲王身边赫然八十名卫兵。个个都是强悍中的强悍,精干中的精干,身上穿着几十斤的双层铠,手里都是重剑、阔刀、巨矛、铁胎弓之类的超重型大杀器,个个虎背熊腰、肌肉扎结,体型都快长成方的了。
“这些人都是孤手下的精锐,正白旗中的‘熊罴禁卫’,”多尔衮自豪地介绍道,“护国*师啊,孤知道你能力出众,又有超乎寻常的法力,不过这种法力有且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为孤,也就是为我大清之霸业服务,若是有一丁点儿他心,那么……”睿亲王一挥手,钢铁铿锵之声响彻府邸,“休怪孤不客气!”
业上师的脸绷紧了,好似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豆大的汗滴开始从他额头的皱纹间浮现,并没有过多久,他俯下身,先是请安然后再磕头:“鄙人誓死为睿亲王殿下效力,愿肝脑涂地!”
多尔衮皮笑肉不笑:“说的不错,至于实际上如何,赫图阿拉之巨罴一直在注视着你。来,护国*师,稍微走近一点。”
业上师和左右两护法从命了,睿亲王的护卫们端起刀枪,如果这三个人有什么不轨举动,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要一秒钟就足以让他们身首异处。
“你是蒙古人。”睿亲王多尔衮上下打量着护国*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殿下火眼金睛、神机妙算,鄙人实在是佩服,”业上师做出恭顺的模样,“鄙人是漠西蒙古人,常年游历于戈壁、沙漠、草原之上……”
多尔衮点点头,目光转向业上师的左护法:“你来自西域……应该说是西域之西。”
那楼迦低下头,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睿亲王再次点点头,目光从黑衣猿臂男身上移开,定格在业上师的右护法身上。这一次他看了很久,似乎要用目光把这红衣少女绛红色的面纱剥去,最终还是做出了判断:“你是明国人,是汉人!”
红莲华有些不客气地回答:“禀报殿下,那些均和我无关,因为我是且只是寒狱使者!”
“寒狱使者?”这古怪的称呼让多尔衮微微一怔,“寒狱使者是什么东西?”
“这和本派的教义有关,”业上师为红莲华解了围,“说起来一言难尽……”
“不管是什么教义,最重要的是要效忠于孤!”多尔衮见业上师点头,迅速抛出下一个问题,“护国*师,让你的右护法把面纱摘下来,孤要看看她的脸。”
“恕鄙人不能从命。”
“不可思议,”多尔衮使了个眼色,熊罴禁卫们把兵刃向前推了一寸,“明明是二八秀女,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是在那据说女子要从头裹到脚外加蒙住头脸的大食国,君王要看其面容,面纱也是可以去掉的……”
“这个……”业上师刚说出半句,红莲华一下子哭了出来。这哭声来的非常迅速,眼泪刷刷地流,但多尔衮和诸熊罴禁卫都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女孩很小心地调整着面部的角度,眼泪都流到地上,并没有哪怕一滴浸湿绛红色面纱,让他人有窥探其真容的机会。
业上师趁机说道:“钵特摩就是这样,不惧怕战斗,不惧怕强敌,唯一惧怕的就是旁人见到她的面容。如果有人强行要看的话,那么她要么哭,要么死。”
“这倒是奇怪,”多尔衮从餐桌上抓起一小块糕点,递给红莲华,“吃下去,这是命令。”
红衣少女从面纱下侧把糕点放入,然后含在嘴里,整个动作非常熟练,很显然,她平时就是这么吃饭的。
“护国*师,你收服的尽是一些奇怪的人。”睿亲王表示无奈,“两个护法都武功高强,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屠兽如割草。可也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死活不肯让别人看她的脸……不过只要能镇住妖邪,助我大清雄霸海内,这些事情孤不在乎!”他示意麾下熊罴禁卫,“这次宴席是为护国*师接风洗尘,诸位巴鲁图不用客气,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啊!”
一旬以后,多尔衮和范文程的密谈。
“智囊,孤已按照你的意思,选拔出护国*师,也让你专门负责考察这几位奇人异士,现在十天已过,有何新情况?”
“禀报殿下,老臣以按照原先的安排,给业上师和两位护法丰厚的赏金,并安排他们到京师最好的地方下榻。根据这十来天的观察,那楼迦是个标准的武痴,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是利用所有时间在疯狂地练武……”
“这人脑瓜子倒是简单,真不愧是最好的杀手和工具。智囊,钵特摩那边如何呢?”
