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初恋
习达元2015-10-25 01:566,440

  第十三章

  初恋

  从汉口铜人像踅进民权路不远,有一条百年老街——花楼街。花楼街两边,百足虫一样的小街小巷,集中了近百年老城区的精华——古旧的矮平房、深巷里的小工厂、狭窄的街道、两人侧着身才能通过的小巷,构成了网络紊乱的八阵图,让人们进去后,就四向莫辨,进退维谷。在这片重重叠叠、参差不齐的屋宇堆中,有一条名叫三义里的小巷,巷内有一爿约六十平米的矮平房,住着老两口和三个儿子及两个女儿。这时,老两口的大女儿,刚刚十七岁的心馨,正处在激动和怯喜中,她的面前,放着一本打开的硬面笔记本,这是白羽从沙洋农场,到少年犯管教所近五年日记中,整理出来的‘诗集’,她还没见过他,但他凄苦的遭遇和纯洁的心灵,勾起了她深深的同情,挑开了她含苞的情窦,在她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洁白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她不由又开始吟颂‘诗集’的第一首诗:“祖国,我的母亲,慈母怎么不知道孩儿的心?

  放我离开黑暗吧,我将用身心捍卫你,谁侵犯,决不容情!”

  心馨看着一行行,用钢笔工整地写在笔记本上的诗,眼中又绽现一抹疑惑想:“听杜梦君讲,他被判了五年刑,从少年犯管教所放出来还不到两年,他到处做临时工,挣足了生活费,就去图书馆看书写东西,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犯的什么法?他在写什么?……”

  房门轻轻一响,杜梦君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说“心馨,他来了!”

  “在哪?”心馨一阵心跳,以为他已到了家门外。

  “在我家。去吗?”

  心馨拿上白羽的‘诗集’,跑出家门,就和杜梦君手挽手说笑着,兴冲冲地跑上黑而狭长的楼梯,刚到房门口,就和白羽四目相对!就在这一瞬间,他将羽箭般的目光,射进了她心里,晕眩着好一会才定住神。他的微笑烧红了她的脸,她弯弯垂下的眼梢,宛似正在闭合的含羞草,欲笑又怯的嘴半张着,无言中既吸进了他明亮的笑眼,又吐出了她甜蜜的心声……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火红的晚霞,既在窗外金黄的树梢,和墨绿的树叶间闪跃,在房间的家具上抚摩,又悄悄叩响了俩人的琴弦,他和她似乎都感觉到了激动的窒息,感觉到了颤栗的快感,似乎这小房中只有他和她……

  心馨被杜梦君拉坐到床上后,还是下意识地,将他的‘诗集’双手紧抱胸前,既忘了坐在一旁的杜梦君,也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感到心在随着他的嘴唇翕动而搏动,连悄悄逼近的夜,也未觉察……

  一个难捱的一周。他和她都在期盼。

  雨,饱蘸着初夏的温情,在树梢上、花草上、屋宇上轻舔着,抚慰着饥渴的大地,浸润着干枯的生灵。王心馨象只雨中的鸟儿,不安地从江汉公园展览馆的门里,跳到江汉公园门口,又匆匆跳回展览馆门里去。这一天她的心,象风、象雨、象太空正在形成的星云,既被自己的心的磁力,吸引得旋转着、搏动着、裂变着,又被更大更有力的星云所吸引……蓦地,她的心颤动了一下,就象星云裂变的震荡。

  他来了,和杜梦君一块来了,一张伞下贴得近近地笑着,笑得她的心都抽泣起来,紧缩起来,却又象初夏的雨,来无根去无底,恨恨地,却没有缘由。妒忌吗?凭什么呢?她偷偷地笑了。他终于走上了江汉公园展览馆的台阶,他笑了。

  她脸红了。啊——他那可爱的笑脸!令人心动的,含蓄的目光!

