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东京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我们去哪吃饭?”艾晴抬起头问贾匪,后者无辜地看向平鸾,意思是说这个就靠你了。
“你们想吃什么?中餐,西餐还是日本料理?”
贾匪对日本菜一向不感冒,本来想说吃中餐的却被艾晴抢先道:“来日本,自然要尝尝本土特色嘛。”说完她又鼓起大眼睛看向贾匪。
“呵呵,是啊,我也有同感。”才怪,贾匪在心里补充道。
“恩,我知道一家比较好的,我们打车去吧。”
平鸾把他们领到一处小店,名字叫“清客居”,店面不大,但里面的老板却很热情,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你们想吃什么料理?”平鸾问,小店没有菜单,来的多是本地人或者熟客。
“有什么料理呢?”艾晴托着下巴,一副我不懂的样子。
“三大料理这都可以品尝到,包括本膳料理、怀石料理和会席料理。”
“怀石?”艾晴嘿嘿一笑。
贾匪问:“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怀孕。”艾晴吐吐舌头。
贾匪敲敲她后脑勺:“女孩子家家乱想些什么。‘怀石’一词是由禅僧的‘温石’而来。那时候,修行中的禅僧必须遵行的戒律是只食用早餐和午餐,下午不必吃饭。可是年轻的僧侣耐不住饥饿和寒冷,将加热的石头包于碎布中称为‘温石’,揣到怀里,顶在胃部以耐饥寒。后来逐步发展为少吃一点东西,起到“温石”御饥寒的的作用。演变到后来,怀石料理将最初简单清淡、追求食物原味精髓的精神传了下来,发展出一套精致讲究的用餐规矩,从器皿到摆盘都充满禅意。”
平鸾点点头,贾匪这个人就像一片沼泽,你踩下一脚不知道有多深,而再踏出一脚却越陷越深,让人难以自拔。他想弄清楚贾匪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恩,那就吃这种料理吧。”艾晴敲打着筷子说。
平鸾用锦帕擦擦手,说:“怀石料理又盛名茶怀石,是融入了茶道精神在里面,除了食物,茶水同样重要。同时,怀石料理还追求由食器、座席、庭园、挂轴画、花瓶所塑造的空间美,你们可以看看这个老店的布置,是不是别有一番韵味?”
听他这么一说,艾晴开始左顾右盼打量起来。贾匪倒是不以为意,取了一瓶清酒倒满三杯。
茶怀石上菜很慢,大概过了15分钟才上第一道菜,然后每过几分钟再上一道。艾晴夹起一片酸藕,忍不住赞叹一声日本菜精致。
而贾匪却说:“空空道人说红楼,‘传情入色,由色入空’。两个‘色’差不多,都是表面物质世界。你看这日本料理,菜色上面是做足了功夫,模拟肉类更是一流,摆设和雕花也是不错地,但是最终吃起来终是感觉一般。这个其实很没有意思,如果真的贴近自然,讲究禅意,何必模仿荤食。”
“切~”艾晴可不听他这些扯淡,嘴里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挑选起菜来。
平鸾放下筷子:“你说的这点我很同意,不过日本菜就是这样,除了追求酸甜苦辣咸五味,还讲究黑白赤黄青五色。”
艾晴大点其头,斜瞄一眼贾匪小声嘟囔说:“你讨口子就只适合吃馊稀饭。”
“你说什么?”贾匪忽然转过头。
“没,没什么。哎呀,这酒不错,我喜欢。”
清酒虽淡,喝多了也不免酒意上脑,令人有些微醉。
“光喝酒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贾匪提议说。
“行酒令?怎么个行法?”艾晴放下杯子饶有兴致地问,就连平鸾也来了兴趣,侧脸看着贾匪。
酒令,是酒席上的一种助兴游戏,一般是指席间推举一人为令官,余者听令轮流说诗词、联语或其他类似游戏,违令者或负者罚饮,所以又称“行令饮酒”。
“呵呵。春秋战国以投壶行令,而魏晋盛行流觞曲水,到了唐朝又兴藏钩射覆。”说到这,贾匪看艾晴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懂不懂什么是行酒令?”
艾晴摇摇头,心里却咒骂道“你敢看扁我!”
“那这样吧,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宋仁宗嘉佑二年,苏轼二十岁,到京师卞梁去考进士。在京师等考期间,有几个自负的举人看苏轼年轻,瞧不起他,有意戏弄苏轼。六个举人备了六个下酒菜,请苏轼喝酒,苏轼欣然前往。”
“入席,一举人建议为助酒兴,喝酒要行酒令,酒令内容是每人说一个历史人物的典故,联系哪样菜,哪样菜就归谁吃,行令要从年纪大的到年纪小的。其余五举人连声附和:‘好、好、好!’”