“老臣专门安排了一批耳聪目明、细心谨慎的丫鬟服侍红莲华。据她们禀报,红莲华不愿意别人照顾她,很多事情都宁可自己去做,她用当初在归化城擂台赛杀死的黑豹的皮,亲手做了一套夜行短打。她有好几套衣裙和面纱,都是绛红色的,自己换着洗,就是不肯让丫鬟代劳。她吃饭、睡觉都带着头巾和面纱,不让别人看到头发和面容,而洗澡的时候丫鬟想乘机偷看,结果刚发出一点点响动,她就把面纱和头巾戴上了……”
“真是古怪……那么她也练武么?”
“一样练武,虽然时间上比那楼迦稍短,效果上却更加夸张,那真是飞檐走壁,高楼广厦如履平地,负责观察她的丫鬟们都感叹,总算知道评书上说的轻功是什么样子了。而且,她们都注意到一个细节……”
“细节?”
“红莲华在练功的时候会用汉语念出各种招式名称。例如快速奔跑就是‘红莲碎风行’,从袖口投掷暗器就是‘红莲袖乾坤’,连续蹦跳以轻功登上屋顶就是‘红莲凌风展”……如此这般,不一而足。”
“有点意思!孤猜的没错,她果然是明国人,而且果然是个小姑娘,无论武功多么高强,本质上还是个小姑娘……很好,护国*师本人又如何呢?”
“启禀殿下,业上师这一旬来在各个番僧喇嘛庙之间游走,做法事,而且据说很有功效,而据老臣安排的仆人观察,他每天夜间都在练功和炼制秘药,那时屋内鬼影重重,怪光四射,其情形十分诡异。”
“很好,看来护国*师确实是精通妖术之人,克制那个白毛妖女一点问题都没有!智囊,孤以为再让他们修整一个月,赶在年关之前前往山东,杀掉刺莉花灵庄阑珊,如何?”
“老臣以为不妥……”
“有何不可?”
“启禀殿下,护国*师法力无边,那楼迦和红莲华武艺高强,他们三个除掉阑珊没有任何困难。然而奇人异士毕竟不是军队,他们或许能暗杀掉庄子固手下的一些文官甚至将领,但要彻底摧毁山东明军是力不从心的。阑珊若惨死,庄子固必然兴兵复仇,老夫不能保证北直隶不受山东明军的侵犯……”
“妙哉,智囊就是智囊,总能考虑到孤考虑不到的地方,那么依你的意思……”
“……让业上师等人在顺天练功,暂时按兵不动,让阑珊和庄子固沉浸在必胜的幻影里,加紧挑衅明国内部诸派系的矛盾,争取早日诱发内乱。待到李闯倒台,明国内讧死伤惨重,我大清兵南下之时,再让护国*师跟随军队出战,在阵前斗法除掉阑珊。如此这般,可以最大程度地打击明军士气,我大清破山东,下江南,一统海内,指日可待!”
“妙,果然是妙啊。说起这个李自成,也真是奇怪,当初我大清雄兵攻克顺天府,闯贼一溃千里,北直隶、山西很快全境占领。我以为他就是个流寇,不堪一击。现在李自成仅仅剩下陕西一省,军力却似乎比从前要强悍的多。孤的兄长阿济格,弟弟多铎,还有吴三桂等一干明国降将带领几十万大军攻打潼关,都好几个月了,却久攻不克。这样下去,莫非要孤把正白旗的家底也拼上去,才能铲除李闯?”
“老臣以为大可不必,李闯如今已是困兽犹斗,不断把最后一点点兵力也投入到潼关,看似艰苦卓绝,实际则濒临崩溃……”
“孤自然明白李闯濒临崩溃,但究竟要多少时间,我大清才能攻陷潼关,闯顺才会真正崩溃?”
“老臣以为,不会超过一个月……”范文程凝视着多尔衮手中的地图,“李自成的粮草只能来自汉中,老臣得知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已击败马珂,并占领南江,不日将突破米仓山,攻入汉中,则闯顺就会腹背受敌,全面溃退。当然……为了保证能顺利攻陷潼关,殿下可以考虑把洪承畴也派到前线去……”
多尔衮点头:“智囊所言正合孤意,我们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