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回病重时方知情意浓见晋国君臣悲痛不已,大殿里一片苍凉,烛之武琴曲一转,转为一首欢乐明快的《捣衣曲》,这首曲描写的是,秋凉时节,家家妇女都为亲人赶制冬衣,为此需要捣衣,故又名《秋杵弄》、《秋院捣衣》。乐曲表现了妇女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情。其曲虽涉思念,但其调却极其欢快,似乎是一个性格开朗乐观的女子在洗衣之时,突然想到了她的远离家乡的丈夫,经过一小会儿的伤感,想到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便又立即变得快乐起来。
那师栾此时已知道烛之武的琴声变幻无方,似已习惯,不须停顿,便立即跟了过来,开口唱道:櫩高砧响发,楹长杵声哀。微芳起两袖,轻汗染双题(额头)。纨素既已成,君子行未归。裁用笥中刀,缝为万里衣。
简短解说,二人你弹我唱,一会儿欢快,一会儿悲伤,一会儿诙谐,一会儿端庄,一会儿殷殷教导,一会儿明快张狂,众人也跟着他们一会儿情绪高昂,一会儿神情沮丧,一会儿平静祥和,一会儿血脉贲张,只把个晋国君臣上下听得呆若木鸡,魂飞万里,神情痴迷,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该是上早朝的时候了!
从此后,烛之武便在晋国留了下来,和师栾二人日日给晋文公弹琴唱歌,倒也快活。
这烛之武和师栾都是乐痴,对音乐看得比生命都要重要,言必谈新曲,倒是十分有共同语言,有说不完的话。二人在给晋文公演奏之余,日日切磋琴艺唱功,技艺均是大有长进。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这一日,烛之武偶感风寒,只能卧床休息。晋文公到郊外打猎,本要邀他前去,见他病得厉害,遂安慰一番,带了师栾去了。
这烛之武服过了药,躺在病床上,本待闭目休息一会儿,但眼前晃着的都是师栾的影子,赶都赶不走,不由得悚然一惊,心道:“莫非是我喜欢上这个女子了?”
转念又想:“不对不对,我烛之武平生所见过的女子还少了?似她这样的女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真的是一大把么?不对吧,你认识的女子虽然不少,可是像她这样,既美丽,又富有灵性,还单纯善良的能有几个?”
“便是她好又能怎地?像你这样的驴脾气,既不会阿谀奉承,又不会和人交往,还不是要落魄一辈子?谁要跟了你,最后还不是受穷?不行,不行,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越是不让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师栾的音容笑貌越是清晰!
“她每日里都来我这里和我坐上一会儿,谈上一会儿音乐,才肯离去,她不会是也喜欢我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要自我感觉良好了!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儿,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有才气,岂能喜欢你这种又懒又笨的家伙?不行不行,不管她怎样,我得回到郑国去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一愣,心道:“我若是不喜欢她,我为何要在这里呆这么久?就凭晋文公那个老头儿么?那晋文公虽然是礼贤下士,但我既不想给他打工,又不想在他这里挣钱,他理不理贤,下不下士,和我有有什么关系?不行不行,我一定得走了!”想到此地,他猛然下定了决心。
正在胡思乱想着,但听门帘一响,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却是那师栾!
“听说你病了,我在那里坐不住,便找了个理由回来看你来了!你不要紧吧?”那师栾关切地望着他,对他说道。
烛之武想说话,却只觉得脑子里面昏昏沉沉地,说不出来,只好沉默不语。
见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师栾不由得吓了一跳,伸出纤纤玉手在他的额头之上试了一下,还不放心,又低下头来,把自己的额头放在烛之武的额头之上,果然是灼热烫人!
烛之武躺在床上见她如此焦急,当她的额头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时候,但觉呼吸微微,香气阵阵,喷到自己的脸上,十分受用。她的乌黑润泽的长发,随着她的俯下,一下子拂到他的脸上,痒痒地,忍不住痒,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还笑,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她焦急地叫着,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滚着了。说着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俯身给烛之武掖了掖被角,便急匆匆走出门去。
时间不长,断了一大碗药进来,对他说道:“你快些趁热服下,这是我爷爷给我留下来的专治伤寒重症的药方,十分灵验的!”说着话,把那药放在卧榻旁的矮几上,伸手搂住他的头颅,把他轻轻扶起,坐在他的身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把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地喂他。直到他喝完这才轻轻地把他放下来。
“你快闭上眼睡觉,睡一会儿就好了!”她说道。
烛之武闭上眼,心里反复回味着的,是方才躺在她怀抱里的时候的柔软和温暖,哪里能睡得着?“你给我唱首歌吧,你唱首歌我就睡着了!”烛之武说道。转念又骂起自己来:“烛之武啊,烛之武,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要离开她么?你不是不想害她么?不想害她,便要做出冷漠一点的样子!你这个样子,算是什么东西?”
方待狠下心来的时候,心里那一点柔软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呻吟起来。耳中但听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那歌声柔和轻缓,似是小时候从母亲口中传出来的催眠曲。他静静地听着,心渐渐地平和下来,渐渐地,渐渐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