“‘姜尚渭水钓鱼’,年最长者傲气满脸地端走了鱼;‘秦琼长安卖马’,第二位神气十足地端走了马肉;‘苏武北海牧羊’,第三个毫不示弱地端走了羊肉;‘张飞蜀都卖肉’,第四位不慌不忙地端走了猪肉;‘关羽荆州卖豆腐’,第五个从容不迫地端走了豆腐。”
“全部菜被端走了,六个举人正准备高兴地吃菜喝酒,苏轼开口了:‘各位,该我行酒令了!’他说出了六个字,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六盘菜全部端到自己面前,然后笑眯眯地说:‘诸位兄台,请!’你猜,苏轼说的是什么?”
“讨厌,爱说不说,卖什么关子!”艾晴转过头哼一声。
“他说:嬴政吞并六国。呵呵。”说完贾匪笑起来,平鸾也是微微一笑,两人一碰杯喝一口酒。
艾晴想了半天,才恼火道:“你这个太难了,有没有简单的?”
贾匪为之语塞,挠挠头说:“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吧。”
“诶~你就是故事多,怎么不去写书?吹得神五神六的,快登月了吧。看你学这些就是为了骗女孩子!”艾晴瘪起嘴,狐疑地看着他。
“开什么玩笑?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了。不信你问问平鸾。”
平鸾咳嗽几声,尴尬地喝一口酒,心想“我才认识你几天啊”。
“那你讲吧。”
“恩。有一对新人举行婚礼,因为家庭背景显赫,来客众多,连市长都来了,在婚宴上,主持人为了助兴,建议行新酒令。众来客立即山呼海应,现代的人不管墨水多少,谁不能侃出几套?但主持人要求酒令必须和自身有联系,这就为难了众者。”
“一桌的人都眼巴巴地瞧着市长,市长倒也爽快:‘我先来。筷子尖尖,盘子圆圆,我去过的饭店有千千万,我吃过的酒楼有万万千,我掏了一分钱没有?没有!’众人一听,齐声叫好。”
“市委宣传部长就坐在市长旁边,这点小问题根本不在巨笔话下,‘笔杆尖尖,笔头圆圆,我写过的文章有千千万,我发表过的文章有万万千,有一句实话没有?没有!’”
“领导带了头,群众争上游。一个曾经进过局子的小偷也不含糊:‘万能钥匙尖尖,保险柜的锁头圆圆,我偷过的经理有千千万,我偷过的书记有万万千,有一个报案的没有?没有!’”
“一个大款心想小偷这真是雕虫小计,他说:‘金条尖尖,金表圆圆,我承包的工程有千千万,伪劣工程有万万千,有追究我责任的没有?没有!’”
“林业局长也含笑来了一首:‘锯齿尖尖,滚木圆圆,我砍的树有千千万,我卖过的木材有万万千,我栽过一棵树没有?没有!’”
“水利局长有点不好意思,‘石头尖尖,浪头圆圆,我修过的大坝有千千万,不顶用的大坝有万万千,大坝里放了钢筋没有?没有!’”
“市委组织部长刚才还没词呢,听了几个领导的酒令,立刻妙语上心头,‘组织部的招牌尖尖,组织部的大印圆圆,我考察的干部有千千万,我提拔的干部有万万千,有一个好人没有?没有!’”
“主持人发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什么也没说,就鼓动老教授也来一段,老教授推辞不过,就说了一段,‘A尖尖,O圆圆,我教过的学生有千千万,我培养的高才生有万万千,有一个留在国内的没有?没有!’”
“一个推销员再也沉不住气了,他走南闯北几十年,对酒令颇感兴趣,‘头发尖尖,脑袋圆圆,我去过的发廊有千千万,我见过的发廊女有万万千,有一个会剃头的没有?没有!’”
“主持人心想,就你这也叫做酒令啊,还是看我的吧,‘新郎的手指头尖尖,新娘的小嘴圆圆,我主持的婚礼有千千万,我见过的新娘有万万千,有一个新婚之夜叫痛的没有?没有!’”
平鸾忍不住想笑,这荤段子他也说得出,不服不行。
艾晴皱起眉头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举起筷子当暗器这就要向贾匪掷来,却被后者慌忙拦下:“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水平吗,拣通俗易懂的来说。”
乍听之下倒还有理,细细听来艾晴不禁更为恼怒,贾匪赶紧改口:“雅俗共赏,雅俗共赏。”
“这样吧,还是我出一个行酒令吧。”平鸾在一旁打圆场,感动得贾匪不禁落泪,几欲搂住他亲切地叫一声“好兄弟”。
平鸾打一个哆嗦,说:“就来简单的,拍七如何?”
“什么是拍七?”听到这,艾晴才肯安静一会儿。
“就是我们相继数数,从一开始,逢七拍桌。要是明七,就是十七、二十七这种的就拍桌面;倘若是暗七,也就是七的倍数,如十四、二十一这样的就拍桌下。输了罚酒。”
“好。”艾晴一口答应,说了这么多就这个最简单。
“那开始吧~我先,一。”
“二。”
“三。”
……“哈哈,你输了,喝酒。”
……“你错了吧,暗七是拍桌下。”
……小店酒肆之中传来三人的欢笑声,这种声音在异国他乡的大城市里显得是那么难得,让人仿佛回到了童年,没有烦恼,唯有纯真和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