  展览大厅里的灯光,仿佛已暗淡下来,周围的一切,甚至杜梦君疑惑的笑脸,都不存在了,她和他对视着,宛如两颗心在互相吸引,看似无语,却在窃窃私语……

  这默默的凝视有多久?一天?一年?一个世纪?还是象宇宙一样恒久?她只感到,心儿象蓓蕾般在绽开,在绽开,绽开得可以将天地万物,都包容进去……

  她领着他和杜梦君,不!她的心里只是领着他,在一柜柜展品前流连着、徘徊着,娓娓动听地讲解着,仿佛那一柜柜展品,没有充满阶级斗争的血腥,没有触目惊心的剑与火!她只是在吟诵春花秋月的诗句,优美动人的乐章。生命的螺旋桨已旋转起来,满载着心的呐喊,爱的情愫和美的幻梦……

  她知道他在默默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她时张时合的红唇,听着她银铃般的声音,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感——陶醉。那陶醉的情感,已象一根莹白的丝包裹住他和她,就如两条蚕,被裹进了一只茧壳里。

  讲解到最后部分时,她才觉察杜梦君不见了,她惊悟了,脸红了,慌乱了,和他对视片刻,匆匆跑向伫立在一只展览柜前的杜梦君,问:“明晚的电影,去吗?”

  “去呀,你呢?”杜梦君瞥一眼王心馨手上的电影票。

  “我做东,当然去。”

  杜梦君噘噘嘴问:“他呢?”

  心馨看出杜梦君莫测的笑脸,言不由衷地说:“你……说呢?”

  “我?客随主便。”

  “你们在说什么?”

  心馨的心一跳想:“啊——这个鬼家伙,不知何时捱到身边来的,吓得人一跳!”

  杜梦君宽容地一笑说:“心馨请客呢,明晚的电影,你去不去?”

  “哪儿的?”

  “硚口文化宫。”

  “硚口的?”

  “嫌远?”

  “呃……不。我来约你们?”

  心馨想想说:“嗯……就在六渡桥路口等我们,六点钟,行吗?”

  雨停了,他和杜梦君走了。

  心馨目送着他和她,望着横亘在俩人间收拢的雨伞,笑了。

  窗外的夜,静静的,只有那株白杨在低鸣。那低鸣声,好象她正在翻动的情感的书页——充满了少女的幽秘,回荡着远古的人性,既有着海洋的浩淼,也有着深谷的幽寂。她睁大的眼睛里,跃动的是火焰、是波涛、是夜的迷蒙、是星汉的邃远、是斑斓绚丽的花儿朵儿……

  少女初萌的春心,让梦境也都是美好,宛如无限的春光已被钉住,时间的特权已被剥夺,变得随和而通晓人意。窃喜的心琴,被笑之手指轻拨着,奏出了溪流的欢语,小草的情歌,船儿与水的亲吻……

  啊——那美好的梦,那美好的梦中人!

  汉口六渡桥近黄昏时,行人就象大雨前的蚂蚁,匆匆忙忙又熙熙攮攮。夕阳还金灿灿地赖在屋顶。

  心馨轻轻哼着歌,下意识地望望,身上经过挑拣的,翠绿色短袖绸上衣和玄色绸裙,来前她去邀杜梦君,杜梦君说有事不能去,她口里埋怨,心里高兴,尽管两人是街坊,是朋友,但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那是不能谦让的。她刚从人丛中挤到六渡桥的十字路口,就撞上了他热辣辣的目光!

  “你来了……”

  心馨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激动,笑望了他一眼说:“呀,你来多久了?”

  “不到十分钟。”

  “走吧,早点去。”她瞥了他一眼,以为他会问杜梦君的,但他没问。

  刚挤上公共汽车,她伸去买票的手,被他的手拂开,“我来买!”

