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外来客
那年我十二岁,正是野的时候,用爷爷的话说,就是上山摘枣,上树掏鸟,再和一帮子同样大小的玩伴成群结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害种。能和我玩的来的,就是隔壁和我同岁的水生,也算是世交。水生姓施,人高马大,同龄人鲜有敢惹他的,玩将军打仗是我两的最爱。据说他的爷爷曾经当过兵,是村子里真正手里粘过血的人,而且一身武艺那是实实在在的,我就见过,所以水生在那时的同龄人中却也是武林高手,当然他只能欺负我们。
说起我的家乡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大概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吧。幽云十六州中就有我的家乡——应州,辽代的木塔更是让这个县城成了塞北明珠,蜚声海内外。应州周围是一圈整整齐齐的山,只有在东北方向上有一个豁口子,如果登塔远观,便会看到,这里的地势就好象是以木塔为圆心,以山为弧画的一个圆,神奇无比。关于木塔的传说更是比比皆是,数不胜数,这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在祖辈的故事中进入梦乡?
不过我的家却不在城里,是离木塔有七十多里的南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叫郭家庄。门前的山也有个名堂,唤作翠微山,海拔高,且终年云雾缭绕,由于远看山体圆滑,这里的人一般都叫它馒头山。翠微山周围是几道较小的山脉,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会聚在翠微脚下,气势磅礴。村子里的人不仅种地,同时也有的上山淘宝,土话叫跑梁子,就是进山里找些药材,打些野味,下来卖,养家糊口。
这山不仅给山脚下的村民们解决了一些生计,同时它也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园。各种各样的山果,蘑菇是我们最好的解谗食物,还有清澈的山泉,也成了我们的澡堂子。翠微山是整座山脉的主峰,离我们却也有一些距离。那里荆棘密布,林深路险,听老人们说,里面还有一些大型的食肉动物,比如狼和雕等等。长辈们是严禁我们孩子进老林里的,那座翠微山也成了我们的禁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越是不让去,好奇心便越是重,幻想着有一天进那老林子里探险游戏。不过现在我们是不敢进去的,因为我们确实害怕,且距离村子还有好一段山路要走,大人来回也得一整天,更别说我们这般小孩子。
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一生,不仅满足了我的心愿,更是让我从此以后,每每徘徊在死神周围,出入在一个充满魔力的世界里。从那人到来之后,我便迷上了神奇的地下世界,最终而不可自拔。
爷爷的爱好就是搬一把椅子,坐在自家小院的门口,望着远处朦胧的翠微山发呆。在爷爷的的那一辈人中很少有人是识字的,可是爷爷是个例外。他是远近闻名的先生,爷爷的经历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我也懒的问,只知道他写的一手好字,精通各种古代字画的鉴赏。平时给人写写对子,筹划婚丧事,在村民们的心目中很是慈祥亲和,也颇有些威望。爷爷和隔壁家水生的爷爷关系很要好,我们两家的屋子前冲,与村子还有半里地可走。我不知道当年这两个糟老头是怎么想的,只要一进村就能看到村南孤零零的两座院子,在树丛中若隐若现。水生的爷爷算是村里的半个医生,谁家有个跌打损伤,都要来找他瞧瞧。这两人一文一武,在郭家庄算是相得益彰。
昨天我和水生约着今天要去土龙潭冲凉,便早早的起来了。土龙潭并不大,是一条从深山流出的山泉积聚而成,水质清澈甘甜,是村里的饮用水源。夏天,我和水生最爱做的事就是到那里去扎猛子,从水里出来那可是神清气爽,舒活无比。天刚蒙蒙亮,出的屋子,找了把鱼叉,准备过去叫水生。一开院子门,一个黑影扑通一声倒在了我的脚下,着实吓了一跳。举起铁叉,二话没说,照直了扎了下去,然后扭头向后跑。
“爷爷,爷爷,外面有个东西。”
老爷子也从窗子里看见了那东西,忙穿衣下地。爷孙两人小心翼翼的过去一瞅,是个人,地上还淌了好多血。爷爷一摸鼻息,还有救。
“天问,快去叫水生他爷爷。”
水生爷爷却比爷爷要年轻一些,七十多岁的人一点儿都不显老,还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等叫过来后,他看见地上那人的屁股上正扎着一只钢叉,便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可是我和水生的制式兵器,水生的斧头和我的叉那可是从不离身的,他岂能不认识,也猜出了这钢叉出现在这人身上的原因。
“大哥,这人还有救,先抬回家里再说。”水生爷爷称呼我爷爷从来都是这样子,据说他两是结拜兄弟。其实水生一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水生爷爷那会搬来的,一来便和我家结庐而居。我的父母那时是党国精英,后来跟随蒋委员长一起去了台湾,到现在杳无音训,不知是生是死。水生的父母却是不知道的,听爷爷说,只他爷俩在这里扎了根。每次问起水生父母的情况,坚强如水生爷爷那样的硬汉也是泪流满面,后来就没有人再问起过,包括水生自己。
天逐渐的亮起来了,这人的面貌也清晰起来。年纪与爷爷相仿,瘦骨嶙峋,但却给人一种紧凑而又充满力量的感觉。衣服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洞,露出里面被刮伤的肌肤,血迹斑斑。最惹眼的就是这人的脸上,漆黑如墨,冷汗沉沉。爷爷看了看,忽然大惊失色,就连施爷爷也是惊骇的神情。
“老弟,这人中了煞,非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大哥,此人肌肉紧缩,弹性十足,骨骼坚硬而灵活,看来是个练家子。手指修长,却满是老茧,估计是靠手吃饭的。大哥,这人来历不一般啊,你看我们救是不救?”
