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回烛之武巧退秦军但听那琴声时而苍凉深沉,时而慷慨豪迈,时而低落萧索,时而激越高昂响彻半空,如同一个人立在暮色之中,回想往事。但觉往事历历在目,其情绪也随着回想忽而豪迈洒脱,忽而意气消沉,忽而心烦意乱,忽而又豁然开朗,端的是变幻多端,在深夜的寂静之下,更加显得荡气回肠,令人向往!
秦缪公坐在大帐之中,正在秉烛夜读,听得琴声,暮然起身,侧耳问道:“哪里来的琴声?竟有如此造诣!”
旗牌官听罢,不敢怠慢,慌忙走出大帐,前去打探,时间不长,回来禀报:“报告主上!辕门外一个怪书生在那里弹琴,我们让他进来,他也不进来,叫他停下,他也不停下,守营的小军见劝他不听,他独自一个人,也构不成什么危险,听他琴声确实好听,便乐得听他弹琴了!不承想却惊动了主公,真是该死,我这就出去把他斩了!省得他在那里打扰别人睡觉!”
秦缪公呵呵笑道:“真是蠢话!如此好听的琴声,寡人已经好久没听到了,岂能把他斩了?看来还须寡人亲自走上一趟,请他过来呢!”
说罢起身来到帐外,那琴声没有了帐篷的阻隔,变得更加清晰悦耳起来!
秦缪公走出辕门,来到大营外面,借着大营里火把的光芒,但见大营外,参天大树下的青石之上端坐一人,此人一身文生公子的打扮,头戴儒巾,身穿蓝靛袍,长袖飘飘,气质潇洒,形容散淡,端的是一派仙风。
秦缪公来到那书生的近前,拱手问道:“先生三更半夜来此地鼓琴,必有深意,可否随寡人进帐细谈?”
那书生停止了弹琴,长身而起道:“这位贵人慷慨磊落,仪表非凡,感情就是秦国缪公了?”
秦缪公哈哈大笑道:“正是寡人,先生随寡人进帐好么?”
烛之武躬身施礼道:“我乃郑国人烛之武,此次前来正是有事向主公禀报!”
说罢二人一前一后进得大帐。
二人落座,奉茶已毕,秦缪公说道:“先生琴音真是精彩绝伦,令人沉醉,引人遐想,敢问先生所奏何曲?”
烛之武沉了一下道:“此乃兔死狗烹之曲也!讲的是一个猎户有一条忠诚的猎狗,那猎狗对猎户中心无比,却又凶猛无匹,但一旦等到山上的兔子都被打光以后,那猎人一时无肉可食,便把那猎狗烹煮而食的故事!”
秦缪公大感惊讶,接口道:“寡人愚陋,寡人自问听曲无数,但却为何独未听过此曲?”
那曲子却是烛之武心中有感信手弹来,哪里有什么名字?秦缪公未听过,那是自然,见他问起,烛之武心道:“我得吊起他的胃口来,他才会好好听我说话!”
想到此地,信口说道:“昨日小人偶做一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者,那老者对我说:‘你且醒来,待我教你一曲!’说罢,不等我起来,便弹了一曲,我惶惶忽忽地,也没听清楚他谈的是什么,到了早上,这才凭记忆记了下来,如今还不是十分熟悉,倒叫主公见笑了!此曲世上没有,主公没有听过,也属正常!”
秦缪公见他说得玄乎,更是惊奇,便对他说道:“怪不得寡人听这曲子如此新颖呢,先生能否再给寡人弹上一遍?”
烛之武听罢,把古琴放在埃几之上,轻舒双臂,奏起琴曲,口中作歌,那个词却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是我功,尔藏弓,却为何?狡兔死,狗之劳,尔烹狗,忘恩也!鸟不在,弓何用?不藏弓,又如何?狗之留,为捕兔,兔不在,狗何用?吾烹狗,非忘恩,既无用,留何益?今烹狗,饱我腹,狗与兔,本相似!尔走狗,本为主,昔捕兔,是为主。今无用,反费食,饱我腹,也是忠!时移矣,事移矣,弓何怨,狗何悲?”
秦缪公凝神静听,先是全神贯注,满怀陶醉,再是悚然而惊,坐卧不宁!
琴音已毕,秦缪公沉吟道:“先生深意,寡人领会了!只是,我已答应晋国,贸然撤兵,恐引起晋国不满,反使秦国得罪了一个盟友,深受其害!”
烛之武哈哈大笑道:“听琴音便知端的,缪公英明,一至于斯,我道世人为何仰慕不已!这晋国邀秦伐郑非是为秦,更不是为了正礼乐,乃是为报私仇!此次征伐本就不义,拉秦参加一是为了防秦主持正义,二是为了找一个垫背的,还能是什么好意?扶王室、城濮战秦国均具参加,晋国以此得地无数,扬威天下,并一举称霸,秦国可得到什么了?此次伐郑,晋国必会许秦得地平分,但郑国离晋国近,而离秦国远,晋国得地可以扩充疆土,秦国得到这些土地,既无法利用又无法管理,要它何用?最后还不是晋国的?秦国损兵折将,晋国却独得其利,这种买卖也只有晋文公想得出来!秦晋本是邻邦,此时晋国之力已远大于秦,再继续扩展早晚会成为秦国的大敌!这样赔本的买卖,以缪公之英明,又如何会做?如我所猜不差,主公助晋,本为义气二字,但这义气二字也须有利字相持才是。主公为了这义气二字,第一使自己背了不义之命,第二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可怕的敌人,却无丝毫之利,岂非是得不偿失?若主公退兵,郑国愿奉秦国为盟主,事事仰大秦马首是瞻!秦国与郑国形成犄角,共同抑制晋国,这才是对秦国有利的百年大计啊!”
“可是,你一个书生,能代替郑文公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