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晨三点多,博览中心的尸体已经基本处理完毕,受伤的人也都被送进医院里接受治疗。清理人员再次走过来,要将战波的尸体抬走。
这次战成冰没有反对,父亲总要入土为安。父亲的尸体最终被送进了殡仪馆,一脸冷漠的火葬场工作人员直接将战波地遗体拉了进去。
战成冰在火葬场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一整天,他取出那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那个晶状物还在不停地跳动。战成冰差点愤怒地将它毁灭掉,就是这个该死的东西,让他和父亲失去了十五年的自由,就是这该死的东西,又让他失去唯一的亲人。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将它毁灭,毕竟,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也是父亲二十多年智慧的结晶。
他将那还在不停跳动的晶状物抓起来吞进嘴里,那是一股粘腻清凉的感觉,其中还有一股恶心的味道。吞下去后,战成冰便感觉到心脏传来了一阵冰凉而又强大的冲击,当他伸手向心脏处摸去,手便瞬间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似的。接着一股寒流由他的心脏出发,顺着血管和筋脉,快速地流向了周身。然后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声低沉的吼叫,吼叫声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的体内。他感觉全身的肌肉开始慢慢地瘫软酸麻,血液像洪流一般在体内飞快地翻涌。
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他似乎能听到骨骼错位移动的声音,似乎能感受到周身的经络慢慢变得粗广,甚至,他还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飞快地无限地分裂新生,整个人感觉像是被一种力量从体内向外撕扯开来,使他痛苦得想要自尽。
他双手抱着头蜷缩在长椅上,最后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晨了,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就感觉整个世界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好像能感觉空气中那些游离的分子,正亲贴在他身体上的肌肤。很多平时感觉不到的细微的震动与变化,全都能有感于心。微风的拂动,小草的摇摆,石子的声响,全都逃不过他的五感。
而正处于悲痛情绪中的战成冰,在感觉到这些异样后微微惊讶外,就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在这其间,死难者的家属已经纷纷从世界各地赶到G国来,处理亲人的善后工作。
他在长椅上睡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过来管他。
第三天,他领取了父亲的骨灰。
战成冰刚将骨灰放到放置所里,警察就找上门来了。
其实警方和政府也没有长时间拘禁他的权利,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父亲就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只是因为各界舆论的压力,加上到目前为止调查工作没有任何进展,G国只好将他暂时关押起来平息众怒。不过G国有一点做的很好,就是不让记者有机会拍下战成冰的照片,在人权这点上,G国还是做得非常好。
G国政府下令追查那辆运送康乃馨的卡车,为何那辆卡车会有政府批准的通行证,G国政府正在追查那辆卡车的来历。
这次事件,世界各大媒体有不同的声音。
伦敦先驱网站:这是针对科学界精英的最大一次恐怖行动。
德国电视二台在黄金时间做了追踪报道,对这次爆炸事故进行了强力的谴责。
意大利时政期刊:这次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战波教授很可能就是那个最大的阴谋家,他用死逃脱了神的罪责。
美国的新晨曦邮报:如果G国政府不作出一个合理的交代,这次的事件有可能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
……
调查局里,战成冰采取了不合作态度,在寒冷的审讯室里像块冰雕一般久久地坐在那里,目光迷离地望着地面一动不动,而期间更有两次因为长时间未进食晕倒让警官们头痛不已。
战成冰在冰凉的囚室里呆了48个小时,在这48个小时里,战成冰没有进食,也没有睡觉,只是中途喝了几口水。这次的爆炸事件的调查依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从法律上来说,G国政府已经不能再将战成冰关押了,而且以他目前的状态,如果在调查局里累死饿死的话,G国政府还会有另外的麻烦。
从调查局走出来,战成冰身上依然是那身洁白的衣服,头上多了一个帽子,帽檐被他压得低低的。这几天警局门口全都围满了死难者的家属,找不到爆炸的元凶,他们就将所有的怒气转移到了战波的身上,战波已经死了,那这股怨气自然又转移到了他儿子身上。那些情绪激动的家属,手里拿着各种标语,头上扎着白巾,在警察局门口严正以待。
没人来接他,也没人来送他,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战成冰将帽檐又往下压低了几分,想悄悄地从人群中的一个漏洞穿出去。
“出来了,他出来了。”
“就是他,一定是他!”
一阵又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吼传了过来。
一个中年妇女手指着战成冰尖叫着,四周所有严正以待的死难者家属也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然后人群就像海啸般奔涌而来。
或许是长久的不进食早已体力不支了,或许灵魂已经麻木了,战成冰没有跑,他就安静地站在原地。
“瞧你父亲干的好事,赔我的丈夫!”
“小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炸弹是不是你放的!”
“煞星,全是你们父子害的,我要你赔命。”
“他妈的,向神忏悔去!”
……
愤怒的家属越来越多,有人用力地推他,有人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有人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跪倒在了地上。他双手按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头低下来,帽檐完全遮盖住了他的表情,对比于这些激动的人群,他安静得可怕,阴影中的那张脸冷漠又严峻。
他任由无数的拳头和皮鞋砸落在身上,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飞了。一只脚踢在他的下巴上,他整个人被踢得倒飞了出去。
血液从他的额头淌落下来,朦胧了他的视线,也让他整张脸变得更加地狰狞。他望着天空,苦苦一笑,阳光,还是驱赶不走这个世界的黑暗啊!他不恨这些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可以明白,他恨的是卡幂帝国,那个幕后的黑手。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冰利的眼神在人群里一扫而过,冷漠道:“让开。”
人群被他这一刻的气势所摄,停止了对他的进攻。战成冰虚弱地向前走去,眼前的物象不停地旋转摇晃,心底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放过你!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放过你!只要我不死……
少年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调查局里的人将他送进了医院。他在医院里面休息了一个月,博览中心的爆炸世界依然受到全世界的关注,获得赔偿金的家属带着死难者的骨灰纷纷回国去了。
针对战教授的论调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激烈了,冷静下来后的人们开始客观的分析这次的悲剧。而战成冰自然也被人慢慢淡忘了。
出院后的战成冰做了一个决定,回中国去。他小时候就听父亲说过,自己的故乡是在霜城,那座美丽的城市里,有最浪漫的飞雪。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的他,去哪里都是一样,所以他想先回霜城去,想看看父亲童年生活的地方时什么样子。
至于后来遇到与他同命相怜的紫金,那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