“救,既入我家门就是我家客,岂有不救之理?”
爷爷和施爷爷两人在我们面前打了一顿哑谜,然后便吩咐我和水生道:“水生,你去把你家的那只红冠公鸡捉来;天问,你去刮点锅底黑来。”
等我们准备好了东西拿到屋子里时,看见那人已经被爷爷他们扶起来坐在了炕上。爷爷变戏法儿似的从后墙的砖缝里拔出来十几根银针,我从来还没见过我家有这东西。施爷爷竟然从手腕处绕下来两三米长的一根红头绳,今天经历的希奇事让我和水生大呼过瘾。没想到这两个老封建还有这般本事,真是闻所未闻。他们在我们的心目中也越发的神秘起来。
“天问,没想到咱家这两个古董还有这种本事,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啊。”水生打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见爷爷们拿出了这些希奇古怪的物事,顿时有些蒙了。
“你两过来!”施爷爷把我和水生不由分的抱到了屋子里的桌子旁,而且上面有一只我刚才刮锅底黑的大海碗。还没来得及反抗,一根亮闪闪的银针就接连刺进我和水生的食指肚子上。每人被那狠心的老头挤出了三滴鲜血到碗里,并和锅底黑搅拌了起来。那个被救回来的老头此时已被扒光了衣服,露出精瘦的上身。爷爷将鸡冠的血放出来,盛在另一只碗里。食中二指并起成剑,蘸满鸡冠血不停的在那人的前胸后背上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后来才知道那是符咒。
“这老爷子画的画可不咋地,还不如我呢。”水生看见爷爷在那人背上来回画动,以为在画画,他就非常鄙视老爷子的水平。
说也奇怪,原本还黑黝黝的皮肤此时沾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却是恢复了肉色,好不诡异。那图案停在了脖颈处,看的出爷爷很吃力,好象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止着他继续往下画。古怪的图案已经慢慢的延伸到了颔下,却再也无力继续下去。原本就漆黑的脸色此时更加可怕,一道如墨般的黑线缓缓上升,往那人的顶门处移去。
“封他天元三焦!快,快,快!”爷爷说完便瘫软在炕上,呼呼的喘着气。他的体质到底还是比不上练过武的施爷爷。说时迟那时快,三根蘸满鸡冠血的银针几乎同时被施爷爷插进了那人的天灵盖上。那道墨线在下完针的瞬间就开始出现了扭曲,黑气开始往下走动,不过施爷爷没给它机会,又是三根银针,刺进了那人的脖子。
黑气见无路可走立刻暴躁起来,四处游动,那人那张本来清瘦的脸被搅的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那是张人脸,胆子小的,看一眼总能吓晕过去。
“老弟,封他的六窍!你们两小子躲远点,顺便把那只海碗拿过来放在地上。”施爷爷迅速的用饱蘸鸡冠血的银针将那人的两耳、鼻、双眼都各插上银针,只留了嘴没有下针。
爷爷将红绳子的两端分别系了两枚字钱,一端塞进了那人的嘴里,另一端扔进了地上的海碗中。说也奇怪,原本血红的绳子此时却正从嘴的一头变黑,而且迅速的向地上的海碗蔓延过去。十几秒钟的时间,那根红绳就变成了黑绳,碗中用我们的血和锅底黑和起来的黑紫色的东西竟然翻滚起来,不时的还有阵阵清烟冒出,味道可不是一般的难闻。说不出是什么味,只是胃里一阵的倒腾,想吐又吐不出来。
“天问,你看那人的脸。”光顾着看那只碗了,到被水生那小子抢了先,首先发现了那老头漆黑的脑袋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这一伟大现象,只是蜡白的可怕。
“吖噼”,那老头一口痰上来,连带着嘴里的字钱也吐了出来。水生他爷爷却是甩手丢出三根银针,将快要落地的铜钱插进了碗里。看的我和水生嘴都成了“O”型,我碰了碰了旁边的水生,悄悄的问:你会不会这一招?那小子眼珠子一转,拍拍胸脯就吹:秦将军,雕虫小技尔!我准备好好的鄙视他一下,这时一种比硫化氢还难闻的气体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孔,撒腿就往外面跑,水生那小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还在我后面藏着的,可等我出了屋子抬头一看,那小子正趴在水瓮边上狂吐呢。等我们再进屋时,那人已经平静的躺在炕上了。
那只大海碗里已是一片粘稠状的液体,还蠢蠢欲动,好奇心已失,我两都没人敢过去瞧瞧。爷爷下地找了一只大坛子,连碗带线一起装了进去,盖上盖子,贴了一张封条(那时我还不认识那纸条就是符),放在了隔壁的耳房里。爷爷将我和水生打发出去,两人呆在屋子里说起了话,声音低不可闻,我两没了兴致,遂也收了心,又干起了硕鼠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