  猝临的、奇妙的异性感触,象一股电流扎进了她的肌肤,导入了她的心底,神经仿佛已被深度的颤栗覆盖,车窗外飞逝的街道,和车内乱哄哄的声音,都感觉不到了,只有这颤栗,海啸般愈来愈凶猛,愈来愈粗犷,硬生生地,将她拖进了一个陌生而希冀的禁区……突然一个急刹车,冲压过来的人流将她撞进了他的怀里,她惊叫一声,刚抬起头,就看见了他镇定的笑脸,一瞬间吮吸进去的,他身上的男性气息,令她晕眩,令她迷醉,她突然发现,他也在她鬓发边迷醉般地吮吸……

  离放映的时间还早,俩人不约而同地向汉江边走去,一路上都沉默着,快到江边时,白羽突然问:“心馨,小杜谈过我过去的事吗?”

  心馨微笑着瞥了他一眼。

  他猛拉住她,“小心车——”

  随着刹车声,司机咕噜了一句粗话。

  心馨愣望着奔驰而过的汽车,好一会才觉察到,他紧抓住自己的手在颤抖,她的心象慢慢舒展开的花儿,笑了。却下意识地,软软地轻抽出被他紧抓住的手……

  江堤上游人寥寥,残阳艳艳。湍急的汉江水,在轻悄地呜咽。俩人寻了处僻静的堤坡坐下,默默望着汉江中的流水,望着沐浴在夕照下的江堤、树林、村舍、帆影……感受着为他们而产生的静谧……过了一会,他才小声地、沉郁地说起了,他辛酸的往事……随着柔风的吹拂,沉雷滚了过来……

  现实象是一尊美丽的玉石浮雕,烘托它的,却是块晦暗的脏布;当他扭曲的人格,呐喊着冲向希望时,却撞上了失望;真诚被虚伪掩埋,生命之光,只能在地底曲折地燃烧;阳光已成了炼狱之火,他寻找真,却撞上了假;他希冀着爱,却产生了恨;幸福对他,象海市般虚幻,蜃楼般飘渺;自尊和自信,是他心灵的守护神;他言语的机锋,和雄辩的才思,云雾般裹住了她,既迷惑又惶恐,就象在黢黑的雨夜,仅有豆大的灯火在远处摇曳,尽管渺茫,却有着希望的诱惑力。她就象一个初出茅庐的骑手,被一匹烈马带到了一片荒原,而展现在她眼前和未来的,是沼泽?莽林?血海?或是凄苦?忧患?沉沦?

  心馨被白羽血淋淋、赤裸裸揭开的,人生的苦痛和痛苦的人生震惊住,美丽的大眼不时闪动的凝思里,只有同情。

  “你想到我会说这些话吗?”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为什么?”

  “你的眼睛不会骗我。”

  沉迷在渐渐浓凝夜色中的白羽和心馨,已陶醉在悄悄而甜蜜的心境里……

  到电影院时,苏联影片《初次考验》已开始放映了,在朦胧中,当他和她肌肤相触时,她又有了新奇的、麻酥酥的感觉,既羞愧又慌乱,却又喜欢、又害怕地想在他裸露的手臂上抚摩一下,以获得更大的满足和快感,但马上又被这想法羞红了脸,刚闪开偷看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乜斜他一眼……

  白羽也在偷看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和吴丽华,和银安在一起,从未有过的,她给他的感觉是圣洁的,高不可攀的,却又是难舍难分的,就似探险者找到了神秘莫测的幽谷,而幽谷中又闪烁着神秘莫测的霞光……

  电影散场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俩人刚并肩来到街上,立即被清新的空气和绮丽的夜景所吸引——一弯倘佯在天穹的新月,静照着相对悄寂的街道;几对恋人,在洒水车留在马路的水凼里,踏碎一弯新月,蹂乱几凼银波……

  从此,白羽和心馨双双步入恋爱的旅程,不是晚上倘佯在中山公园,就是徘徊在龙王庙的江堤上,并很快达到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旋浅笑都可以灵犀相通,意味隽永。一天傍晚,心馨吃过晚饭就慢慢走去了龙王庙,爬上江堤一看,眼下是气势欢腾的汉江和长江,对岸远江里,船火绮丽,桥影斜横,波光柔曼,真是说不尽的诗情画意。心馨笑了笑想:“三义里就在龙王庙附近,往日也经常来这里玩,怎么就没有这种感受呢?”她的心砰然一动,马上就感觉到了——呀,白羽来了!立即回眸笑问:“怎么来晚了?还跑得直喘气!”

  “咳,开会!我是溜出来的。”

  “开的什么会?”

  “谁知他讲的什么!每天下班一小时学习,有时晚上还要去。”

  “干临时工还要参加学习?”

  “他们说是上面规定的,不参加不行。”

  心馨默然。

  白羽叹口气说:“每天八小时工作,一小时政治学习,外加上下班挤车,吃饭,人一累就想休息,什么也不能干,什么也不能想,这就是政治家需要的劳动者。”

  沉默。夜在沉默中悄悄溜走。

  “心馨,”白羽突然问:“你好象怕你家里知道我俩的事?”

  “嗯。”她点了点头说:“我每次出来都瞒着家里,我心里也很矛盾。”

  “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你去嘛——”心馨犹疑地说:“最好别让我家里知道……”

  “嗯哼?”

  心馨言不由衷地说:“我刚刚十八岁……”

  分手后的夜,宛如转动的变色灯,色彩纷呈;缀在天穹中的星星,好象是一滴滴彩色水珠,流星雨般滴落在她熄了灯的小房里,让小房中变得五彩缤纷。她只要想到和他在离家不远的‘情人角’(这是他取的名)上的依依惜别,就感到枕边充满了他的气息、他的低语,心儿就迷醉地将被子搂紧,将脸儿在被子上依偎着、摩挲着,回想着将头脸埋进他怀里的味儿,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笑得那么妩媚、那么开心、那么大胆,就象要将在他面前,因羞涩而有所隐藏的情态,完全地、赤裸地袒露出来。幻想中的亲吻与抚摩,在独眠时,变得格外的狂热和大胆,似已从处女一跃为荡妇……同时开始设想,为了迎接他第一次来家里,如何骗妈妈去多买点好菜,如何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整洁,她的幻梦和憧憬相交织,如同清泠泠的山溪,穿过碧绿的树丛、翠绿的草丛、坦裸的岩石……她终于甜笑着睡着了,当清新的雾气在家门外漫步时,她一蹴而起,洗过口脸,哼着歌,又叮嘱了妈妈多买点好菜,将房里屋外都收拾整理得干干净净,才跳跳蹦蹦地上班去了。

  但上班时的心儿,却总绕着他的影儿转,想到家中不尽人意的地方,就看看钟,对对表,只感到时针走得太慢。好容易捱到下班,匆匆跑回家,重新将家中整理了一番,才慌忙洗过澡,换上一套挑了又挑的衣服。每一个走过家门口的人影,都能让她从房里跳出来,正当她恨恨地埋怨他姗姗来迟,竟听见了他的声音,霍地跑出去,如释重负地说:“你来了……”

  “嗯。”白羽满脸是汗,洋溢着动人的微笑。

  她让进他来,轻轻地哼起了歌,幽艳地笑着旋身说:“妈——这是我的同事!”

  “哦,请坐,请坐。”心馨的母亲上下打量白羽,眼睛已笑成了一条缝。

  她在她母亲的背后吐了吐舌头。

  她娇嗲的样儿,如春溪流进了他的心湖,却更感到了不安。

  吃饭时,他尖起筷子,小心翼翼的样儿,让她又爱又怜,竟忘了瞒住相恋的秘密,直往他碗里夹菜,引得她母亲的一双眼睛,象织布机上的梭子,在他和她的脸上来来往往,直看得他,恨不得将整张脸全埋进碗里去。

  吃过饭去房里稍稍坐了一会,白羽便说:“心馨,我们走吧!”

  “嘘——”她用食指按住嘴唇,低声说:“你先走,我就来。”

  “在哪等你?”

  “老地方。”她当着她母亲的面,刚礼貌地将他送出家门,却看出了他的心绪不宁,望着他的背影想:“他怎么啦?”慌乱间,转身对母亲说了一句‘我有事’,就匆匆追了上去。

  “哎——”

  她唤醒了他的思忖,“哟,心馨,这么快就来啦?”

  “你在想什么?”她笑望着他。

  “给我张照片,好吗?”

  “怎么要起照片来了?天天见面还看不够?”

  白羽抬头望望迫近的暮色,若有所思地说:“去江边再说吧。”

  “嗯……”

  江汉关初夏的黄昏,金灿灿的。堤外的轮船鸣笛,和堤内的汽车喇叭相呼应;堤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洒脱、或偎依、或欢笑、或缠绵、或悠闲地构成了一幅幅都市的风俗画。刚到堤上坐下,就看到一对相拥的恋人,她不由靠紧他,他仿佛被眼前的江景迷住,平静的外表下,是强抑住的忧郁。这两天,似乎又觉察到翱翔在头顶的阴影,决心和她谈明白。

  “你……有心事?”

  “嗯。”白羽点点头说:“给我一张照片吧!”

  “行。”心馨凝望着他,“但得说明白,为什么?”

  白羽脸上闪过一抹苦笑说:“昨晚上我回家时,有两个朋友还等在家里。”

  “哦,有什么事?”

  “他们说有人了解我的情况,我弟弟也说,有人在监视我们家,看来,又有什么事找到我头上了,上次就糊里糊涂地关进去几个月,这次再进去……只怕一两年出不来。我想……我们俩就这么算了,以免影响你……”

  “你说什么?你又没犯法,凭什么又抓你?”心馨抓住他,双手在微微颤抖。

  “吁——”白羽冷冷一笑,平静地说:“他们对什么人都可以为所欲为,何况是我这种人?”

  心馨一下趴在他大腿上痛哭起来……

  “心馨,心馨,你怎么啦?别这样!我只是揣测,也许不会有什么事的!”白羽急了,轻摇着她低语。

  心馨颤栗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馨——”他搂紧她。

  她伏在他身上啜泣。

  他感动地捧起她的泪脸说:“别哭,心馨,别哭,心馨。”说着,他也落下了眼泪。

  眼泪让两颗心更贴近了,泪唇也紧紧地叠印在一起……

  月儿久久都没出来,僻静的江堤上,只剩下他和她。尽管她和他都不知是什么等待在前面,但她爱他,用少女的初吻,表示了她的决心,这既是表示结合又是表示诀别的一吻,拉开了他们人生的又一层帷幕……

  暗红的月牙儿,终于挂上了穹隆;几片流云,潇洒地在月牙儿身边漫步;从月牙儿上泻下的幽光,将紧紧抱住的男女放倒在堤坡上,象两棵连理的树,在一丛丛墨绿的堤草上摇曳着、颤抖着……

  江汉关的大钟敲了一下。

  “转钟了,心馨,你该回去了。”

  嗯哼着的心馨,沉迷而晕眩,软绵绵的身子,宛似初春的嫩柳。他扶着她荏弱的身子,相互依偎着,慢慢走下江堤……

  归途中两人慢慢走着,心里充满了甜蜜的苦痛,惜别的伤感。初夏纳凉的人们全回了家,静悄悄的街上,偶尔会有一辆汽车喧嚣而过,走过江汉路和中山大道的十字路口不远,就是他的家了,他让她停下来,但王心馨不听,“今天我一定要送你到家!”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只好随她。他家门外静静的,让她的心也静下来,“我回去了……”

  “我再送送你……”

  她笑了,眷恋的心潮,就象社会动荡中的物价,一个劲地往上涨。

  夜,在俩人依偎着的悄悄话里溜走了,当江汉关的钟声敲响五点时,才晃若惊梦。“天快亮了……”她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说:“就在这儿分手吧,送来送去的,只怕永无止期。”

  他贴近她说:“我送你到‘情人角’,让我吻……”

  “嗯……你坏!”她用食指羞羞他的面颊……

  第二天,心馨的心仍然悬着,神思恍惚地熬到下班,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去了贯忠里,愈走近白羽的家,愈感到不安。当她踮起脚走过阴暗的过道时,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在咚咚乱跳……

  

继续阅读:第14章: 亡命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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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上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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